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滾滾紅塵

第五十一章 滾滾紅塵

“兄弟,首先聲明我不是啥也不做,也不是故意找茬,但是你這並沒有舌.尖上中國的感覺啊!我並不想吃啊!”時至中午,“羊屎化肥”的趙健大哥悠悠地回了方育一條語音,那是方育兩晚上沒睡畫出來的分鏡頭腳本。

方育依然喪失了最後一絲搭理他的心氣兒,眼前曾琦已經把大盤雞、烤肉飯買好擺在了桌上,余飛、包子、樂子都還是原來的模樣。

“我說你們哥兒幾個是部和期貨而來耍我呢!”曾琦又好氣又好笑。

“你當我們樂意啊!”包子一邊吃一邊抱怨。

“合著周期性地唄。”

“這叫間接性躊躇滿志,持續性混吃等死!”方育言之鑿鑿。

“精闢!”

四個人再次拿養樂多碰了一杯,又繼續開始吃菜。

“不是,他們鬧歸鬧,余飛你一有家室的人跟他們瞎摻和什麼啊?”曾琦對於余飛這個有婦之夫還參與這種“烏托邦”很是訝異。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向溝渠。”

“說人話!”

“唉,是這麼回事兒。之前我倆不是因為懷孕那事兒鬧了一陣兒嘛,最後我也想明白了,她無非為了求個安穩,這想法是沒錯,我也沒必要再生氣了。沒想到她之後更變本加厲了,她這人控制欲太強,錢她拿着,人她管着,一點不樂意就拿出審犯人那一套。”

“哎呀,這你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你就應該做好心理準備。”

“這我都能忍,主要我倆消費觀念上就完全不一樣。我總覺得吧,咱都成家立業了,往後遇到的事兒多着呢,錢咱一邊掙一邊存着,細水長流,這沒錯吧。”

方育不着痕迹地點了點頭,他聽人說,余飛之前為了撈出他來,不僅把自己的小金庫搭了進去,還管莎莎動用了一部分積蓄,為這兩人床頭床尾沒少拌嘴,時至今日,方育依舊覺得對余飛有所虧欠。

“但她不一樣,她就屬於那種一花錢就上頭的,從小對錢沒個概念,從來都是月光,這還不算完,什麼花唄、信用卡,拆了東牆補西牆,發了工資不是先犒勞自己,是特么先還賬,你說圖個什麼啊?”

“你別光自己想啊,你得找她聊啊。”

“是啊,聊啊,一聊就吵,總共聊過兩次,我來方育家住兩次,你說說。”

“世惡道險,終究難逃。”

“唉······”

“不對,也不能光聽你一面之詞啊。”曾琦顯然並不像哥兒幾個這麼容易認命,或者說他果真如王小波所說是一頭“錘不怕的牛”,“就算是這樣,你總得有個解決的時候吧。”

“大人的事兒,你個孩子摻和啥。”方育覺察到余飛的不自然,趕緊出來打圓場。“都先冷靜冷靜的。”

“你可不能一直做一些爛事,然後再自己後悔,好像後悔有用一樣······”樂子捧着平板看得津津有味。

“你有毒吧。”余飛不解,“牛頭馬面啊?”

“這叫《馬男波傑克》,你懂個球啊!”

“別刷了,你聽聽我這研究成果,興許你這問題就解決了。”樂子說話間奪掉余飛手機正在刷的抖音,旋即從屁股底下拿出一小本兒來。

“你看這句,你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是卻得不到。要麼得到了,可是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

“我現在就是這樣,所以無欲則剛算了。”余飛對此深以為然。

“還有這句,你琢磨琢磨吧。我都不明白,你自己都這麼討厭自己,怎麼還能期待別人去愛你呢?”樂子說完意味深長地看着余飛,想找那種言有盡而意無窮的回味感,不巧的是,旁邊正在打排位的包子又輸了。

“哈哈哈哈,我又輸啦!”包子以一種頗為慈悲的笑容詭異地交代了戰果。

“輸了你還笑!”

