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阿皎,你怎麼了?”王菀見她面色有異,忙關切問道。
“阿菀,你說,一個人若是在這世上半點兒牽挂也沒有,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徐皎望着方才雲清道人離開的方向,眼底斂着深濃的疑慮。
“你是懷疑國師?”方才兩人的對話沒有刻意避着王菀,她略一想,便明白了徐皎這一問的由來。
徐皎點了點頭,“錢,會比自己的親人更重要嗎?”
“於你而言,自然不是。可於旁人而言,那就未必了。”王菀語調幽幽道,徐皎轉過頭,神色莫名望向她,她卻是勾起一抹苦笑道,“就如當初你不也不理解我為什麼要進宮嗎?左不過求仁得仁罷了。”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嗎?”徐皎喃喃道,對上王菀擔憂的目光,她漾開輕笑,“或許真的是我多想了吧?”
第二日,這腳程果然加快了,因為有王菀未雨綢繆墊上的被褥,加上車把式趕車的技術也不錯,徐皎路上倒也能吃能睡,沒覺得多麼吃苦。
到了之前約定好的地方與顯帝等人匯合,顯帝看着徐皎,果真沒什麼好臉色。
雲清道人笑着請徐皎去作後面半幅的藏寶圖,便是與顯帝說私話去了。
徐皎半點兒不擔心,兀自專心作她的畫,既是雲清道人在墨啜赫面前誇下海口,那作為他要擺出的誠意,在顯帝那裏護住她,應該不成問題。
果不其然,顯帝之後再見她時,面上神色和緩了兩分,一路上,直到那藏寶之處,也再未對徐皎黑過臉,自然也不曾露出殺意。
這藏寶之處是一個古墓所在,藏得很是隱秘。這自然也是先帝選中此處藏寶的原因之一。哪怕是找到了山腳下,這山上岔道極多,加上怕是有人故布疑陣,若非有地圖,只怕還真找不到古墓的入口。
以這古墓為基,再尋了擅長機關之術的能人,在當中佈設機關。用那樣隱晦的方式留下了找到古墓的地圖,再將古墓內的機關佈置口傳心授,先帝為了這批能讓他的後世子孫東山再起的寶藏,可謂煞費苦心。
站在明顯比山下更冷的山間,望着前方半掩在枯藤后的厚重石門,徐皎眉心微顰,手下意識地護在腹間,“國師,我並不想跟着你們一起下墓。”她瞥了一那石門,石門上頭鐫刻着一些古老而又神秘的圖文,上頭有些枯敗的苔蘚痕迹,表面更是處處都是時間的印記,徐皎的眉心就攢得更緊了兩分。
古墓裏頭許久未曾開啟過,說不得會有什麼有害的氣體呢,就算沒有,那些腐敗的味道也絕對於她沒什麼好處,何況,她懷着孩子呢,這樣的地方她半點兒不想踏足。
雲清道人笑中帶着兩分無奈,“這個我自然知道,可這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嗎?你不跟着下去,陛下不會放心的。”
兩人正在說著話時,徐皎驀地扭頭,就見着王菀被兩個人押着,到了顯帝身邊,她的眉心就是緊緊蹙了起來。
雲清道人長嘆一聲,“郡主也看到了,眼下,咱們都是別無選擇,不過郡主放心,赫特勤的條件我應下了,就不會反悔,如今已是安排好了,郡主大可放心。而且,再不濟,不還有我嗎?我還要依靠赫特勤替我奪下寶藏,自是會拼盡全力護住郡主。所以,郡主不要多想了……請吧!”
徐皎轉頭一瞥顯帝的方向,他一路帶到這裏的自然都是心腹,看樣子會留下一部分守在外頭,其餘的人都要跟着他一併離去。
徐皎收回視線,沒有說話,嘴角卻是輕抿,眼目深深,明顯不甘願,卻又無能為力的樣子。
雲清道人見狀,衝著她帶了兩分寬慰的一笑,揚聲道,“陳都尉!”
