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黨爭
“本官乃秘偵院副院長孫茂學,諸位請助我擒殺叛賊,本官日後必有重謝。”
聽孫茂學自報官職,那領頭的黑衣人身形一震,暗罵自己愚蠢,但如今箭在弦上,若是今天不能將這些人全部滅口,實在是後患無窮。
又呼嘯了幾聲,與手下們打着暗語,應該是命令他們全力進攻。
孫茂學喊完這句話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似乎是有某種念力降落在已經戰在一處的捕快與黑衣人身上。
捕快們覺得身體變得靈敏,內息源源不斷,而黑衣人們卻變得手腳沉重,思維遲鈍。
秦輕語輕盈的身姿在黑衣人中左突右沖,時而快速側身閃避劈來的刀鋒,時而出刀斬斷黑衣人的胸膛與喉嚨。
幾個呼吸間,秦輕語已經殺死數名黑衣蒙面人。
站在不遠處的孫茂學點了點頭,暗道:這女捕快看起來修為一般,但身法與刀法卻極為高明。
所謂刀劈劍刺,女捕快幾次的劈砍動作看似簡單至極,事實上她已經將繁雜的刀法融會貫通,每次出手必是敵人來不及回防的弱點所在。
那領頭的黑衣人見己方開始敗退,本來已經萌生退意,但不知為何,內心深處卻生出了強烈的不甘之意,像是被人操縱了心神,拎着手中的長劍便向孫茂學所在的方向莽了上去,竟被護衛們亂刀劈死。
某種不知名的助力幫着捕快們取得了勝利,這種未知情況他們聞所未聞,自然不會明白其中原理,捕快們只是覺得自己隨着秦輕語戰鬥,士氣高漲。
那孫茂學是知道這種手段的,但那祝福與詛咒都沒施展在他與他的護衛頭上,所以他沒察覺罷了。
戰鬥很快結束了,部分捕快受了傷,卻沒一個陣亡的,而黑衣蒙面人們悍不畏死,寧可戰死也沒有撤退或者投降,最後竟然沒留下一個活口。孫茂學只當這些是死士,也沒懷疑什麼。
走到指揮着捕快們照顧傷員的秦輕語身邊,作了個揖,朗聲說道:
“多謝這位大人出手相助,不知大人怎麼稱呼?”
秦輕語雙手抱拳行了個禮,不卑不亢地回道:
“卑職京兆尹衙門捕頭秦輕語,參見孫大人,孫大人莫要客氣,卑職只是個小捕頭,身無官職,不敢妄稱大人。”
孫茂學點了點頭,問道:
“不知秦捕頭為何原由出現在此地?”
“近日京都出了一樁菜園藏屍案,數名女子屍骨在一商賈家的菜園被挖掘而出,府尹大人命卑職調查此案,近幾日,卑職在去往涼州途徑的幾個村鎮公幹,剛剛返回。”
孫茂學皺了皺眉,盯着秦輕語看了看,似乎是在判斷秦輕語話語的可信度。秦輕語見對方沒了下文,便又說道:
“孫大人,此地甚是危險,還是速速回京都罷。”
孫茂學又是點了點頭。
“嗯,秦捕頭所言甚是,還請秦捕頭與本官一起返京,路上也有個照應。”
秦輕語沉吟了一下,便開口同意。隨後轉身走到捕快們身前,對張奎輕聲吩咐了幾句,張奎開始帶着幾名捕快打掃戰場,秦輕語則領着互相攙扶的傷員跟着孫茂學的隊伍向京都走去。
李員外的事,自然不能讓孫茂學知道,否則定會被他察覺到自己差點當了替死鬼。
所以秦輕語悄悄讓張奎借打掃戰場之由脫離隊伍,實際上是去接應大柱他們。
秦輕語與孫茂學一同走在隊伍中間,孫茂學詢問着秦輕語一些家常與工作履歷,二人又聊了一些京都趣事,很像是老領導在關懷下屬,誰也沒提剛才戰鬥的事。
孫茂學對秦輕語的評價又高了一些,在知道自己是秘偵院的孫茂學后,不對自己被襲擊的事情做任何詢問,這一點足以說明她是一名非常聰明的女子。
行至京都西門時,已經過了丑時,孫茂學拿出腰牌亮給城門上的守軍,守軍恭敬地打開城門,進入京都后,眾人皆鬆了口氣,秦輕語對孫茂學行了一禮,輕聲道:
“京都已到,便在這裏與孫大人告辭了,卑職還要等一下同伴們。”
孫茂學點了點頭,對守軍吩咐了幾句,讓他們等一會放人進門。又將秦輕語喚至偏僻陰暗之處,小聲問道:
“秦捕頭,方才查看對方屍體,那領頭之人你可識得?”