“那怎麼著,我還得哭一個唄。其實你看啊,遊戲的結果輸贏無出其外,不過是天緣有份造化一場,你若極力爭也未必得,倒不如隨緣爾爾。”

“哈?”樂子顯然被包子這一通理論說的有些懵逼。

適逢此時方育正要出門,方育低下頭髮現一牛皮信封。

“樂子,好想找你的。”方育把信封往裏一撇趕緊往外走。

方育如此匆忙實屬事出有因,之前的羊屎化肥宣傳片儘管讓他生氣,但他並沒有放手,一來付出了勞動總覺半途而廢難免不甘心,二來總歸是該掙些錢的時候,哪怕不說什麼長進,只當是磨練一下心性也就是了。

這位趙健大哥並沒有把見面地點約在“漫咖啡”等影視行業約定俗成的地方,而是選在了KFC這種相對親民的地點,不知道是老闆催的急還是大哥良心發現,這次他對方育宣傳片策劃案提的,都是一些很細枝末節的意見,不僅如此,談完之後,他還要了方育銀行卡號,承諾第二天就打一批款。

許是一直以來的壓抑讓人喘不過氣來,方育此時此刻甚至有種“醉氧”的衝動,太多美好的事物一時間迅速湧入腦海顯得言不由衷,太多難過的苦被即時沖淡。他突然想明白一點,與其說90后佛系,更深層次是說他們感官鈍化,太多的不如意降低了本來頗高的心理預期,偏偏這一代人還從未歷盡過飄搖風雨,於是,一切的一切都變得消極,既然所有想得到的終歸無法滿足,倒不如無欲無求。不過話分兩頭說,沒有人能一口吃個胖子,也沒有人希望什麼就能得到什麼,想要的東西有先後有貴賤,與其自怨自艾人財兩空,倒不如步步攀緣,實現一點是一點。

“過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方育像《一代宗師》裏的葉問一樣,躊躇滿志地跟趙健大哥抱了抱拳。

趙健大哥倒是很世故地沒理他這一套,兀自拿着手機往外走,一邊走一邊發著語音消息:“小琦啊,你朋友的事基本上成了,雷總那邊還得靠你······”

方育似乎明白了什麼,難怪曾琦這幾天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雀躍,這個人總是喜歡不聲不響地在方育背後為他做點什麼,為今之計,方育需要的她再清楚不過,所以才有了這些,方育決定一定要把宣傳片做好,也一定要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因為他還是害怕會發生些什麼,因而,他必須將危險發生的可能降到最低,不只是為了自己。

方育回到家,發覺哥幾個竟然弄起了火鍋了,不大的屋裏,牛肉、羊肉、啤酒、洋酒應有盡有,熱湯蒸騰起的熱汽撲面而來讓人有些恍惚。

“咋回事?知道我要拿一批款了,替我慶祝呢啊?”

包子見方育進門,興沖沖地迎了上來:“你不知道,我倆之前辭職了那錢,樂子他表哥給郵過來了。”

“怎麼這麼復古,還郵過來?”

“嗨,之前不是鬧的不愉快嘛,我倆把他都拉黑了,他想給我們借錢才發現的。”樂子站起身來把小料端了過去。

“要說樂子他表哥是真夠意思,不但給結了錢,還給我介紹了個好公司,讓我去應聘。”包子把方育拽到了桌子前。

“他啊,也大概知道我的情況了,還答應我幫我先瞞着家裏,讓我先趕緊找工作。”

“唉,你這表哥人不錯啊,那今兒咱是三喜臨門了,那得喝點兒啊!”方育有些被喜悅沖昏了頭腦。

包子趕緊貼到方育耳邊耳語悄聲道:“喝雞毛,一會兒余飛他前妻過來。”

“啊?!余飛,愣着幹嘛,趕緊打扮打扮啊!”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余飛不但沒吃上火鍋,還在方育、樂子、包子三人的督促下又是洗澡又是換衣服,方育甚至找出自己只穿過一次的絲綢襯衫,讓余飛壯壯聲勢,四個人忙活了半天,莎莎姍姍來遲。

