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回
皎然的第一反應就是抵住凌昱的喉嚨,然後腳在他腿上一踩,手往他身上一推,從他身上借力鑽回床上。
跟凌昱比臉皮,皎然是絕對比不過的,關外客棧簡陋,風都不能全擋住,且周圍住的可都是士兵呢,漏風也漏聲,皎然惱羞道,“別以為我來找你了,咱們就一筆勾銷,這可還有許多前塵舊賬沒算呢!”
可今日凌昱心情似乎很好,依舊是一臉微笑,皎然又找補道,“我不過是嫁衣綉好了,怕在你這兒用不上,才閑得慌來找你。若是你真不見了,也好趕緊回京找個好人家,免得耽誤下去衣裳舊了,人也老了。”
凌昱可從未懷疑皎然嫁不嫁得出去這個問題,他點點頭道,“所以如今後路堵死,你還是跟我死磕吧。”說完便開始脫鞋準備上榻。
“誒。”皎然踢了踢凌昱,“你怎麼不去外面跟士兵們睡,我們這合適嗎?”
“茂挺不是嘴碎之人。”士兵們五人一間,而他和薛能分為一間,倒不怕薛能會嚼舌根,凌昱道,“且焉有對自家娘子置之不理,轉而去同一個臭男人同塌而眠的道理?”
皎然指着凌昱半天“你……”不出個所以然,最後抽出一張薄被褥,捲成一條擱在中間充當三八線,當然又是他二她八。
“再說了,此處人口繁雜,不睡在你旁邊,我如何安心?”士兵只有盔甲戰服,凌昱悠然自得地將皎然的外裳疊成小豆腐的塊狀,墊在腦袋下當枕頭,“被褥你自己蓋吧,這屋裏熱得很。”
自作多情,本來就沒想給他好不?皎然氣呼呼地將自己卷在被子裏,滾到裏面面壁而卧。屋外風聲呼號,屋內的火聲噼啪,如此反差,卻叫皎然心裏意外地平靜,悶頭便睡著了。
從西平往東,入關前道路崎嶇坑窪,進了雁回關后,便有大道可走,所以皎然才有馬車可坐,也不知凌昱從哪兒弄來的馬車,鋪着好幾層軟墊褥,就用來運皎然這位女眷。
“我這樣特殊對待,是否不妥啊?在軍中顯得突兀了些,會不會叫你難做?”皎然吃着凌昱給她泡的清茶問道。昨夜還隔着三八線呢,今日便一副懶骨頭的模樣,把凌昱當人肉墊子,躺在他懷裏悠哉悠哉了。
“你若騎馬隨大軍行走,更突兀。”凌昱道。
想想也是,畢竟她是一個女眷,又不如飛月般英氣,皎然抿了一口清茶,又道,“可我覺着我這般,和那些坐在囚車裏的叛軍也不無兩樣。”
凌昱在皎然腦門上打了一個響瓜兒,“你這人,真難伺候。”精兵隊要趕路,皎然細皮嫩肉的,若跟着他們這群皮糙肉厚的爺們策馬回京,大腿根是不用看了,到時候苦的不還是他?是以凌昱才替她安排了這馬車。
皎然鼓着腮幫子揉了揉,狀似在抱怨道:“進了關內果然暖和,不會忽暖忽凍,老天爺變臉跟翻書似的。不過雪山上雖冷得很,山下倒是暖和,前幾日我去時,在山下遇見白瑪大嫂,才打聽到你們在山上呢。”
凌昱點頭,這話皎然早說過了,不知她突然一提又是何意,“那一面有山擋風,所以氣候最為獨特。”
誰知皎然話鋒一轉,裹在白狐圍脖里的腦袋像小狐狸一般朝凌昱伸了伸脖子,那眼珠子也跟狐狸眼似的狡猾:“白瑪大嫂說,村邊的小寺廟外,有一株桃花開得正好,那桃花可有來歷了,都快長得跟京城的榕樹一般。你在那邊住了這麼久,可知曉?”
凌昱手上一頓,乾咳了兩聲道,“不知,什麼桃花。”
“聽聞那桃花靈得很。”皎然滿臉憧憬,“說是只要繞着那株桃花跑三圈,再去寺廟裏拜一拜,什麼姻緣都能成。白瑪大嫂說了,有許多人都是慕名而來的呢。”
說完又掀起眼帘,眼帶促狹地看了凌昱一眼,滿臉“我什麼都知道”的得意神情:“你悄悄去了是不是?”
饒是凌昱向來臉皮厚,被皎然這般揭穿,那臉上的神色也是一陣陣的頗為好看。
“是又如何?這下你滿意了嗎?”凌昱直白地承認,那時拿不準皎然的心意,才會看見救命稻草便抓,如今想想,凌昱也是服了自己。
皎然笑彎了眼睛,一邊扶着凌昱的手跪坐起來,一邊回憶着傷感往事,兩手搭在凌昱腿上道,“我們不好那會,我好像總能半夢半醒間在床頭看見你。”皎然賊兮兮地朝凌昱擠眉弄眼,“你是不是偷偷去看我啦?”