“是!”不遠處的陳肅聽得喊聲,應了一聲,上前來,朝着雲清道人與徐皎拱手為禮。
此人倒是自始至終的禮數周全,行事亦是一板一眼,許就是這樣的端肅老實,才讓李家都看走了眼,對他信任有加,卻不想臨到頭,卻被他賣了。徐皌更是可笑,居然還將他當成了給她找的下家。所以啊,這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說不得這身邊人人都是影帝影后,只你全不知罷了。
“你與郡主熟悉些,我已是請准了陛下,一會兒入了古墓之後,便由你專司負責郡主的安危。”雲清道人道。
徐皎挑起一道眉來,說不出驚訝與否,乜斜了一眼陳肅,後者正好也在瞄她,猝不及防對上她的目光,慌忙轉開眼,避了開去,急忙拱手道,“那陛下那裏……”
“陛下那裏你便放心吧,自有別人看顧。倒是郡主,陛下可很是看重,郡主的安危就交給你了,你可不要讓陛下失望。”雲清道人笑得馨馨然。
陳肅略作沉吟,輕輕應了一聲,“是。”
雲清道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再與徐皎對望了一眼,便是率先邁開步子,往顯帝走去。
陳肅走到徐皎跟前,一揖到底,“郡主請吧!”
徐皎眸色沉凝,卻到底是邁開了步子。
看着一個蓄着八字鬍,尖嘴猴腮的清瘦中年男人擺弄着石門上的那些石塊圖案,徐皎突然就想起了平南王留下的那個存放着先帝密旨的匣子……那中年男人擺弄了一會兒,那些石塊拼成了一個龍紋圖案,那中年男人停了手,就聽着一陣鎖鏈拉動的聲響,緊接着,那些石塊朝兩邊滑開,露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球狀的孔來。
那中年男人面露喜色,轉頭對着顯帝拱手行禮道,“陛下!”
顯帝點了點頭,喚了一聲“甘邑”,甘內侍會意地捧着一隻匣子上前來,顯帝揭開匣子,從裏頭取出一隻拳頭大小的夜明珠來,將之放進了那個球狀的孔洞中。量身定製的,那夜明珠不大不小,剛好嵌在其中,又聽得一陣熟悉的機括轉動的聲響,眼前厚重的石門竟是緩緩開啟。
真還與那隻匣子一樣,是兩層機關,說不得出自同一人之手。
石門打開,有略帶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過了片刻,倒是清新了不少。
一行十來人得了顯帝授意,先行進了石門,過了一會兒,聽得石門內傳出幾聲忽長忽短的口哨聲,雲清道人長舒一口氣,對顯帝道,“陛下,可以進了。”
顯帝點了點頭,邁開了步子。
雲清道人落後一步也跟了上去。
王菀隔着人群與徐皎遙遙相望,卻不等她說出什麼,便被人推着,身不由己地邁步向前。
“郡主?”陳肅輕喚了一聲,隱晦地催促。
徐皎目光瞥向放置在那孔洞中的夜明珠,仍然好端端放在那孔洞中,她心下稍安,沒有看向陳肅,面無表情邁開了步子。
一走進石門,光線登時暗了下來,就在他們與殿後的人走進石門時,那石門轟然一聲,在身後關閉。
徐皎驀地轉頭看向後方,天光被遮蔽,視野里一片黑暗,過了片刻,才適應過來,原是四周已經有人點起了火把。徐皎適應了光亮,也瞧清楚了那頭門邊站着一個人,手就放在一旁的機括上。
“郡主,走吧!”陳肅輕聲催促。
徐皎收回視線,扭過頭,一言不發地邁開步子。
這古墓的修建之人必然是個極有才能之人,這樣大的陵寢,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居然還這樣的堅固不說,進了墓道之後,徐皎才發覺自己想錯了,並沒有什麼難聞的氣味,甚至連火把都能燃起,只能說明看不見的地方定有能夠透氣的地方。
靠着顯帝對此處機關的了解,一路都很是平順。
只除了四下里光線很暗之外,其他倒比徐皎以為的好上了許多。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顯帝下令暫且停下歇息一會兒,不知是不是徐皎和王菀這一路都很是乖順,並無什麼異樣之舉,讓顯帝等人放鬆了警惕,難得的,竟是允了王菀過來與徐皎一道。
進了古墓,自然就只有一些乾糧可以吃,那些餅子硬邦邦的,可對於徐皎來說,不過皺了皺眉,便又就着水慢慢泡軟,嚼了咽下去,半點兒不見嬌氣。
之後還不知會遇到什麼事兒,總得先填飽肚子,才能有力氣去應對。
“阿皎,累了吧?靠着我歇一會兒吧!”王菀在她耳邊輕聲道,這一行人中,只有她們兩個女子,難得顯帝允了她們在一處,兩人倚着石壁而坐,王菀也是吃過苦的,並不覺得那乾糧有多麼難以下咽,吃完之後,拍了拍肩頭,對徐皎道。
自從知道她有身孕開始,本來就照顧她的王菀更是將她當成了易碎的玻璃人兒般,若非眼下情況不允許,否則她說不得得將徐皎供起來。
徐皎笑着搖了搖頭,看着王菀有些白的臉色和眼下的烏青,眉心一顰道,“害怕嗎?”
