第六章 你這個亂彈鬼

第六章 你這個亂彈鬼

上午去藥店給老太太買葯,一輛自行車擦身而過,我喊了一嗓子:“慢點撒,又不要你救火去!”誰知是熟人,下了車,嘻嘻哈哈走回來:“你哪裏那麼多空話,一沒碰到你,二沒嚇到你!”我說:“我有后怕,算不算嚇到我?”

從藥店出來,去超市買米,一排各種價錢不同的大米,我用膠袋裝好一袋請營業員過秤,她問我:“多少錢一斤的?”我說:“兩塊四毛五。”

營業員掉過頭來白了我一眼:“你看錯了,兩塊一毛五!”

嘿,這是怎麼回事?我去核對了一下,確實兩塊四毛五,但我沒有吭聲,兩塊一毛五,以好充次,每斤我賺了三毛,十斤就是三塊,這樣的好事,我求之不得。

出超市后我開始琢磨營業員為何硬說兩塊一毛五,大概把我當農民工了,一個農民工吃兩塊一毛五就算很不錯了,兩塊四毛五你吃得起嗎?營業員以貌取人,先入為主。

要是十年前,我會同她爭起來:“瞧不起人,是吧?”然而十年後我心中竊喜,錢不多,不到三塊,我順水推舟沒抗議,說明我完成了一個從爭面子到要裡子的轉移。

這是一個了不起的轉移,不過有點不崇高,有點貪小便宜之嫌,哈哈,我原是升斗小民,就愛貪個小便宜,如果我非要營業員按兩塊四毛五來收錢,就是犯傻或不近人情,如今我最近人情了,“長安米貴,居大不易”,又不是我存心占你的小便宜。

崇高是偉大的藝術家的事,是他們在作品中製造的一股“蕩氣迴腸”,我也很欣賞,就是欣賞而已,不會去照辦,說歸說做歸做,誰要是大公無私,必然無私到無公,皆因公是由一個個私構成的,我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是這個意思。

下午去倒垃圾經過五棟,胡大姐招呼我:“你這個亂彈鬼,為什麼好久不見了?我們都想聽你扯亂彈!”

胡大姐的老公劉老師,八十幾歲了,患病多年,躺在美人躺上,葡萄架下閉目養神,我向他問好,他睜開兩隻鬆鬆垮垮的眼睛點點頭:“你的女兒豆豆是一個好妹子!”

我們說笑着,很快我的腿上就被蚊子咬了幾個包,我彎腰撓痒痒,又跺腳,說:“我是O型血,慷慨大方,餵飽了你們家的蚊子!”

胡大姐連忙朝屋裏喊話:“小張,拿花露水來,周老師被蚊子咬了!”

出來一個“雙耳垂肩”,手上拿着花露水的姑娘,二十幾歲,我絲毫沒有誇張,看上去就是一尊觀音菩薩,我問胡大姐:“你們家裏請進了活觀音?”

胡大姐告訴我,是她老公的“佛友”,岳陽人,今天來陪劉老師念經。

難怪劉老師大病不死,我馬上下結論:“劉老師好福氣,有胡大姐照顧,有活觀音保佑,可以再活五百年!”劉老師不好意思笑了。

胡大姐接話:“你也長命百歲,加入我們信佛吧?”我說:“我不加入,加入你們就不許吃肉!”

岳陽姑娘說:“吃肉有什麼好?我天天吃齋,只吃雞蛋和牛奶。”

我開起了玩笑:“你以為喝牛奶就心安理得?我告訴你,為了讓奶牛不斷產奶,男人們壞死了,一年四季讓奶牛懷孕,因為懷孕才會產奶,奶牛的肚子就沒空過!”

岳陽姑娘驚得啊了一聲,表示:“我再也不喝牛奶了!”胡大姐對岳陽姑娘說:“你莫信周老師的,他打亂講!”

“信不信由你,”說著我向他們告別,“今天不得空,我有事走了,謝謝你們的花露水!”

晚上我看圖說話,跟梅子談到齊白石一幅家居圖,逗得她哈哈大笑,我說:

瞧,這就是齊白石的家,壁爐,炊壺,烘架,柜子,每個柜子都上了鎖。

還有幾筒毛筆和字畫,以及他的自畫像。

齊老坐在藤椅上,下嘴唇掉下,只有一個表情。

天氣晴好,陽光從戶外射入。

始終是精明的湖南鄉下人心態,家裏所有的鑰匙都掛在褲腰帶上,要他的東西先取他項上人頭。

衰老有一個明顯的特徵,手指收縮,不易張開,如同鷹爪。

看病只看中醫,明明中藥看不好,還是堅信不疑,如果病好了,必是拖好的。

好在有少妻照顧他,得其善終。

客居京城幾十年,不知齊老一口湘潭話帶不帶兒話音。

藝術家的崇高、作派、尊貴,在齊白石身上統統找不到,哪怕一丁點。

順便提提,自畫像是齊白石用來做遺像的,湖南鄉下老人要死了就畫這種頭像,都是這個神態,一副列祖列宗的樣子,白石老人也不敢變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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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買米,通過與胡大姐、岳陽姑娘打亂講,以及與梅子議論齊白石,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請各位讀者留意,我會利用這裏適當介紹我的寫作意圖和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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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金黃杏子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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