“真夢糊塗了吧,我怎麼不知道?”凌昱快速地回道,“我看倒像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倒打一耙。”皎然哼哼地撅起嘴,不過同凌昱在一起時,她臉皮多厚話多多啊,又不折不撓地問道,“那時你是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凌昱沒有再搭理皎然,拍了拍衣袖道,“我進來也許久了,這般作風確實不利於軍心,你且自己待着吧,我先出去了。”
凌昱何曾有過這樣溜之大吉的狼狽場面,皎然笑得捂着肚子在馬車裏滾來滾去,若非親耳聽白瑪大嫂所言,她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皎然一行人是在二月中旬回到京城的,而靠近京城,皎然的車馬便和精兵隊分開而行,車夫換成了飛月。不過這分道也只是不跟着軍隊行走,凌昱和薛能坐在馬背上行在前頭,頭一回就能看見皎然的馬車。
因着離着軍隊不遠,所以在進城時,皎然才能目睹一場鬧劇。
“這是怎麼了?”馬車突然急停下來,皎然掀開車帘子朝飛月問道。
“回姑娘,薛將軍在城門外被攔下了,瞧着是一個有身孕的女子。”飛月回道。
皎然順着城門望去,薛能的馬匹前跪着一位孕肚明顯的婦人,這肚子,顯見的都足月了,再細細一瞧,那女子不是何婉兒又是誰?
這下皎然心裏可炸了鍋了,薛能成親不久,城門外人來人往人多口雜,何婉兒在這個當口鬧騰,是拿捏薛能只想息事寧人?不想錯過他功名榮升之時,想母憑子貴?藉此入將軍府?真是兵行險招。
可這不管於薛能、於將軍府、還是於何婉兒,可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這招棋走得也真是損人不利己。
可惜此處離得遠,聽不清楚何婉兒在說什麼,只見她哭哭啼啼的,又磕頭又抹淚,最後還抱着薛能的腿使勁搖。皎然本也以為薛能多半會息事寧人,風流公子嘛,多一個姬妾不算多。沒想到最後卻是出乎意料,薛能命人將何婉兒架走了,皎然心中不由一陣唏噓。
好在此時已歸京,皎然擁有很多耳報神,所以去了芃園報平安后,皎然又馬不停蹄地趕去了十二間樓。
自從皎然去找凌昱后,十二間樓便由芙蓉兒、彩絮兒和陶芝芝一起打理,以前凌昱勸她培養心腹替她跑腿做事,那時皎然對凌昱滿心怨念,覺得他強勢愛摻和,置了不少氣,可如今若肯回頭一看,便會發現一切是殊途同歸。不同的只是心態的變化,化被動為主動。
陶芝芝和皎然在許多事情上都臭味相投,陶家雖也是商戶,但因着上有兄長,陶芝芝的發揮空間並不多,所以皎然拋出橄欖枝時,陶芝芝當即就接住了。
在人前這事兒上,陶芝芝確實比皎然更遊刃有餘,皎然是需要應酬才會去交際,陶芝芝則是從小耳濡目染,是打心眼裏的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
而何婉兒的事情,自然也瞞不過陶芝芝這個百事通。
“婉兒都快臨盆了。原先捂得嚴嚴實實,這月里才出來溜達,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陶芝芝道,“之前一道在四季園過來的小姊妹都知曉這事兒。”
離京這個月,皎然對外稱病,並無多少人知道她和薛能出了京城,何婉兒也以為薛能常在十二間樓吃酒,才挺着個肚子日日來酒樓里晃悠。
“可當初她對葉清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幫就算了,還夾槍帶棒的,如今也沒人願意幫她了。”
有了新人哪裏還有舊人,薛能已經許久未去見何婉兒了,何婉兒苦於無奈,想着如今薛能娶了正妻,不能再推脫后宅無正室,不能納姨娘小妾,才敢去要名分。且計算着肚子大了,薛能沒有叫她落掉的道理,正是怕重蹈覆轍,何婉兒才藏了八九個月,直到快臨盆才敢去找薛能。
“薛將軍正妻還未生子,她這麼急作甚麼?好歹也等正妻生了嫡子,不然如今進去,那孩兒也不能在她身邊養啊。”皎然分析道。
陶芝芝擺擺手,“她要是肯想這麼多,當初就不會去跟了薛將軍。”而何婉兒未嘗不是打着倚老賣老的心態,她在薛能成親前就跟了他,這會兒進去還能膈應一下正室。
也是,如今皎然和陶芝芝談論起何婉兒來,就跟說起陌生的局外人一般。當初皎然也不是沒想過拉她一把,可有的人,實在是扶不起的阿斗,“既如此,薛將軍怎麼也得認了那孩子吧,縱使不讓婉兒入府,生了薛家血脈,她也算抱緊將軍府這個鐵飯碗了。”
陶芝芝搖搖頭,說出了一句讓皎然久久無法攏嘴的話,“真天真!那塊肉是不是薛將軍的還不一定呢。”
“什麼?”皎然驚愕住了。
“聽聞婉兒去找過小倌。”陶芝芝道,伺候何婉兒那位丫頭,起初對何婉兒亦是忠心耿耿,可怎奈何婉兒不懂做人不止要敬畏尊者,也要善待弱者的道理,對那丫鬟是又打又罵的,這般苛責,愣是只狗也想反咬一口了。
不過那丫鬟倒不至於反咬,只開始思索後路,何婉兒這般造孽,若哪日被攆走了才不至於流落街頭挨凍挨餓。而那丫鬟也就只有替何婉兒買酒買吃食時同外界有交集,那些交集裏,能接觸到的最穩妥的靠山便是十二間樓,既和何婉兒有交情,酒店裏的小博士幹得如何,那丫鬟也是看在眼裏艷羨不已,所以才會像陶芝芝投誠。
“那到底是不是薛家的?”皎然震驚之餘還不忘問道。
但這陶芝芝就不清楚了。
好在在陶芝芝這兒問不清楚,皎然還能從薛能那頭打探,所以這夜裏凌昱剛在月來相照軒坐下,皎然想也不用想就問道,“薛將軍和婉兒的事情如何了?薛家可願意接婉兒入府?”