王菀微愣,搖了搖頭道,“有什麼可怕的?左右不過一個死罷了,再說了,哪怕前路茫茫,與阿皎一路,我就沒覺得有什麼好怕的。”
她倒是能給別人力量了。徐皎微微一笑,帶着兩分自嘲的意味,可她自己也有些怕啊!前方墓道不知通往何處,四下里都是黑,許是以前也看過不少倒斗的小說,這些古墓裏頭從來不缺未知的危險,也許有了顯帝熟記的機關圖紙,他們可以安然走到藏寶之處,可那些人本身於她們而言,才是更危險的存在啊!
徐皎思慮間,雙瞳好似也被這墓道的幽暗浸染了一般,晦暗不明。待得一道身影由遠及近靠了過來,她目下閃了兩閃,輕勾唇角道,“只是歇一會兒,陳都尉儘管去回陛下,待要走之時,我們不會故意拖着。”
語調冷淡,半點兒不客氣。
陳肅面上卻有些莫名的糾結,望着徐皎片刻后,才輕聲回道,“卑職來並非催郡主上路。而是……”他似有所顧慮,眼角餘光極快地往身後一瞥,才又壓低了嗓音道,“而是有一樁要事要告知於郡主。”
徐皎剛想着眼前這位演技不俗,能夠授予影帝稱號,這位影帝便到她面前演上了。
她不動聲色地挑眉,“哦?”
“你居然有要事與我說?是陛下,還是國師的吩咐?要不,國師和陛下都在那頭,咱們一起過去,當面說豈不更好?”徐皎說著,拂了拂裙擺,竟是施施然站了起來。
陳肅的臉色卻是陡然驚變,下意識地往身後一瞥,而後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倒是暫且不必驚動陛下和國師。”陳肅說著,便是轉過了身,要走時,才又猶豫着道,“郡主,卑職方才說的那番話,其實確有深意,不過郡主不信任卑職,卑職也沒有辦法,可還是希望郡主仔細思量。”說罷,朝着徐皎一揖,轉身走了。
徐皎望着他的背影,眉心微顰,到底是他的演技太好,還是她當真多疑了?
又休息了一會兒,顯帝開始行走,其他人當然一樣。墓道漸漸傾斜往下,感覺空氣慢慢逼仄起來,縈繞周身的濕冷也越發濃郁,想必是越往地底而去了。
這古墓怕是將這整個山腹都掏空了。
前方又是一道墓門,看着便是厚重的千鈞巨石,看着機關比前頭遇見的都要複雜。
老樣子可能會需要些時間,他們倒也可以趁機歇歇。
徐皎和王菀兩人剛相攜坐下來,陳肅就來了。到得兩人近前,蹲了下來,遞出一隻水囊。
徐皎看他一眼,倒沒有推辭,道了一聲“謝謝”,便將那水囊接了過來。
“郡主。”這回,陳肅沒有多作鋪墊,壓低了嗓音便是逕自道,“郡主,你聽卑職說,這道門打開便到主墓室了,那寶藏就藏在這主墓室中。卑職方才不小心聽見了陛下與國師的對話,聽他們的意思,開了墓門之後,還需有什麼儀式,屆時,要拿郡主你……來祭神。”
這話一出,王菀面色陡然驚變,驀地便是扭頭望向徐皎,一隻手更是下意識地伸出,緊緊拉住了徐皎的手。
徐皎卻不過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仍是面色如常望着陳肅。
後者垂了垂眼,才又道,“卑職知道,郡主不信卑職。可眼下是生死關頭,郡主哪怕不信卑職,卑職也顧不得了。等到墓門一開,一切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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