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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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末,鳳儀宮寢殿內空氣如凝滯一般,尹德本跪伏在地,頭顱深深埋下,渾身瑟瑟顫抖着,言道:“娘娘,奴才該死,都怪奴才一時不慎被王定豐鑽了空子,如今如今這當如何是好?”
皇后剛從養心殿內歸來,便得知藥渣被盜一事,臉色凝重的端坐於榻炕上,偑着鑲玉琺琅護甲的尾指略顯急促的敲擊着側幾,空寂的寢殿內回蕩着極其詭異刺耳的碎敲聲。
過了許久,皇后冷冷言道:“那奴才現在何處?”
“回娘娘,王定豐死也不肯說出藥渣的下落,任奴才怎樣責問恐嚇也不肯鬆口,奴才一氣之下奴才一氣之下便將他掐死了,屍體棄於御藥房后的枯井裏”尹德本怯怯的言道,隨即又急忙解釋道:“娘娘,王定豐這小子敢在鳳儀宮裏偷取藥渣,定是知道了什麼,此人斷然是留不得的”
皇后聞言怒不可遏,手臂猛的大力一揮,將側几上的糕品茶點盡數傾掃在地,殿內響起好一陣瓷器落地的碎裂聲,杯碟碎片飛濺而起,擊打尹德本身上,更有細小尖利的碎片扎入其伏埋的臉頰上。尹德本動也不敢動,只緊緊閉上雙眼,唯恐瓷碎襲入雙眼,而臉上因碎瓷扎入浸出的血漬順滴而下,也不敢動手拭去,身子急顫的更為厲害了。
“廢物!廢物!”皇后變調的厲聲喝道:“虧你還是本宮身旁的老人兒了,跟隨本宮多年,卻不懂得留下活口。如今人死了,藥渣卻沒了蹤影,豈不是留下禍事!”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是奴才糊塗,奴才糊塗了!”尹德本這才如夢中醒來,懊悔不己的連連叩頭。
當時王定豐誓死不肯交出藥渣,他一時氣極便亂了陣腳,只一門心思想着如何封住王定豐的口舌,情急之中將之滅口。一時之間,竟沒有想到留下活口交由皇后審問,此時想來那沒了蹤影的藥渣反倒因為自己過於心急,而成了皇后心中的隱患,當下急的滿頭大汗只管磕頭請罪。
額頭猛撞在地面上,一地的殘渣深深的扎入額間,頓時血流如注,尹德本好似並不知疼一般,繼續連連猛磕請罪。
皇后冷冷的將目光調開,心中思緒萬千腦子更是急速轉動思索着應對之策。
過了許久,皇后才緩緩開言道:“這王定豐曾在逸心宮裏辦差,此番大膽入宮暗盜藥渣,定然與靜苑裏的那位賤人有關。若此事讓那賤人知曉了去,豈不壞了本宮的大事!”言至此,皇后微微一頓,冷硬的喝道:“尹德本!”
“哎,奴才在!”尹德本猛叩的頭顱停了下來,微微仰頭討好的應聲,同時更是手腳並用向前爬行兩步,額間血漬繼續向下流淌,順着眉宇之間淌過鼻翼兩側,有的流入乾涸的雙唇間,有的順着下巴往下滴落,“娘娘儘管吩咐,望娘娘給奴才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對於自己的傷情,尹德本全然不顧,眼下藥渣的去處才是大事,若此事敗露,鳳儀宮上下性命不保,區區傷患又何足掛齒。
皇后對尹德本的傷情恍若不見,硬聲言道:“尋找合適的機會去靜苑處探探風聲,查看那賤人可有異動。如今藥渣下落不明,究竟是否落入那賤人手中也不定然,你只需在暗中窺探,切不可打草驚蛇。”
“奴才明白,奴才這就趁夜前往靜苑查探,定然不負娘娘所託。”尹德本急切的言道,眸子裏狡光閃現,臉上血痕交錯縱橫,整張面孔顯的極為猙獰。
逸心宮側殿
天色漸暗,整座皇城陷入一片冷寂,逸心宮內更是如往日一般清冷無比。側殿正廂房內卻燈火通明,房內景丹焦慮的來回走動着。
藕兒面色憂焦的輕聲勸道:“小主,你己經心神不定的來回走動一下午了,還是坐下歇息片刻吧。”言語間,藕兒上前一步,輕攙着景丹向榻坑邊走去。
景丹面色並未放鬆,而是反手一把抓住藕兒的手,急聲詢道:“藕兒,你說會不會出什麼事情,王定豐放下那包東西就走了,走時不是說申時便來取嗎,怎得都快到酉時了,卻還不見人影,適才他那驚慌的模樣,難不成真出了什麼大事?”