皎然摩拳擦掌中,她等凌昱來都等了許久了,“可是薛將軍還未有嫡子,若婉兒先誕下長子,薛家老太太估計要被他氣昏了吧?”
“你想這麼多作甚麼。”凌昱道。
皎然搖了搖凌昱的臂膀,她就是八卦行了吧。
“又不是茂挺的骨肉,讓他當什麼冤大頭。”凌昱又道。
“真的么?”這下皎然真是瞠目結舌了,萬萬沒想到陶芝芝的猜測中了。
凌昱挑了挑眉不再說話。
可皎然心裏的火燒得正旺,是不會讓他就此閉嘴的,“你說婉兒怎麼這麼糊塗啊。”就算原本薛能有將她接進府里的打算,偷了人那就再也不可能了。
“她可一點不糊塗,是又精又蠢。”凌昱道,說著又捧起皎然的臉,“你若是知曉那孩兒是誰的,估計下巴得掉下來。”
賣什麼關子,皎然“嘁”了一聲,“還能是誰啊?”
“是張大員外。”
皎然倒吸一口冷氣,下巴真的快掉下來了。當初何婉兒覺得張大員外覬覦葉清的肚子是各取所需,輕飄飄地說風涼話,如今肚皮里卻裝的張家人,這如何能不叫皎然震驚。難道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她不是去找……小倌了么?怎麼會是張大員外的?”皎然問道。
“知道的還不少啊。”凌昱道。
自打薛能娶妻后,就再沒去過何婉兒那裏,而何婉兒這一步確實是奮力一搏,因着知曉薛能成親后至少一年半載不會去尋她,她又耗不起這光陰,便算着日子,想借腹上位。時人重子嗣,若懷了薛家的骨肉,往後日子自然不會差。
何婉兒這邊算計着要趁薛能最後一次從她那裏出來的日子讓肚子變大,張大員外那邊也一直在尋找良田。
那時何婉兒確實去樓里找了小倌,正巧就在進門時碰見張大員外。
張大員外一眼就認出她是四季園的博士,知她根基不深,卻土壤肥沃,面容姣好,便給銀子遣退了那正要入門的小倌親身上陣。吹了燭火本是為著不讓何婉兒認出他,沒想到何婉兒做賊心虛,也不想被人認出。這一來二去,沒想到就真種下種子了。
“那薛將軍如何確認那裏頭的,就不是他的?”皎然想了想還是問出口。
凌昱瞥了皎然一眼,“正妻為先,茂挺可不傻,那時都要成親了,不會給自己在外頭留下把柄。”
皎然點點頭,看來是和凌昱一樣,自己用藥了。
薛能確實不蠢,何婉兒三番兩次偷偷倒掉避子湯,這想母憑子貴的心思誰也瞞不住,所以雖然何婉兒去勾欄時沒帶丫鬟,卻也逃不過薛能的眼線。
“鬧成這樣,那腹中胎兒怎麼辦?”皎然又問,投入薛家無門,難道何婉兒會跟了張大員外?
