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打針好疼
程立夏聽到這個聲音,心頭一顫。
一轉身,發現吳小英就站在他身旁。
雖然戴着口罩,但那雙炯炯有神的杏眼,是不會認錯的。
吳小英仰頭看着程立夏,大概見程立夏臉色發紅,有點不對勁,於是抬手試了試程立夏的額頭:
“這麼燙?”
程立夏高興地咧開嘴笑:
“嗯,有點發燒。”
“燒糊塗了吧,發燒還笑的這麼開心?”
程立夏確實有點暈乎乎的,但就是高興。
吳小英拿過他手裏的膠袋,看了一眼,說:
“過來打針吧。”
程立夏應了聲,跟在吳小英身後走了。
來到一間值班室,吳小英打開藥水,吸進針管,又拿了個消毒棉球,而後對呆坐在病床上的程立夏說:
“脫褲子。”
“啊?”
“啊什麼啊,”吳小英沒好氣地說,“你沒打過針嗎?”
程立夏腦子遲鈍了半天才意識到,打針是要脫褲子的。
他真的被燒傻了!
他一下子局促起來。
要是讓別人給打針的話,那還好說,可是,讓吳小英給他打,他有些難以接受。
吳小英冷冷地盯着他:
“你到底打不打?”
“哦,打——”
程立夏在吳小英目不轉睛的注視下,非常難為情地鬆開褲帶,然後,又非常不熟練地往下脫了一點點。
吳小英看着他只露出半截腰,嘆了口氣,問:
“你讓我打你腰上嗎?”
程立夏沒辦法,只好又往下挪了一點。
十分“大方”地挪了兩公分。
吳小英冷眼瞥着,有些不耐煩的,主動上手,拽着他的腰帶,狠狠一扒。
這潑辣大膽的動作,把程立夏嚇了一跳。
他不忍心回頭去看自己白花花的屁.股,扭頭半趴在床上。
棉球輕輕擦拭,而後幾乎是“咚”一下,針頭扎進肉里,疼的他從牙縫裏吸了口氣。
打針好疼!
但是很快,針尖拔了出來。
吳小英用棉球幫他摁住針眼。
程立夏長抒一口氣。
疼痛似乎讓他清醒了一些,他這才想起要對吳小英說的話:
“我要出國了。”
“我知道。”
吳小英語氣冷淡,似乎根本不關心程立夏出不出國,這讓程立夏感到很失落。
他伸手摁住了自己屁.股上的棉球,又覺得自己這樣子實在可笑,就趕緊提上褲子,重新系好腰帶。
然後,他抬頭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吳小英。
吳小英已經放下針管,雙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半眯着眼看着他,有些無精打採的。
程立夏問:
“你沒什麼話對我說嗎?”
“你想讓我說什麼?”
“——說什麼都好,別一句話不說。”
吳小英想了想,說:
“那就祝你一路平安,身體健康吧。”
程立夏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謝謝。”
吳小英又囑咐:
“一個人到了國外,要照顧好自己,裝的聰明一點,別讓人看出你傻,會被人欺負的,在那邊可沒人幫你出頭撐腰,一切都得靠你自己。”
“嗯。”
吳小英似乎沒什麼要說了,垂下眼瞼,過了一會兒,又抬起眼皮,問:
“你會給我寫信嗎?”
“會,當然會。”
吳小英似乎挺滿意:
“我得回去了,你在這躺一會兒,等燒退了再走吧。”
“嗯。”
吳小英離開了。
吳小英走了以後,程立夏才覺得,似乎還有什麼話沒說出口,心裏空落落的。
但是,他能說什麼呢?
馬上就要分別了,這一走就是好幾年,他還能說什麼?
也許曾經有過機會的。
可是現在,機會像泡泡一樣,在陽光下消失了。
也許永遠沒有機會了。
他發了會兒呆,覺得渾身無力,就乾脆在床上躺下,暈暈乎乎睡著了。
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吳小英悄悄回到值班室,打開房門,看見程立夏正側身蜷縮在這張單人床上。
吳小英悄悄走近,把手伸到程立夏額頭上試了試,頭上沒剛才那麼燙了,還有點微微出汗,放下心來。
正要收回手,程立夏忽然攥住了她的手。
吳小英的心猛的提了一下,呼吸也靜止了好幾秒。
她怔怔地望着程立夏,但程立夏仍然在昏睡,似乎是無意識的抓她的手。
她屏住呼吸,不敢亂動。
過了好一會兒,確定程立夏沒有醒來,她才伸出另一隻手,在程立夏並不濃密的頭髮上輕輕摸了兩下,而後緩緩抽出自己的手,走開了。
程立夏大概又睡了一個小時,醒來時,燒退了,整個人清醒了很多。
他想起自己剛才找吳小英打針的事,就跟做夢一樣。
他起身,沒有再去找吳小英,自己離開了。
這天之後,他也沒再見到吳小英的面。
到了臨出發的日子,理工學院為出國的學生舉辦了場歡送會。
程立夏以為吳小英會來參加,所以一直滿心期待地等着她出現。
但是,一直到散場,吳小英也沒現身。
程立夏不知怎的,覺得特別難受,像醉酒一樣。
他雖然沒有醉過酒,但覺得醉酒應該就是這樣的,胃裏難受,想要嘔吐。
他突然有滿肚子的話想跟吳小英說,可是又怕自己見了吳小英的面,又一句都想不起來。
就這樣一直等到真正出發的那天。
他從姐姐家出發去機場,姐姐姐夫還有春生一起送他。
那時候,已經允許私人擁有汽車,姐姐剛買了一輛進口桑塔納,開着這輛桑塔納去送他。
坐在車裏,姐姐姐夫不停囑咐他,要他到了國外如何如何,春生很興奮地在他旁邊聒噪,他都無法集中注意力,腦子裏想的全是吳小英。
想着那天在醫院裏見到吳小英的一幕幕。
早知道那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他應該請吳小英吃頓飯,兩人好好告個別。
再往前回想,兩人好像才剛認識,吳小英跑到教室里找他的事歷歷在目,彷彿昨天才發生,沒想到眨眼間,已經過去了好多年。
這次他出國留學,又是好多年。
人生還有幾個好多年?
想到這個問題,程立夏感到茫然無措,心裏像結了個疙瘩。
到了機場,姐姐、姐夫、春生,拉着行李箱把他送到登機閘口,一家人要真正分別了,心情都有點沉重。
姐姐微笑着說:
“到那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機會,我可能會到美國看你。”
程立夏點頭答應。
姐夫拍了拍他的胳膊,鼓勵道:
“我相信你沒問題的。”
程立夏還是點頭。
程春生感覺沒什麼好說的,就道:
“別忘了,幫我買點麥當娜的原版唱片寄回來——還有,打架的時候,要覺得打不過就趕緊跑,不要逞能。”
程立夏勉強笑了笑。
他再一次望着面前的三個人,再把目光往旁邊挪了挪,突然,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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