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二十四年前的秘聞 上
一九七六年農曆正月十三夜晚八點,陝西省咸陽市興平市東北,黑夜中茂陵似乎隱去了它的崢嶸,除了那重重疊疊的山脈無法隱去,整個茂陵像極了一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巨獸,等待着吞噬它所能看到的一切。
茂陵文物保管所就位於茂陵東側,西漢大司馬驃騎將軍冠軍侯霍去病的墓園內,相比於坐擁祁連山脈、卧看星河千里的整個茂陵,它的存在顯然沒那麼耀眼。
正是農曆正月十三,茂陵文物保管所內此時留下的人並不多,只有三個人,多多少少顯得有些冷清。
“老宋,這都快正月十五元宵節了,聽說你老婆剛給你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你不打算回家看看?”說話的中年男人叫劉元青,黝黑的臉泛着紅光,眼神看似在看着他對面坐着的那個戴着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子,其實他的眼神一直在飄忽着,大多時候都落在角落桌子邊的那個白衣姑娘身上。
“不回去了,等出了正月所里的人都回來的差不多了我再回去。”說話的正是那個戴着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他正是宋書,也就是劉元青口中的老宋。
其實,宋書明白劉元青這樣發問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甚至可以說是為了“拋磚引玉”罷了。
果然,劉元青似乎並不在意宋書的回答,轉而向角落裏的白衣姑娘開口問道:“慕容,你元宵節還回去嗎?”
坐在角落裏的慕容嫣然正在專心的整理着研究所的資料,聽劉元青問自己,抬起頭微微笑了笑開口說道:“不了。”
劉元青明顯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故作誇張的一拍腦門無奈的開口說道:“得得得,你們兩個書獃子就在這裏陪着咱們的冠軍哥,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
冠軍哥,自然是劉元青給霍去病起的一個外號,好在現在不是千年前他這樣冠軍哥冠軍哥的叫着倒是也不怎麼惹人反感。
說著劉元青就站起身子往往走,快要走出門的時候他又轉過身子故作神秘的對宋書開口說道:“我可聽說這茂陵在月圓之夜容易出怪事,你倆可小心點。”
說完劉元青大笑着走出門去,沒一會兒他的腳步聲在黑暗之中徹底消失。
約莫過了小半個鐘頭,宋書也站起身子走了出去,在他走出門的一瞬間目光不經意的一瞥,他眼角的餘光注意到角落裏的慕容嫣然在看着自己,她的眼神帶着幾分的冷漠,但當他仔細看時慕容嫣然只是和以往一樣低着頭整理資料,臉上的神情還是那麼的一絲不苟。
“看來是我看錯了。”宋書心裏這樣想着走出了文物保管所,他最近確實有些不在狀態,因為他的心裏一直藏着事。
這一切都得從三天前從霍去病墓里挖掘出來的那尊馬踏匈奴石雕像說起。
三天前,一場說來有些離奇的大雨衝垮了霍去病的陵墓,那大雨確實奇怪,咸陽氣象局並沒有察覺到會有這麼一場大雨,因此沒有得到氣象局通知的茂陵文物保管所自然沒有對霍去病的陵墓採取保護措施。
大雨之後,茂陵文物保管所才發現這場大雨並沒有對整個茂陵造成什麼破壞,而是使得霍去病的陵墓坍塌了一角,在進行搶救性的挖掘之後,茂陵文物保管所居然從那一角坍塌的的陵墓當中挖出了一件石雕,一尊馬踏匈奴的石雕。
作為所里為數不多的專家,宋書自然參與了這次搶救性的挖掘,但是那尊馬踏匈奴的石雕被發現的時候他還是有些詫異,因為在茂陵文物保管所的這些年裏他不止一次的進入過霍去病的陵墓之中,就論這被大雨沖塌的墓室來說他就已經不止進去過一次,可是他分明記得這墓室當中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什麼馬踏匈奴的石雕。
當時搶救性的挖掘沒有時間留給宋書多想,但現在空閑下來他越想越覺得奇怪,因為那墓室他曾經仔細的看過,墓室的牆磚用的是糯米磚。
糯米磚是古人發明的一種特殊的牆磚,將糯米搗碎煮成漿糊摻和到砂石里,因為糯米的高粘性所以這種糯米磚內部特別緊密堅硬無比,就算是用鐵鎚和鑿子沒有幾天的功夫都別想撬開一角,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春秋戰國時,吳王夫差的都城姑蘇台用的就是這種糯米磚。
可宋書記得清楚,那間墓室的糯米磚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壞痕迹。
糯米磚雖然堅硬無比,但是極其怕水,只要長時間的水流沖刷糯米磚就會土崩瓦解,這也就是為什麼墓室此次坍塌的主要原因。
等想明白這些,一個大膽的猜測開始浮現在宋書的腦海里而且久久揮散不去,那就是這尊馬踏匈奴石雕根本就是有人私藏在墓室牆壁裏面,而私藏石雕的人絕不會是現代人,只可能是千年前的人,而至於為什麼要藏這尊馬踏匈奴,恐怕也只有千年前的人才知道。
宋書走出了文物保管所,他並不是打算離開,而是要去保管所後面的倉庫,那尊剛挖掘出的馬踏匈奴石雕就放在那裏。