自然是不能的,何婉兒時至今日,大概也才知何謂自作自受,當初在四季園同姊妹談論肚皮生意時,她覺得那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實則卻不知許多女子都全然無法選擇,就像她本想借小倌的精丨水,可被張大員外算計上,壓根毫無反手之力。
而女子十月懷胎,如何能對從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沒感情,城外一鬧直接讓何婉兒動了胎氣。
這夜裏,何婉兒在穩婆的手裏誕下一子,誰知孩兒剛呱呱落地,房門就被“通”地一聲踹開,張大員外有備而來,不費吹灰之力便將襁褓中的嬰兒搶走,張大員外早和穩婆串通好了,若誕下男嬰,便推開一扇窗,得知何婉兒產下的是個帶把的,張大員外喜出望外,臨走時還喜滋滋地在何婉兒的床頭丟下了一張銀票,而後便揚長而去。
反觀何婉兒,剛從鬼門關走一趟,說話都沒力氣,哪還能去搶那個娃娃。
這時她才知道,當初陶芝芝那句“把人當豬”是何意了,豬崽誕下,豬母都懂得躺下餵乳,更何況何婉兒懷胎十月,焉能對這塊肉沒感情。
而在張大員外眼裏,這可是百利而無一害的買賣,這些年為了子嗣,家裏那位給他找了不少結實能幹的農婦,可張大員外壓根兒瞧不起那些渾身土味、說話都想讓人捂耳朵的婦人。既然都是要肚皮,都是做生意,自然想尋一位美嬌娘,這般生下來的娃娃不管像爹像娘,都不會磕磣,不至於學了那些下等人的寒磣風氣。
馬車上已經有提前雇來的乳娘在等着,張大員外將娃娃抱上車,便丟給了那早被娃娃的哭聲引出母乳的奶娘。張大員外打着算盤,將這帶把子的抱回去放在他那婆娘身邊養大,往後好日子便更多咯。
而何婉兒聽得門外“嘚嘚嘚”越來越遠的馬蹄聲,想撐着身子坐起又起不來,那穩婆也是被張大員外買通的,早拿着銀子溜之大吉了,何婉兒看着空蕩蕩的屋子,眼角有一滴淚水滑下。
同樣是燭光縈繞,這邊屋內蕭瑟,月來相照軒那邊卻是滿屋生春,別過何婉兒的話題,凌昱便直入主題道,“日子已經定下,就在四月十六,是短了些,不過當時來得急的。”這才是他今夜到十二間樓來的目的。
皎然剛抿了一口茶,被凌昱這話嚇得茶水倒吸入肺,鼻涕眼淚都咳出來了。眼下都快三月了,要不要這麼趕啊?
凌昱將皎然扶起來,在她背上輕拍,“哪裏快了,離賜婚的日子,都過去半年了。”
誇張!哪裏有半年,皎然嗆得臉和脖子都紅了一片。他們這才剛回京,居然這麼快就選好日子了。若非驗過貨,她還要以為凌昱不行了呢。
“且再往下天候熱起來,到時嫁衣怕太厚,辦許多事兒也不方便。春日裏辦喜事剛剛好,誰都舒服。”凌昱道。
“可來得及嗎?”成親雖只有兩個字,瑣瑣碎碎的事情,寫起來一沓紙都不夠用呢,更別提一層層吩咐下去了。
“怎麼來不及。”凌昱道,“你只需等着坐進花轎,其他的事情又不用我們去料理。”
皎然還是覺得快了些,總算不再嗆喉嚨了,便只欲言又止地望着凌昱,那眸底剛嗆出一層迷霧,在燭光里光彩熠熠,連那唇瓣也是水晶晶的,瞧着甚是可憐。
“不過卻也不是沒有壞處。”凌昱道。
皎然順着他的思路問道,“是什麼?”
凌昱道,“過兩日去你家下聘,到成親前,我便不能來見你了。”按照本朝習俗,要成親的男女須避而不見,雖說凌昱和皎然早把規矩破得七七八八,但人就是奇特,越到最後,卻越是想臨門一腳,遵循這最後所謂長長久久的規矩。
不見便不見,皎然“哦”了一聲,不過是一個多月,天知道打仗那幾個月她是怎麼過來的。
可凌昱卻不這麼認為,打仗那是不得已,而如今兩人都在京城,卻看不見摸不着,這比叫他去打仗還難受。凌昱瞧着皎然那還掛着茶滴的唇瓣,水光潤澤下,粉唇分外晶瑩,讓人只想一親芳澤,俯身一口含住,追逐香舌吞咬了起來,帶着几絲不滿的泄憤味道。
兩人可是許久沒親熱了,但因着成親在即,原本十分放得開的兩人卻突然拘束客氣了起來,所以這夜兩人只在唇齒間追逐,沒完沒了,偶爾凌昱憐惜皎然快喘不過氣來,粉拳再他背上直拍,便大發慈悲地抱着她滾在毛毯上歇息,兩人雙雙喘着氣,過了片刻又急急尋了上去。
最後自然是皎然回芃園晚了些,急得夜凌音在門口直踱步,朝着街上探頭探腦,見是凌昱送她回來,起初還是客客氣氣微笑,待拉着皎然進屋,又是一頓嘮叨,規矩越到最後越難守。小別勝新婚她懂,可那也要先成婚啊。
皎然無奈地掏掏耳朵,“娘親,我明白着的,這不是剛回京嘛。”皎然抱着夜凌音的手臂撒嬌,“過幾日下了聘,想見也見不着,阿然心裏有數的。”
沒有凌昱的日子裏,皎然倒不覺寂寞,她原是準備留芙蓉兒在十二間樓幫陶芝芝辦事的,但芙蓉兒和彩絮兒都想跟着伺候她,生怕她剛進國公府適應不來,權衡之下,便決定將二人都一道帶進府里。
不過芙蓉兒還是每日都會出府一趟,來回奔波,替她辦事兒又能替她傳話。其實凌昱也說了,若是皎然想繼續管理十二間樓也可,只不過來回跑必定會疲乏些,因着府中也有內務要處理,皎然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逐漸將大權放給陶芝芝,往後她依然是大股東,卻只負責幕後操作,人前一概事務她本就懈怠,便交由陶芝芝料理了,如此一內一外倒也和諧。
除了十二間樓的事務交接,這段日子裏,皎然還準備將許多往後鮮少有機會做的事情都過把癮。
這日,皎然帶着個包裹出門,一到月來相照軒便卸釵環,除衣裳,換上一襲夜凌音和丁綺綽那個年紀才會穿的富貴綾羅錦衣,又簪上金銀珠翠,若從背後看去,只會叫人直呼“暴發戶”。
因着過於富貴,皎然更不敢露臉了,只以紗蒙面,再戴上空頂帷帽,如此遮住臉,但滿身富貴卻更顯眼了。
然後便和陶芝芝一路興奮得腳都快點不到地,疾步往白礬樓去。
卻說這白礬樓里,可不止有女史,也有專供貴婦人玩弄的小倌,不過皎然和陶芝芝可不是去玩弄小倌的,兩個小姑娘只想見見世面。
走到大門外時,皎然和陶芝芝還不忘互相琢磨彼此的穿着,“如何,看不出來吧?是不是一看就很有錢?”
