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策馬奔馳的常勝將軍
所有的少年都曾經認為自己是那個手執長刃，策馬奔馳的常勝將軍。卻忽略了周圍還有許多可以為將軍這個位置而拼殺士兵。沒進過沙場的士兵認為自己必將常勝，是因為沒見過真正的沙場，他們哪裏知道哪怕是為了一次戰略意義甚微的小戰役，也有士兵為它馬革裹屍。
十分鐘以前，包子才不會想到自己的將軍夢會隨着見到自己的工位而這麼快速地消失。
今天是包子入職的第一天，辦理入職手續后，他開心的戴好工牌往自己的工位走去。一群同事圍在自己的工位邊上，低聲地啜泣，包子不敢去打擾他們，只能在眾人後面墊着腳，偷偷地看着自己的工位。桌子上擺滿了東西，幾十支矮胖的蠟燭，短短的燭火，隨着冰冷的空調風微弱的搖擺。塑料的菊花顯得有些過分，黃的太亮，像是一種嘲笑，居然還有幾滴假水珠點綴在花瓣上，包子想商家的本意是“做工精緻，所以價值不菲”，但是在這兒卻顯得有點不合時宜。
包子嚇壞了，暗暗地拍了張照片，發到了他和方育、余飛、樂子的群里。
“啥意思？”方育率先問道。
“包子這麼快就因公殉職了？”嘴最損的就是余飛。
這讓身處現場的包子打了一個寒顫，急忙回了一句“滾！”
“你那兒到底出啥事了？”方育繼續問道。
“我不知道啊？！”
“嘿！大早上看這玩意真有點瘮得慌。”余飛又插了一句沒有用的。
“要不你問問去？”
“這都在這兒哭呢，我問誰啊！”
包子看着哥幾個說話，心裏一開始驚慌終於下去了一些。這時候從哭泣的職工里，走出了四個人，裏面有當時面試他的陳穎，陳穎今天化了妝，還戴了美瞳，和那天面試自己的時候簡直就是兩個人。雖然有一點嬰兒肥，但是身上和眼神里多一些輕熟女的味道。
這時候，四個人又獻了花。
這時包子微信群里，樂子終於回復了一句“是不是你來了，辦公室的人覺得競爭壓力又大了，所以在這兒祭奠一下，有可能是為了激發公司員工‘狼性’，現在企業管理上很興這個。”
余飛緊接着就回了一句“你這也他媽太扯了吧！”
包子被余飛回的這一句弄得有點火大，本來上學的時候就有些厭惡他不分場合的臭貧，又加上他北京小太爺那付德性，包子馬上回懟了一句“我覺得好像就是！畢竟我這是個網絡媒體公司，競爭大，不是個國企。”
余飛進的是國企，群里一下子有些安靜，包子覺得自己有點失言，便又加了一句“國企講究師傅帶徒弟，所以不追求什麼‘狼性’。”這時樂子再一次替包子分析道：“這事看着挺荒誕的，但是好多公司為了激發年輕員工的‘狼性’，還會讓老員工打新員工，給新員工戴上狗項圈當狗遛，所以你見到很可能是一種新的形式。”
“嚯，那還真有儀式感。這我覺得是個挺好的劇本素材。”
“國企確實不這樣，不過我來這兒他們就給我找了一個師父，我可能這兩天去拜山頭。”
“得，那又得花點兒。”
“行，我這兒一筆沒賺，先花了大幾十萬了……”
大家在微信群里聊個沒完，包子卻沒心思再去看群里了。他看見陳穎拿出一套紙紮的鍵盤、電腦、文件夾、手機、黑色的西服，那西服的款式就跟這個公司的普通員工穿的一樣，陳穎和另一個出來獻東西穿的有區別於大家，也不過是不同顏色的同一款式，比如陳穎身上穿的就是白外套。
這些紙紮的東西，也放在了桌子上，讓包子有些發毛，再追求狼性也不至於這麼荒誕吧？雖然包子並不迷信，但是桌子上面放過這些東西，獃著也會鬧心。
這時候，陳穎說了一句：“大家一起默哀3分鐘。”隨着話音，大家一起閉上了眼睛，包子眼睛小，半睜半閉沒人看的出來，用一個模模糊糊的視角看着大家的反應，發現啜泣的人也逐漸恢復平靜，一直有些平靜的人甚至面露一些不耐煩。包子就這麼呆了一會兒，看見有人已經睜開眼睛了，收拾桌子上的東西。包子安慰自己道：“對，就是一場狼性訓練。”
陳穎：“好了大家睜開眼睛吧。”眾人在陳穎的指揮下紛紛睜開眼睛，包子不禁心想：“這個女孩還挺有領導能力的。”接着陳穎又對身邊的幾個人說“你們把桌子清理乾淨了，這些東西留着晚上給燒了吧。”
大家聽見說完這句話，除了幾個還在哭泣的人，剩下的人迫不及待地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東西，一轉身，包子徹底傻眼了。
當中的一個女孩抱着一張黑白照片，一個看着和自己差別不多年紀的男孩，在照片里笑着。那女孩哭的依舊梨花帶雨，邊哭邊隨着幾個拿桌子上祭品的人把東西向工位之外的一個會議桌拿去。剩下不哭的人已經快速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
陳穎一看包子來了，便微笑地走了上去，“你來上班了？不好意思讓你一進來就看到這樣的一幕。”包子有些緊張地回答了：“沒關係。”隨即想想不太好，便又回了一句“節……節哀”。