“小主快別擔心了,王定豐奸滑的很,以前曾在正殿干差時,就數他主意最多。定然不會出什麼事的,小主您儘管放心。”說著,藕兒將景丹小心的攙扶着坐穩下來,繼續勸慰道:“今兒自打王定豐急匆匆前來扔下一包東西,又忽匆匆離開以後。奴婢就不見您安穩過,其實依奴婢看大不可必如此擔心,指不定只是王定豐一時起了貪念,暗中偷了藥房裏的藥材,唯恐被人發現,仗着與小主昔日的交情才會大膽向小主求助。小主為他這些亂事傷神,倒真真的很是不值了。”
“不對,不對!”景丹碎聲嘮叨,連連搖頭道:“不對,本小主與王定豐共事多年,從不曾見他如此驚慌失措,想當初在逸心宮內伺候純妃娘娘時,王定豐替娘娘打理着小庫房,奇珍古玩滋養聖品何曾沒有見過。他豈會眼饞御藥房裏的藥材?不對,此事定然另有蹊蹺。”
說話間,景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廂房門前走去,倚門期盼道:“本小主命蓮兒去御藥房看看,怎得還不見回來,真急死人了!”
正在景丹焦急不堪時,蓮兒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踏入正廂房內便急急的對景丹言道:“小主,奴婢在御藥房裏假裝撿些藥材,與葯童兒周旋了好一陣子,卻不見得王定豐的蹤影。藥房總管李總管一臉的不高興,氣急敗壞的連連咒罵,說王定豐整日只知道偷懶,此時卻尋不着人影。”蓮兒說著聲音壓低了許多,湊在景丹耳邊低語道:“奴婢假裝隨意的問葯童兒,王定豐何時沒了蹤影,葯童兒說他也不太清楚,不過未時三刻,皇后宮裏的尹德本公公也來尋過王定豐,好象也沒有找到人。”
“皇后宮裏的人也在找王定豐?”景丹聞言面色一變,雙手焦急的絞動着手中絲絹,喃喃言道:“未時三刻?本小主記得王定豐未時初急奔來逸心宮裏擱下那包東西便走了,而尹德本在未時三刻前往御藥房裏尋找王定豐,難不成這包東西與皇後有關係?”
越想越是心驚:莫非王定豐己遭不測?這一念頭剛在腦子裏閃過,景丹又急忙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可怕的想法:不可能,不可能,王定豐機靈的很,他斷然不會出事的,準是被何事牽絆住了,才會誤了來取物件的時辰。
“藕兒,藕兒,那包物件你擱在何處了,快拿來看看!”雖然不相信王定豐出事了,但景丹心中依然按捺不住的一陣慌亂。
“哎,小主,奴婢這就去取。”藕兒急忙進入後房,從角櫃抽櫊里取出用一方撕裂的錦藍色布料包裹着的物件,同時口中輕低道:“小主,這東西藥味重的很,定是王定豐偷拿的藥材。”
景丹急忙上前接過包裹,只感觸手之處有濕潤的感覺,心中更是奇怪,暗道:定然不是藥材,御藥房裏的藥材豈有濕濕的道理。
思緒間,景丹迅速將包裹置放在廂房正中的圓桌上,急急的解開打成了死結的破損布料,這時她才發現,這塊錦藍色的面料不是王定豐的平日裏所穿的宮服又是什麼?想來定是在異常緊急的情況下,王定豐將衣角撕裂後用作包裹之用,如此說來,個中所包的物件定然是異常重要的。
包裹解開,一堆散亂己有些半乾的藥渣躍入眼帘,景丹驚的目瞪口呆,藕兒與蓮兒卻泄氣的輕噓一聲,蓮兒更是低聲碎念道:“小主,您看看。這王定豐定是患了失心瘋了。一堆爛藥渣子,卻當寶貝似的擱在小主您這兒,害的小主您擔心了一個下午。”
藕兒也極贊同的連連點頭,輕聲言道:“小主,這藥味沖鼻的很,奴婢還是把它扔了吧。”說話間,藕兒己將藥渣重新包了起來,正欲拿着往房外走去,突然包裹底部一個小黑點落在了地上。景丹輕輕蹲下查看,只見一隻指甲蓋大小的蟑螂死的四腳朝天。
蓮兒湊上前去一看,煩不甚煩的言道:“看看,一開春這些小蟲小蟻就出來走動,真是煩心的很。前日奴婢去內務府里領驅蟲的葯,卻被內務府里的人好一陣奚落,說什麼索性皇上也不會往小主房裏走動,就是再多些蟲蟻蟑螂什麼的,也是無妨。今兒倒好,這些惱人的小東西,多的不知道避人直直往外爬!”
“慢着!”景丹對蓮兒的抱怨置若罔聞,突然一聲急吼,同時快步向後房裏剛才裝藥渣的角櫃走去,快速拉開抽櫊查看,只見抽櫊內同樣有好幾隻蟑螂死在一處,抽櫊底部隱隱可見濕潤的一灘葯漬,景丹面色一寒,定定的盯着藕兒手裏的藥渣,急言道:“這藥渣里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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