陶芝芝直點頭,“就差把家當都穿在身上招搖了。”
皎然“咯咯”地笑,“那還是你更招搖些。”陶芝芝一貫的審美就偏於暴發戶,是以皎然才有此言。
卻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滿帶疑惑的喊聲,“皎然?”
慣性使然,皎然差點就應出聲來了,好在還記得自己此時不是“皎然”,便沒有回過頭去。
可皎然雖沒回過頭去,那人卻不死心地走到皎然面前來了,“果然是你!”雖皎然背對着,也擋得嚴實,但那聲音卻叫人過耳不忘,特別又是皎然一點沒有掩飾之時,是以嘉禾公主才能認出來。
“公……”皎然將話碎在嘴巴里,“夫人?您怎在此?”
嘉禾公主一看皎然這遮遮掩掩架勢,便心領神會地覺得她也是來捉姦的,嘉禾公主壓低聲音道,“你別怕,若阿昱真又領着那勝雪來廝混,我定幫你教訓他。”
嘉禾公主也是愁啊,這才回京幾日,那不孝子便到勾欄里來了,雖說時人議事愛往酒樓鑽,大軍剛歸來,吃吃喝喝也乃常事,且白礬樓近來有一位勝雪姑娘風頭正盛,叫多少紈絝子弟一擲千金。
而嘉禾公主可打聽過了,去年凌昱便是帶着勝雪出入煙花之地的,真是氣煞人也,這新婦還沒進門呢,就對舊人念念不忘了?至於剛回京就往溫柔鄉鑽嗎?也是因此,嘉禾公主才在府里坐不住,想着要抓個正着,好好教訓一下凌昱。
皎然聽完卻是愕然,她可不是來捉姦的,凌昱那怪癖她清楚得很,“夫人,凌公子想來是同軍中兄弟來此吃慶功酒,我相信他。”
嘉禾公主在心中暗自搖頭,只道這姑娘實在天真,不過面上還是要問,“那你因何來此,難道不是……”來捉姦的么?
皎然半隻腳都踏進大門了,便大大方方地承認道,“誰說只有男兒能喝花酒,咱們女兒家也是能的。”
嘉禾公主聞言,又深感是自己低估了皎然,以暴制暴,這招可比捉姦高多了,而那場面嘉禾公主這個深閨婦人也沒見過呢,婆媳倆在半路一拍即合,一前一後進了後院包廂。
芳茹園裏雖養着歌姬舞姬戲班子,宮裏也常賞些各地進獻的舞姬給公主解悶,但這種市井娛樂,嘉禾公主從未接觸過,是以她比皎然還要興緻勃勃,三人各點了一首小曲兒,可等小倌唱完,皆是搖頭。
“夫人可是有何不滿意,咱們這兒什麼貨色都有,不合咱就換一換?”眼前三位貴婦人打賞得比爺們還闊綽,老鴇兩眼冒着金光,牙齒閃着銀光,不遺餘力地奮力伺候這三位大金主,“只要您想要,咱們都能包滿意。”
皎然道,“弱了些。”
陶芝芝道,“瘦了些。”
嘉禾公主擺手嫌棄道,“這比我們還白嫩,說話比我們還細柔,還不如我們上去唱和唱和。”
“明白明白。”老鴇笑得眼縫裏能夾死一隻蒼蠅,諂媚了一番,又道,“那般的郎君,院裏也有,三位且先自在,馬上就來。”說完便一溜煙地開門退出去了。
半盞茶后,那新人又進來了,這回倒是身姿俊碩,挺拔如松,不過待到皎然看清來人時,條件反射的,猛地就將腦袋埋到嘉禾公主懷裏,怎麼來的居然是凌昱。
“娘親,你跟着瞎胡鬧什麼?”凌昱先對嘉禾公主道。
“怎麼的?”嘉禾公主活學活用,“就許你們男子喝花酒,不許人家小郎君賺銀子啊?”
