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棺木被扔 遺棄郊野
淵城三裡外,隔着方氏祖祠還有兩三公里,送葬隊伍突然停下來,順着一條小道拐上去,在一片青蔥樹林裏丟下棺木,一行人擦擦額頭汗,極不情願的擺擺手,互相招呼着轉身就走。
“喂,這裏不是宗族堂廟,你們幹什麼?”張甘拽住其中一個抱着大公雞出殯的男子,指着棺木不解,“誰允許你們這樣放肆的?”
“公子,撒開!”那男子扔掉懷裏的大公雞,甩開張甘的手,白他一眼,敷衍道:“你以為誰都能進方氏祠堂啊?那位小姐額頭的烙印足夠丟臉啦,城主賞一口棺木是抬舉你們,差不多行啦,該回家吃飯了。”
“這種情況你們還有心思吃飯?”張甘急得握拳拍打棺木,想製造聲響引起人們的注意,但沒有人理會他,就連剛才回話那個男子嘴上“嘖嘖”兩聲后也跑了。
“你們要遭報應的!”張甘氣得直發抖,彎腰提起籃子,拿出一沓黃冥紙灑向天空,望着遠去的人影假模假樣哀嚎道:“天瑤小姐,一路走好!記得回家弄死那些沒良心的人吶!”
“切!真是出門風光做給人看的。”張甘擦去眼角的淚水,踮起腳尖往前張望。
確定大家都走遠后,他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一邊撬起棺木上的長釘,一邊嘆息道:“這樣也好吧,至少我不用想辦法把他們騙走了,也算省事。”
一個時辰之後,張甘使出全身力氣推開棺材板,俯身下去雙手拽起我的衣領,硬生生把我從棺材裏拖出來。
假死的感覺是什麼呢?嗯,其實我就是睡了一覺,吃藥屏住了呼吸,多虧認識一個藥師朋友,否則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也許死也死不利索。
張甘扒開我的嘴巴,拿出陪葬的口中玉,揣入懷裏后才喂我喝下解藥。沒過多久我就醒了,脈搏非常虛弱,僅有的力氣都拿來張大嘴巴拚命呼吸。
他扶我坐起來,輕輕拍打我的背,笑說:“別急,喘氣又不要錢,慢慢來嘛。”
“今,今天之後,我,我還是我,叫陸清心。”我乾咳兩聲,嗓子辣疼,這種情況下有白開水該多好。
“好好好。”張甘哄小孩似的,掏出一瓶新葯,塞到我嘴邊,擠擠眼睛:“喝了它,我背你去買糖!”
“大哥,我二十老幾了。”我信他,這葯再苦,我喝得下。
這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到雲山省,但只要有我痊癒那天,甘哥的恩情至死也不會忘記。
張甘是把我從棺材板中拉出來的人,這是救命之恩。
常說世人涼薄,也難怪,城輔使連親生骨肉都不認,其他的人又怎麼會善待我呢。
“天快黑了,我背你去南撫吧,這裏有一條路離南撫地界很近,至少我們可以離開西邑。”說完,張甘把我拖到棺木前,讓我靠在棺木上,接着起身去拉那隻大公雞,將它身上的紅繩拉過來綁在他自己的腰上。
“你幹嘛?”
“可惜啊,帶走它,說不定路上還能換點吃的。”
“哥,你還真會過日子。”
“哈哈哈哈,別誇我嘛。”
張甘老臉一紅,蹲下身拉過紅繩在我眼前晃了晃,他半開玩笑說:“要不把它養起來給你解悶吧?”
“你覺得錢財貴重還是這隻雞貴重?”我一本正經問他。
“廢話!當然是錢財貴重。”他丟下紅繩,正要轉身準備背我,他聽見我伴隨痛苦的呻吟聲,仔細瞧我,疑惑道:“你在笑還是在哭?”
“笑你呢。”我鄒緊眉頭,不多時又舒展開來,“我再不濟也有陪葬品,隨便一件也比那隻雞貴重,你何必還拖拉着它呢?”
“對啊!”張甘用指尖扣了扣眼皮,起身沖棺木里望去,“這下咱們不用露宿街頭了!”他再次俯身,用一塊金黃色的大方巾裝起陪葬的金銀首飾,打包系在胸前。
等一切都收拾好后,他背起我往林子深處走去,身後跟隨着一隻撲稜稜的大公雞。
林子裏下過雨,泥濘的小路兩旁雜草叢生,時不時遇到幾朵野花,依我現在這副模樣,已經無心欣賞別緻的山野景色。
“甘哥。”
“嗯?”