秦輕語愣了愣,似乎有些詫異對方會提起這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道:
“青竹幫第一高手,周安。”
孫茂學深深地看了秦輕語一眼,隨後說道:
“秦捕頭多保重,日後有任何麻煩來秘偵院尋我。”
秦輕語沒說話,只是做了個揖。站在陰影里默默地看着孫茂學等人遠去,她很喜歡陰影帶給她的安全感,在那裏會讓她的頭腦變得更加清晰。
她思考着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件,今天救下孫茂學后,所有事件都被串聯起來了,她隱隱猜到這些事件加在一起會導致什麼後果,也暗暗心驚,在背後撥動這一切的那雙手有着怎樣誇張的謀略。
寅時三刻,由於現在已是六月,天色比較早,太陽雖然還沒露頭,但東方的天空卻已經漸漸亮起。秦輕語與張奎等人匯合后,直接向京兆尹衙門走去。
將李員外押進大牢,安排人員輪流看守,又設置了幾名暗哨后,秦輕語終於空閑下來,回到府尹專門特批給她的單人班房,閉目養神。
疲憊感讓她漸漸睡去,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彷彿置身一片虛幻之中,身邊的一切從模糊逐漸到清晰。
好一會,秦輕語才看清周圍的環境,原來她身處一片空曠的平原中,平原望不見盡頭,彷彿這世界只有她一人。
不多時,眼前的場景已經切換,平原雖然沒變,但是周圍多了很多人,有的很陌生,有的秦輕語是認識的。
比如凌晨時剛認識的孫茂學,比如李員外,她甚至還看見了那個黑衣蒙面人周安。這些人都站立不動,面露茫然,不知自己深處何處。
看着這些人特定的站位,這好像是一個棋盤?秦輕語突然意識到什麼,猛然回頭向天空望去,只見一個巨大的青衣男子佇立在天地之間,衣擺無風自動,似乎是正注視着自己。
秦輕語努力想要分辨男子的身份,卻看不清他的面貌。正在她感覺自己已經要看清那名男子是誰時,外面的嘈雜聲將她吵醒,原來這只是一個夢境。
秦輕語站起身,向外走去,剛出門,就看到大柱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頭,不好了,刑部派人來要人,府尹大人不在,弟兄們攔不住,怎麼辦啊?”
秦輕語疑惑地問道:
“刑部有陛下的旨意?”
“沒有旨意啊。”大柱搖了搖頭。
“那為何攔不住?”
“刑部的人帶着太子府的府兵,所以弟兄們攔不住。”
秦輕語的美目瞪了大柱一眼,然後訓斥:
“下回你再過來傳話能不能挑重點?或者你一口氣把話講完也行。”
來到大牢門口,捕快與獄卒們正在和太子府的府兵對峙,捕快與獄卒們都面露懼色,畢竟對方代表着太子殿下,這些小人物又怎敢與太子對抗?
眾捕快和獄卒見秦輕語走了過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恐懼的神色已經褪去,等待着秦輕語為他們撐腰,畢竟不管結果如何,有人替他們來背鍋了。
刑部官員和太子府府兵們,見一個身穿捕快服的漂亮女子攔在他們面前,先是愣了愣,隨後傳出了輕蔑的笑聲與議論聲。
更有甚者已經旁若無人地將不堪入耳的粗鄙之語大聲說出,目光也肆無忌憚地盯着秦輕語看。
在這個重男輕女的時代,女人本就不會拋頭露面,像秦輕語這般擔任要職的更是鳳毛麟角。
而秦輕語已經做了五年捕快,各種風雨也都經歷過了,如今的秦輕語早已不是曾經那般青澀害羞的女孩,這般重傷之語,早已經默認屏蔽了。
依然還是不卑不亢的語氣:
“卑職京兆尹衙門捕頭秦輕語,敢問各位刑部大人來此何意?”
一中年官員走出,傲然說道:
“本官刑部員外郎王謙,奉尚書大人之命,前來提犯人李振回刑部受審。”
秦輕語看了一眼王謙垂在身側的雙手,開口說道:
“敢問王大人,來我京兆尹衙門提人,可有聖上的旨意?”
那王謙倨傲的神色一凜,似乎想不到一個小小捕頭也敢忤逆自己,隨即斥道:
“大膽,我刑部辦案自有我們刑部的流程,若是事事都要請示陛下,那也顯得我們刑部太無能了些,爾等速速退下,耽誤了刑部辦案,本官定要稟告尚書大人,治你們個妨礙司法之罪。”
秦輕語笑了笑,沒有正面頂撞對方,畢竟自己只是個小小的捕頭,但也沒有退讓。
“卑職自然不敢阻攔刑部辦案,只是目前府尹大人不在衙門,卑職也不敢擅作主張,請諸位大人移步大堂,等府尹大人應卯之後再議移交案犯一事。”
王謙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前這名女子太過難纏,自己一番犀利言辭,本以為能唬住對方,讓她畏懼,直接交出李員外。
就算沒唬住她,若是她態度強硬一些,自己也好借題發揮,強行闖進去。可那女子不卑不亢,不喜不怒,言語有理有據。
看來靠言語是無法讓對方交出李員外了,王謙回頭看了一眼太子府派來的那位管事。管事心領神會,站了出來,朗聲說道:
“奉太子殿下口諭,協助刑部抓捕案犯,膽敢阻攔者,殺無赦。”
秦輕語暗道不妙,看來太子是豁出去了,寧可吃個囂張跋扈的罪名,也要將這件事強行壓下去。看來自己只能退讓了,這顆壓死太子的最後稻草,以自己這小小捕頭的身份是如何也守護不住的,這麼簡單的邏輯,怎麼那佈局之人會算不到這部棋?
正在秦輕語準備命令捕快們交人時,整齊的腳步聲與甲胄的碰撞聲由遠及近,震得眾人耳膜生疼,一大隊裝備精良的巡防營衝進京兆尹衙門,直至大牢門前,攔住了太子府府兵。
領頭那位將領喝到:
“奉齊王殿下命令,今日朝會結束前,任何人不得將菜園藏屍案案犯帶離京兆尹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