做兒子的自然不能去訓斥自家母親,凌昱沒再去理會嘉禾公主,而是喚了聲“阿然”。
皎然還是埋在嘉禾公主懷裏沒起來,嘉禾公主安撫地輕拍她的肩膀,“別怕,難道他還能吃了你?”
皎然嗡嗡嗡地不知在嘉禾公主懷裏嘟囔着什麼,便聽嘉禾公主傳道,“正是!你們不能相見來着,快快出去。”然後朝凌昱揮了揮手。
凌昱萬般無奈,“穿得跟要去做賊似的,哪裏見得着面了。”
皎然伸出一隻手朝凌昱揮了揮,末了,凌昱嘆道,“也成,過過癮便回去吧。這樓里多的是吃醉酒的男子,你們太惹人注意,也不妥帖。”
皎然聽得腳步聲遠去,才從嘉禾公主懷裏起來透氣,她這還沒恢復好呢,嘉禾公主就忙朝站在門外的老鴇招呼道,“人呢?快些請上來。”
日子就在這樣的驚喜交加和忙中有序里,飛快地走到了四月十六這日。
送嫁的自然是大舅子石敬澤,卻還有小舅子皓哥兒,原是沒有皓哥兒的,但什麼年紀小之類的道理跟小屁孩可說不通,皓哥兒得知皎然再不住在家裏了,本就不開心,怎麼勸也鬱鬱寡歡,誰知如今連小舅子都不給當,又哭鬧了好一陣。
皎然藉著飛月和凌昱傳書商討,最後還是決定讓皓哥兒過過小舅子的癮,國公府加急給尊貴的小舅子制了一套新衣,皓哥兒生下來后,可從未穿過如此嶄新的衣裳,小人兒立刻又沒那麼不開心了,一大早便在猴在皎然身上,看着她敷粉點唇,紅妝上身,一會兒在院子裏蹦蹦跳跳,一會兒又“咚咚咚”跑到西廂房裏,和皎然轉播門口如何熱鬧人如何多。
凌昱費了老大的勁,又出了一筐利市后,才得賓客撒紅花,被通融着將皎然接上花轎。
石敬澤將皎然背上花轎后,和凌昱一道翻身騎上一匹白色駿馬,皓哥兒上不了馬,也不能跟着上花轎,還是國公府那邊請了個嬤嬤,全程抱着護着,專門來伺候這個小舅子。
大婚這日的京城,比過年時還要熱鬧,姑娘們擠到街上,就為了看一眼着紅袍騎白馬的凌昱,凌昱在城中本就名聲甚廣,斬敵歸來后,更添了英勇威嚴的色彩。
如斯男兒,居然娶的還是民間女子,這般想來,姑娘們深以為那花轎里的新娘,換成自己亦是坐得的。
春心不那麼蕩漾的,便都是來看新娘嫁妝的。上京市民探着腦袋,也不知這姑娘是什麼福氣,居然能叫當今天子和淑妃娘娘賞給她前三抬嫁妝,十里紅妝的陣仗,比許多貴女出嫁還要氣派。
別的人家出嫁,還要顧慮着不能越過哪家的郡主,哪家的千金,該是幾抬就是幾抬,而皎然因着被聖人賜婚,又有宮中娘娘送嫁妝,那便是直接照着宮裏的要求來的。
皎然雖然只是個鄉君,但依着帝王的恩賜,卻是照着郡主的禮制置辦。成親前一月,便有宮人來替她清點嫁妝,察看妝奩,再報由宮中娘娘,不夠則加補。
不僅是嫁妝,大喜這日,天還沒亮,街道司的兵卒便提着大大小小的鍍金銀水桶,沿街洒水祛塵洗新,謂之“水路”。如此一來,還有誰敢再看輕皎然。
有羨慕皎然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也有揣度她是如何攀上凌昱的,還有人猜想,這般賜婚,強結為連理,說不定是外人看着甜,天知道裏頭苦不苦呢。
苦不苦皎然不知,但一套程式下來,端坐在洞房裏,她只覺得,好餓!