張甘躲開一灘泥水,一腳往前陷進稀泥中。山路泥滑,但他站得很穩,沒有讓我半點驚慌。
“我們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山河寺了?”我這一問,他停下了腳步,沉默良久,他低頭繼續趕路。
身後的大公雞一會兒奔到前面,一會兒落在後面,走了大概十來步,張甘堅定的說:“你想那和尚了吧?放心,以我對他的了解,若是知道他們對你動山河之刑,恐怕......”
“恐怕什麼?”我追問。
“恐怕山河寺會被滅門。”
“我有那麼重要嗎?”
“其實,十多年前的山河寺差點就被無塵滅門了,那會兒他才從百毒谷回來。”
我噘嘴玩笑般感嘆:“嗐,我還以為我有多重要呢。”
“可不是嘛。”大公雞不走了,張甘使勁拽了一把腰間的紅繩,見我難得有力氣開口說話,他不想攪我興緻,接着陪我聊道:“以前他是為了自己,如今是為了你,所以你的確重要。”
“我,我接受不了跟和尚談戀愛。”
或許在雲山日報跑宗教口,雲山省最有名的佛教聖地山河寺就是我常去的地方,算是第二個家,那裏的師父們心地善良,虔心弘揚佛法,我一度認為他們就是我心裏的白月光,是不可侵犯的尊者。
“誰讓你談戀愛了?”張甘呼了一口氣,抬頭抹了一把汗水,又說:“你們得佛祖承恩合寫佛親書,縱然已毀,這佛緣此生斷不得,老一輩人就是這樣說的。”
“方天瑤已經死了,這世間只有陸清心,甘哥,有沒有什麼忘情水、忘情葯?反正小說里都是這樣寫的,至少讓首座能忘記這些不愉快也好。”
“晚了,你們同心同......”
“同什麼?”
“額,同心同德才是最好的結局嘛,不然我拼盡老命救你做什麼?無塵對我有恩,救你也算報答他了。”
林子的樹越來越少,前方有一個破舊的亭台,旁邊一座老廟,張甘正往老廟的方向走去,看樣子是打算在那裏過夜。
以前看小說的時候,當看到男女主流落在外,遇破廟避雨過夜總會發生浪漫的事情。此刻我看了一眼累得滿頭大汗的張甘,心裏權衡了一下無塵和尚跟張藥師,我緩緩搖頭,犯罪似的在心裏默念“阿彌陀佛”。
老廟一塵不染,我有些詫異,深山老林里會有什麼人住在這裏。
張甘叫喚兩聲“有沒有人”,無人答覆,他把我放下來坐在門檻上,從懷裏掏出一根火摺子點亮門口的蠟燭,頓時老廟亮起微弱的燭光。
我們默契的靜坐在門口等老廟的主人回來,大公雞也聽話許多,它安靜蹲在張甘腳邊,眼皮耷拉着,困死來襲,我也有些乏了。
“無塵他處處護你,為何你不喜歡他?”為了緩解尷尬,張甘望向遠處。
“因為......我不想因為我,耽誤了他的佛道修行。”每說一句話,身體針扎般疼痛,果然一百零八根針扎進肉里是極其痛苦的事情。
“不管你是誰,我只知道你對他很重要。”張甘噗嗤一笑,想起來以前的一些快樂時光,嘴角忍不住掛起笑意,扭頭對我說:“那和尚傻乎乎的,看起來霸道,但他是真的極好。”
“甘哥,謝謝你救我。”這是我發自內心真心實意的想法。
“別客氣!小事情啦。”張甘擺擺手,指着我眉間問:“這裏你不介意吧?要不我買一個斗笠給你吧,遮面那種?”
“不用了。”我嘆了口氣,靈光一閃,問:“有刺青吧?可以紋身嗎?把我眉間這個紋成花可好?”
“是個主意。”張甘點頭贊同,好奇道:“我知道南撫有地方可以刺花,你想要什麼花?”
“蓮花。”
“蓮花?”
張甘不安的抱起大公雞,輕聲問:“你為何要紋蓮花?”
“因為蓮花是佛教的聖花。”
我陸清心既然來了,受委屈豈不是很窩囊?
眉間的恥辱我會一點一點討回來,那麼喜歡山河之刑,等我有能力的時候,一定會請山河寺每一位長老都嘗試幾遍,當然也包括方丈,不然他會覺得我小氣吧。
“啊啊啊啊啊!”我正幻象着報復方丈的情景,左手的手指里五根針被張甘一口氣拔出來,疼得我直咧嘴。
“你狠......”一股猛烈的疼痛感直襲大腦,還沒等我翻個白眼,身子往後一倒,疼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