平時宋書想要進倉庫免不了層層的申請,就算一切順利少說也得十天半月了。不過好在因為要過元宵節,倉庫的管理員老秦昨天就已經離開,宋書和他的關係不錯,塞了半包大刀煙老秦半推半就的就將倉庫的鑰匙留給了宋書,這倒是讓他方便了很多。
打開倉庫,因為之前的那場大雨,加上倉庫本就陰暗潮濕,宋書只覺得一股發霉的氣味撲鼻而來,他只是眉頭皺了一下就恢復正常,作為一個合格的考古研究者比這更糟糕的氣味他都遇見過不少。
從裏面關了倉庫的大門,宋書便走了進去,倉庫里保存着不少的石雕,他一路尋了過去,終於在一個石雕面前站住了腳步,石雕前掛着一個牌子上面的記錄顯示這正是自己要找的那尊馬踏匈奴石雕。
宋書仔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石雕,和以往的馬踏匈奴一樣,昂首屹立的戰馬,一個拿着弓箭被踏在馬蹄之下的匈奴首領,四隻粗壯而堅實的馬腿將匈奴首領壓的千年不曾起身,而花崗岩的石身讓它得以保存至今。
忽然,宋書只覺得面前的馬踏匈奴石雕和以往見過的略有不同,而至於那裏不同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好在倉庫里還放着一尊之前的馬踏匈奴石雕,宋書來回看了那麼兩次之後,他終於是看出來了些許差異。
新挖的馬踏匈奴石雕的馬肚子要比之前的那尊馬踏匈奴石雕大了不少,宋書不由地皺起眉頭,心裏有了兩個猜測。
一是工匠在雕刻馬踏匈奴的時候由於石頭大小的不同而石雕的體態也略有不同,二是由於當時的雕刻水平有限無法精準的將石雕都保持在同樣的大小。
但很快宋書就自己否定了這兩個猜測,霍去病的陵墓是漢武帝劉徹親自下令修建的,自然不是尋常富貴人家可比,別說是區區兩快相同大小的石頭,就算是堆滿整個茂陵都不會是什麼難事。至於工匠的技藝,參考更久一點的秦始皇陵兵馬俑,成百上千的泥俑都可以燒製成那麼整齊的氣勢,所以單是兩尊一模一樣的馬踏匈奴石雕自然不難。
就在宋書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的目光停在了馬蹄下面的匈奴首領身上,準確說是停在了匈奴首領身上背着的弓箭上面。
匈奴首領身上的弓箭似乎有了裂痕,起初宋書以為是正常的風化,但多打量了兩眼之後他意識到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等宋書蹲下身子仔細看那匈奴首領身上弓箭的時候,不由地渾身一寒,幾乎是愣在了原地。
只見那匈奴首領背的弓箭上面根本就不是什麼風化的裂痕,而是一個個如同蚊蠅一般大小的字,足足三排不是小篆也不是大篆,而是一個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現代字,第一排上面赫然寫着:“宋書逃,他人勿信,速毀,宋乾留。”
起初宋書以為是有人故意惡作劇,但當他看到“宋乾留”這三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遭受了雷擊一般,因為宋乾這個名字正是他給剛出生的兒子起的。
宋書再次打量了那些字,一個個都有着歷史的痕迹,真的不能再真。
強行讓自己安定下來又看了剩下的兩排字,那兩排字裏的內容幾乎讓宋書站不住身子,而就在這時外面寂靜的茂陵突然出現了一連串的槍響。
“砰!砰!砰!”。
宋書心知不好,先不說茂陵文物保管所都有着不少的保安,何況這裏可是茂陵多的是荷槍實彈的士兵,但是那兩聲槍響顯然不是茂陵守衛士兵的槍聲。
七十年代,像茂陵這樣的重要禁區自然是少不了軍隊的駐守,但是相較於正在服役的軍隊,這裏的士兵手裏的槍仍然是老式的56半,56半雖然也能點射和連射,但最多只能裝五發子彈。宋書剛剛雖然被槍聲猛的一驚,但是很快就意識到情況不對,因為那槍聲幾乎都沒有停過,顯然不是老式的56半能夠做到的。
想到這裏,事實再明顯不過,茂陵進了敵人並且已經和守衛交上火,只是不知道敵人是敵特還是土匪。
宋書還沒來得及多想,情況已經往極壞的那一面發展,因為外面的槍聲漸漸停了下來,只是偶爾還有星星點點的56半開槍的聲音,不過很快就徹底沒了,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宋書心知這是敵人已經徹底清除了茂陵外圍的守衛士兵,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迅速的從附近地上撿起半截用來墊石雕的紅磚,顧不上那尊馬踏匈奴有多重要的歷史價值,宋書將剛剛看到的那三排字擦的面目全非。
確定再也看不出之前那三排字,宋書又迅速找了一塊紅磚握在手裏,關了燈躲在倉庫的大門後面。
時間過的緩慢,宋書緊張的屏住呼吸,而詭異的氣氛卻蔓延開來。
就在宋書快要堅持不住想要逃出去的時候,倉庫的大門被人緩緩推開了一個縫,然後是一個白衣人走了進來。
宋書心一橫舉起手裏的紅磚就往那白衣人後腦砸了過去,要是這一轉砸實,那白衣人定然是要當場血濺倉庫一命嗚呼。
然而就在宋書快要砸下去的時候,白衣人恰好回過頭,就在那一瞬間宋書看到了來人的臉硬生生的停住了砸下去的磚頭。
宋書看的清楚,面前的白衣人不是別人而正是慕容嫣然。
還沒等宋書反應過來,慕容嫣然就舉起手,黑暗中什麼東西頂着他的頭,那物件一如眼前的慕容嫣然一般冰冷。
那是一隻槍,一把開了保險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