可揭了蓋頭就更不能鬆懈,流程還沒走完一刻也鬆弛不得,一屋子圍觀的女眷都好奇地打量着皎然,看得皎然羞答答地不知將眼神往哪裏安放。好在凌凝、凌蘭和凌涵這幾個相識的人,都在朝她笑,才叫皎然自在了些。
喜娘將金銀線、彩錢、雜果拋擲在床上,嘴裏唱和着喜詞兒,又用彩絲線絞了個同心結,系在兩個酒杯之間,交由皎然和凌昱喝合巹酒。
“哎喲,嫂嫂,怎麼瞧都不瞧三弟一眼,這般害羞,今夜洞房可不就成了瞎子過河了。”凌凝果然就是個不懷好意的,隔着一張桌子便直起鬨。
皎然眸子垂得更低,耳垂也快滴血了,心裏想凌凝真是個促狹鬼。
飲完合巹酒,結完發,由新郎摘下新娘子鬢髮上的花,再由新娘子解開新郎衣袍上的綠拋扭結,拋到床下,這繁瑣的禮節便完成了。
“你們倆可真逗,我說三弟,今夜你可要憐惜着些嫂嫂,你瞧她剛剛幫你解扭結,手就跟被燙着一樣。”凌凝又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道。
皎然汗顏,果然成了親的都口無遮攔,若不是她被凌昱禍害了,估計這會兒要羞得鑽到床底下去了。
好在禮畢后,凌昱便頭也不回地往前廳去待客,連着將這些觀禮的人也從新房帶走了。
凌昱出去不久,便有丫鬟端着一盞燕窩進來,“少奶奶,郎君讓您餓了便先墊墊肚子,不必拘着。”
哪有新婦剛進門就在新房饕餮的哦,皎然盯着桌上那碗燕窩,思索着應不應該去吃,而就在這時,皓哥兒“咚咚咚”地跑進來了,今日皓哥兒也穿得富貴,凌家給他壓了不少金飾物,一路“蹬蹬蹬”小跑着,鈴鐺的聲音格外響亮。
“然姐姐,你以後就住在這裏了嗎?”皓哥兒重心不穩地撲到皎然腳上,眨着眼睛問道。
皎然點點頭,然後將皓哥兒抱到了床榻上,小嘴兒喋喋不休的,“那以後你還會回去看皓哥兒嗎?皓哥兒能常來看姐姐嗎?”這些時日家中長輩已經跟他說了許多遍,女兒家長大都要出嫁,將來他也會娶媳婦,所以皓哥兒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哭鬧了,只是還是有些不舍和難過。
“當然可以啊,皓哥兒想來就來,姐姐也會很想你的,你若想姐姐了,便過來小住,或者姐姐便回去看你。可好?”皎然道。
皓哥兒勉強地點點頭,然後從撒在床榻上的雜果里撿了個桂圓,掰開後放到皎然嘴邊,“姐姐餓了吧,皓哥兒已經吃飽了,姐姐也吃吧。”
皎然嫣然一笑,從皓哥兒手中咬過那桂圓。
賓客開宴前,皓哥兒已經先吃了一通,小肚子吃得圓滾滾的,皎然拿手在皓哥兒的小肚子上抓痒痒,逗得皓哥兒“咯咯”直笑,然後便也不拘着了,端過那燕窩,和皓哥兒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墊了肚子。
因着有皓哥兒的陪伴,獨守新房裏等新郎的時間過得不那麼無聊,可是再漫長的時間也都會過去,凌昱踏進屋裏時,那嬤嬤也過來要將皓哥兒抱走。
原本還很開心的,一見要走了,皓哥兒撲閃着眼睛就要落淚,死死抱着皎然不肯挪屁股,但人小沒主權,最後被趕來捉人的石敬澤單手一拎,便只能蔫乖蔫乖地回家。
“姐姐過兩日便會回咱們家啦。”臨走前,皎然不舍地安慰皓哥兒,小人兒一掉金豆子,就弄得皎然莫名地也有些惆悵。
待到石敬澤他們出屋了,凌昱才涼颼颼地道,“什麼咱們家,難道還有別人家?”
皎然鼓起腮幫子不說話。
“用膳吧。”凌昱道。
大魚大肉都在前院,皎然只和凌昱用了些清淡的小粥甜口,和新郎用完第一頓飯,皎然這才能摘下那重重的花冠,再由芙蓉兒和彩絮兒伺候着去凈房梳洗。
六如院的凈房重修得極好,玉石築成的湯池,流水從石縫間淌下,單是聽着那潺潺水聲,皎然綳了一日的身子便舒緩了下來。
氤氳水汽里極好養神,不過因着對凌昱十分了解,皎然怕泡久了引狼入室,於是簡單擦洗完畢便由彩絮兒伺候着起身。
明明是洞房之夜,這新郎新娘卻比平日裏倒要客氣許多,皎然從凈室出來時,也不去看凌昱一眼,直接坐到妝奩前,由芙蓉兒伺候着絞發風乾。
凌昱透過鏡子和皎然對視了一眼,這姑娘那如避色胚的舉止,叫凌昱不由衝著鏡子裏的新娘挑了挑眉,而後便自去凈室梳洗了。
這莫名挑釁的神色,皎然只當沒看見,不過等凌昱進了凈室,便立刻回頭催促芙蓉兒和彩絮兒手腳快些。所以當凌昱從凈室出來時,皎然已經躺在床榻上了。
皎然聽見床簾掀開的珠翠相擊聲,不由又往裏挪了挪,雖然是過來人,但心裏說不得還是緊張的。
今日兩人的寢衣皆是紅袍,紅色襯得皎然愈加玲瓏嬌羞,比晨間的霞光還艷麗,叫人挪不開眼睛,而穿在凌昱身上,也顯得他愈加矜貴出塵,雖是瞧着比平日裏溫和了不少,但皎然還是在心裏打鼓。
“怎麼跟不認識了一樣?”凌昱在皎然身邊坐下問道。
那不是忐忑嗎?不過人不能露怯,皎然想了想道,“世子爺雙喜臨門,既成了親,又得了官職,紅光滿面,自然有些認不出來了。”凌昱在大理寺謀了個職位,這大大出乎皎然所料,她總以為凌昱該子承父職的。
凌昱確實可以承父職,不過沒戰事時,那都是虛銜,且如今京城裏有薛能、史詔便已足夠,貪多嚼不爛,相好的武官太多,並非好事兒,反而會招風,凌昱在皎然身邊躺下,“你既然肯跟了我,總不能讓夫人白跟了我不是?”