出乎意料的是,兩人並沒有一見面就直接火力全開,莎莎不卑不亢地坐在了余飛的旁邊,不緊不慢地吃着火鍋,大家都不敢多說什麼,維持着最基本的場面上的和諧。

“怎麼想起來找我了?”余飛率先開口。

“我倒想看看,是什麼讓我們余飛連家都不想回了。”莎莎眉眼生得凌厲,生氣起來顯得不怒自威。

“這該問你啊。”

“問我?隨便,看吧。”

“這樣吧,弟妹,余飛不說,我來說。前一陣我進去,余飛沒少上下打點,我也聽說用了你一些積蓄,但是你放心,欠下的我一定還,給我點兒時間,這杯我幹了。”方育知道,僅憑藉余飛是很難解決當前問題的,一直以來他也想為這兩個人做出點什麼,不如就是今晚吧。

“來,我也叫弟妹吧。金樽清酒斗十千,方育幹完我再干。”包子也像那麼回事兒的舉起了酒杯,一股腦咽了下去。

“酸死你吧,包子,啥不說,全酒里了。”樂子也加入了戰團。

自古以來,中國人解決問題最好使的東西絕非武器,而是酒。幾杯酒下肚,莎莎的怨言再也難以經受理智的壓抑,余飛的牢騷也隨之決堤,針尖對麥芒的局面如約而至,好在問題都說出來便離解決不算太遠了。

“我就問你,我整個人都交給你了,替我花點錢,你樂意不?”酒過三巡,莎莎早已無怨可發,最後的話更像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我巴不得全給你花!”余飛難得將自己灌醉。“我也問你,咱們得要個孩子吧,別光咱倆人花,給孩子留點兒成不成?”

“成!”

余飛萬萬沒想到“佛系”了半天,最後還是“穿腸酒肉”最能解決他的煩憂,告別了許久的滾滾紅塵再次向他擁來,在一幫單身狗的注視下,他甚至開始有點慶幸自己的決定。

時至午夜,街風晚涼,依舊有剎那不停的車燈和高樓上的點點星火照亮前路,街上的行人不多也不少,大多都瑟縮在衣服里,兀自奔往回家的方向。莎莎挽着余飛的手,像剛認識時那樣依偎在他的懷抱里,兩個喝的醉醺醺的人在風中搖曳,也不知道要去哪兒,當然不關心,只覺得從未離開的靠的更近了。

這當口兒,莎莎憑藉自己僅剩的職業病覺察到什麼:“老公,你別動,好像有人跟蹤咱們。”

尋常情況下,余飛會任由莎莎發揮她的特長,自己只會在批評教育上體現一下價值,但今天似乎有所不同,一股莫名的力量湧上胸膛,似乎不喊出來就要炸裂了一樣。

“再他媽跟着,我一個一個給你們剁了!”余飛就像當陽橋上的張飛一樣,不但是跟蹤那幾個人,所有的行人都就此駐足。

“老公,你還有兩下子。”

於是,余飛和莎莎靠的更近了,兩個人不知什麼時候一起晃悠到了家。而他們也永遠不知道,所謂跟蹤他們的那幾個人,其實是不放心他們倆的方育、包子和樂子。

當期望一次次地幻滅,當苦澀漸漸濃烈到難以化解,當自認為毀掉了所有的一切。太多人會因此駐足停歇,就此消沉,亦或是醉生夢死,太多人主觀臆斷地對自己下了定論,並局限在自設的情境裏自顧自的傷神,絕大多數人意識不到自己喪失了產生衝動的能力,還要責怪生活的不公、為人的不易,卻不想再出一點點的力。

縱使是最壞的打算,前功盡棄也不過如此,何況還年輕。生活可以“佛系”,但絕不能死寂。有時候,可能你再進一點,就會有你所求不得的東西奉還,生活與你本不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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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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