陳穎也漸漸收斂了笑容，點了點頭“好的，一會兒我讓他們把你的桌子收拾乾淨，然後去坐着工作就行了。”
包子：“好嘞！但是姐，我接下里需要做些什麼，您怎麼通知我呢？”
“沒事，我就坐你旁邊，咱們公司很平等。你就省去什麼適應過程，直接開始工作吧，有什麼不懂的你隨時來問我。”
包子也點了點頭，看着陳穎的妝容下有一點憔悴。陳穎走開，幾個放東西的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了，那個拿照片哭的最慘的女孩也坐了回來，看着現在已經屬於包子的工位依舊在啜泣。
包子咽了咽口水，戰戰兢兢地自己位置上移了移，默默地伸出手，準備拉開椅子坐下來，女孩兒一聲抽泣，又哭了起來，嚇得包子把手又縮了回來，再一次咽了咽口水。女孩已經哭紅了鼻子和眼睛，衝著包子擺了擺頭，表示自己還好，把頭埋進了自己的臂彎里，繼續低聲哭泣，包子盡量不弄出響動地坐了下來。
桌子還放着堆積如山的文件，陳穎又叫人拿着兩個箱子把桌子上的工作文件進行審核，有用的放進塑料箱，沒用的放進廢紙殼箱。拿照片的女孩已經啜泣着開始新一天的工作。包子在他們收拾桌子上的文件時，看到了這張桌子原來的主人叫阿水。
包子看着廢紙殼箱子裏的文件越來越多，幾乎將它填滿。塑料箱子寥寥幾張，便帶走了。包子回頭看見桌子上紅色蠟淚，有些觸目驚心。
包子還沒有摳下去桌子上蠟淚，陳穎就過來通知他，開新一輪的策劃會了。包子隨着大家的步伐走進了會議室，劉總已經和幾個部門經理坐在那裏正在談論着什麼。
會議室不大，但是裝修的有幾分格調，很簡約，灰色色調顯得很高級。但是因為面積小，所以會議桌邊的椅子只能陳穎幾個人和部門經理們坐，其餘的員工都以會議桌為中心發散開來，自己帶着板凳坐下。
包子第一天入職，沒有板凳，大家紛紛坐下，就他一個人在一個角落裏站着，鶴立雞群的。大家坐下后都看向了他，包子個子不矮，這時的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穿着透明衣的姑娘走在大街上，大家的眼睛能把她的內衣看穿。包子有些尷尬地咽了咽口水，低頭看向自己手上的本子。
劉總顯然是注意到了包子，看見包子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你就是今天剛剛入職的‘童星’吧？”
這句玩笑讓包子更加尷尬，因為他發現劉總說完以後，同事們似乎盯他盯的更厲害了。這時候陳穎站了起來，“你去拿個板凳，大家這是我們策劃部新招進來的包子，希望大家能夠多多關照。啊對，你原名叫什麼？”
“包博，叫我包子就好，大家都說我長得像肉包子！”
包子有些感激地看了陳穎一眼，又衝著大家鞠了一躬，大家竟然鼓起掌了，包子更慌地跑出會議室找板凳，走出去后，聽見劉總跟陳穎說道“這小夥子還挺害羞啊”，陳穎答道：“可能是因為初次見大家吧，面試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渾渾噩噩的會議總要結束了，包子聽了一堆他沒參與過項目還有他沒聽過名詞，各個部門經理在做着彙報，底下的員工們在做着會議報告的筆記，包子一開始也跟着記，但是一個小時以後，包子就完全跟不上了，開始在本子上畫起畫來，又開始偷偷地看看別人的表情。
陳穎好認真，側臉也好看，鼻子尖尖的，是不是整容啊？
這個項目經理說話的時候總是“呃……”“嗯……”的，應該說的很多東西是助理給他準備的。
這個女孩還是有點悲傷啊，眼睛有點失神，她是不是和阿水有過一些感情？
這個公司允許辦公室戀情嗎？那陳穎她……
包子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抬頭看見，劉總和他一樣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機，聽着大家彙報，兩眼卻盯着手機，但是聽到關鍵時刻又閉上眼睛，砸一砸嘴巴，旁邊做彙報的人便會停下，用詢問目光看着劉總，劉總這時會說兩句更改意見，或者思慮一下之後，示意彙報的人接著說，然後繼續低頭玩着自己的手機。
包子喜歡這樣的人，看似隨意地把控着所有的事情，雖然統籌全局，但對人又彬彬有禮，這是包子的目標。包子不禁想劉總應該也就比自己大不到十歲，但就已經站在頂峰了，自己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會是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