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
暮色剛剛降臨,有人藉著昏暗的日光摸到門邊。
“大寶。”
原本因為元辭的事情寢食難安的元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立刻振作精神,輕手輕腳地開了門。一開門,果然是身背行囊的元辭。
“阿兄你?”
元辭閃身進了他的房中,用手指壓在唇上示意他噤聲:“我要走了,這個家沒有我能呆的地方,我要去外面闖蕩一番,不建立一番功績我不會再回來了。”
她從懷裏掏出一封剛剛寫好的信,交在元寶的手上。
“我走之後,煩你留下來,替我孝敬父親和母親。”
信是她早就寫好的,包袱也是早就準備好的,之前下不了決心,如今心裏的話都說出來了,她也到了該走的時候。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叔父叔母,阿兄放心,一切都有我。”元寶從床底下的取出一個錢袋交給她,“這是我攢的私房錢,阿兄拿去路上花。”
這錢袋子的手感,捏上去彷彿只有一些銅錢,元辭濕了眼眶,含淚拒絕:“這錢留着你娶媳婦時候用吧。”
元寶叫住她:“阿兄,你此行要去哪裏啊!”
“長安,逐鹿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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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
前來稟報的家老嚇得鋪在地上磕頭不止:“小的們沒想到郎君武功不俗,不但敲開了門上的銅鎖,還從馬廄偷了一匹馬。等小的們進去給郎君送飯的時候才發現裏面已經人去屋空。”
“無能!”
武威入夜定然宵禁,榮陽公主冷靜下來思索片刻,斷定她跑不遠。
“公主,白天跟蹤郎君的人回來稟報,說那位長安來的衛姑娘下榻在了青蓮坊。”
“青蓮坊。”
這個位置,距離監軍府太近了,榮陽公主盤腿坐在床上,半天沒有說話。
奉華猜想她並不想將此時鬧大,於是大着膽子道:“郎君似乎十分痴迷那位女子,會不會是躲到她那裏去了。”
榮陽公主冷着臉:“此刻已經宵禁,你立即派一個在郡府里能說上話的人,去給那個姓衛的帶句話。大郎不是她能招惹的人,讓她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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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趕在宵禁之前敲開衛苒下榻的宅子,但宅子的主人卻並不驚訝。
“妾還以為,小郎回府後,就不記得妾了。”
怎麼會不記得。
“我貿然前來,是想請衛姑娘,將我帶離武威。”
“我為什麼要幫你?”衛苒笑着用手絹拭去臉上的汗水。
“因為衛姑娘對我有興趣。”元辭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你給我的手絹上綉着九瓣蓮紋,我猜測衛姑娘是想暗示我,你住在武威的青蓮坊。”
衛苒任由她拉着手。
元辭用另一隻手抽出她手上的手絹,果然,並無綉紋。
“你還叫我,小杖受,大杖走。”元辭扁扁嘴,用委屈巴巴的眼神望着她,“你應該也希望我來找你對吧。要是衛姑娘不答應,我就不走了。”
衛苒笑意盈盈:“答應你可以,但是,妾想問小郎君要一件東西。”
“什麼?”元辭不解地望着她。
“妾想要小郎君的,一個吻。”
“為什麼……”怎麼如此大膽,元辭羞地渾身都泛着粉紅色,“為什麼想要這個。”
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傳來不容拒絕的力道。
“因為妾從來不做賠本的生意。”
“我可以不給嗎?”
元辭眨巴眨巴眼睛,話音未落雙唇便被封住,她渾身僵直,瞪大了雙眼,一時間不知是否應該將人推開。
“大乾女子頗尚胡俗,沒想到,竟然如此……”
她期期艾艾地不知如何說話,那人卻已經翩然而去,彷彿沒有事情發生一樣。
“沒有準備飯食,只有炊餅。”衛苒端來一隻銅盤,“小郎君將就一下吧。”
“謝謝衛姑娘。”
衛苒好整以暇地坐在她對面,看她狼吞虎咽:“晌午時候便聽說,元公又將自己的兒子關了禁閉,小郎君這是餓壞了吧。”
元辭並不想接這句話,喝了一杯茶,結束這一頓風捲殘雲。
“衛姑娘,能不能請問一下……今晚我……住在哪兒?”
“和我睡一起吧。”衛苒無辜地攤手,“你來得實在不巧,我什麼都沒有準備。只有我這張床還算寬敞,勉強能容下你我二人。”
“要不我還是睡外面吧……”
“可是外面沒有床……”
“這對衛姑娘的名節有損。”
“也對。妾一出生便失去雙親,像我這樣不詳的女子,小郎君不願意沾上也屬正常。”
元辭呼啦一下站起身:“多謝衛姑娘留宿,我這就去洗漱。”
看着她匆匆離去,衛苒笑了:“吃軟不吃硬,這麼大的人,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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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苒依靠在榻邊,看着身邊人裹着被子睡得香甜。拋開別的不說,元辭趴在床上睡覺的時候睡相是極好的。可惜,睡相再好,身邊也還是有人,因此今晚對於她來說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夜深時,衛苒的心腹侍女明櫻來輕輕敲窗:“姑娘,榮陽長公主命人給您帶了句話。”
衛苒看了看身邊人毫無防備的睡顏,嘆息一聲,披衣而起走到門外。
“她是派人來威脅我,叫我離她的寶貝兒子遠一點吧。”
侍女唯唯諾諾道:“可是長公主實在是欺負人,來傳話的人竟然……”
“竟然?”衛苒接上話,“竟然說我這樣的罪人之子,命賤如塵,不配沾上她的兒子。”
明櫻垂着頭,算是默認。
“還有別的事嗎?”
侍女糾結了一下,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這是大娘子寫給姑娘的信。”
“我說過,我沒有這樣的母親,不許再拿她的東西來給我。”衛苒接過信,看也不看便撕地粉碎,“以後再犯,我絕不留情。”
明櫻身子一震,低低地躬身:“奴不敢。”
“明天你按計劃行事吧。”衛苒示意她退下。
罪人之子?
衛苒站在迴廊下,望着院中的桃樹,冷笑一聲:“什麼功罪?還不就是聖人一念之間。”
“明桃。”衛苒喚來另一名侍女,“去把書房的燈點上。”
“姑娘,今夜?”
衛苒僅有的一點睡意已經被消磨地一乾二淨:“尊長都發話了,我如何還敢招惹。”
聽到門外沒有了聲響,本應睡着的元辭猛地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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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姐姐真的是有點壞~
還是簡要的解釋一下本文的一些稱呼問題(雖然大家應該都懂,但是狗作者覺得還是解釋一下比較好)
1.奴僕:女史(有宮裏背景的女官)、女使(普通女僕)、家僮/家童(本文一般指普通年輕男僕)、家老(有地位且年長家臣,其實是日本用給有地位的大名的家臣的尊稱,這裏是借鑒過來)
2.稱呼:女主元辭名義上是嫡長子,所以稱呼她大郎(排行老大的兒子,但是叫元大郎實在太難聽了);元寶也可以叫二郎(如果按照堂兄弟輩分來排);郎君(稱呼男子的客氣話);小郎(稱呼比自己年紀小的男子);姑娘(本文用來稱呼年輕且沒有婚嫁的女子;但是唐代還沒出現這個稱呼,一說宋到清時期用來指姑母,清朝時期才有現代的意思,不過狗作者覺得老是寫X娘子未免有點乏味,所以偶爾用姑娘替代);娘子(稱呼女性);大娘子(一般指家中主母);阿娘/娘娘(稱呼嫡母,用娘的顯得親密);母親(比較官方疏離的叫法);大人(稱呼父親,也是比較官方的叫法);阿爺/阿耶(親密的稱呼父親)
暫時放到這裏,多了怕放不下(保護狗頭)
總之本文雖然是唐朝,但是並不是完全復原的,請大家不要太較真(畢竟狗作者又菜又愛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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