呵呵,說得好聽,皎然樂得潑潑他的冷水,舊賬要翻可不要太多,她撐起腦袋朝凌昱那邊探了探,“可當初,你還說我不值得那杯酒呢!如今怎就水漲船高了?”
凌昱輕咳了一聲,掀開一角被子蓋在自己身上,“那時是我嘴賤。夫人莫要介懷,年輕人的話,聽聽便好。”
皎然又“呵呵”了一聲,一把抓起凌昱在被褥里作亂的手,“你說得對,話還是要聽長輩的。”
今日話說得最多的便是喜娘這個長輩了,凌昱道,“那不如我們便歇息吧?”歇息什麼?個中真相不想也可知。
皎然一臉正經地將自己裹在被褥里,“娘親說了,洞房之夜可不能叫夫君胡來。我覺得她說得對,歇息吧。”皎然說歇息可就是真歇息,說完便將自己卷在被子裏,背對着凌昱呼呼睡去,只留下凌昱一人在背後上下不得。
次日天邊才剛露出一點魚鱗之白,凌昱就已經起身去院子裏打拳。主子醒了,伺候人的自然也不能再睡,芙蓉兒拉着彩絮兒在一旁道,“郎君和少奶奶昨夜是不是睡得很早?”梳洗交接時,芙蓉兒不太確認自己有沒有錯過什麼。
彩絮兒不明就裏地點頭,“昨日成親多累啊,自然是早早歇息了。”
芙蓉兒重重嘆了口氣,等會兒凌家的老嬤嬤來收白帕子,那可如何是好啊。平日裏隨心就罷了,沒想到她家姑娘洞房之夜居然還叫人操心。
而那邊凌昱打完一套拳下來,梳洗完畢回屋,皎然還在床上睡得黑甜。
凌昱也不去吵她,就那樣一手撐着腦袋,一點點看她翻身轉身,在夢裏吧唧嘴,凌昱抓了一縷青絲在指尖,在皎然鼻尖臉上畫圈,大概以為是蚊子,沉睡的女子迷迷糊糊間還不忘用手去趕。
天邊漸亮,皎然的生物鐘也快到點,凌昱看着她先動動眉頭,又動動睫毛,最後才一點點睜開眼,今日清晨,皎然一睜開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凌昱的臉。
“娘子早安。”凌昱笑道。
皎然沒有去理會他,抱着被褥又往裏去,來來回回賴床轉身,最後才似乎想起那並非夢境,她已經是凌家少奶奶了,皎然抱着被褥又轉過身來,甜甜地對凌昱笑開,“郎君也早。”
凌昱俯下身,接下來的話,全都被吞進了肚子裏。
門外彩絮兒正準備去喚皎然起床,走到次間卻被芙蓉兒連拖帶拽又捂嘴,飛快拉了出去。到了門外,彩絮兒才得了自由,張嘴問道,“姐姐怎麼把我拖出來了,少奶奶該醒了,我正要去伺候呢。”皎然每日雖賴床,但起床的時辰卻一向準時,所以兩人才會踩點進屋。
芙蓉兒紅着臉道,“快別進去了,以後郎君在屋裏,可要等少奶奶召喚才進去。”
“這是為何呀?”以往她們可都是來去自如的,彩絮兒不解地問道,“裏面到底怎麼了?”說罷又要踏進門去。彩絮兒還是黃花大閨女,對這些事自然沒有芙蓉兒敏銳。
“今時不同往日,聽我的沒錯。”大戶人家總要注意規矩,芙蓉兒急急拉住了彩絮兒,“什麼怎麼了,他們在洞房,難道你還要進去嗎?”
彩絮兒這下全明白了,臉也“唰”地紅得跟豬血一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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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婚禮參考自《東京夢華錄》,有改動。
終於讓我給寫完了!讓我仰天長嘯五百聲。謝謝看到這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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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昭昭被家人放在世外桃源養了十三年,養得如花似玉,嬌憨爛漫,玉面含春而不自知。
及笄歸京,花朝節得魁,一時名動京城。
可惜虞家一朝勢落,塌了半邊天。
偶得知鎮國公世子沈粲私產豐厚,富可敵國,家人決定把虞昭昭獻給病懨懨的戰神沈粲。
只待他升天,小夫人方可卷錢票走人。
虞昭昭摸着脖子:聽說戰神把人頭系在腰上當球耍……怕怕的!
家人擺手:無妨,他如今一病不起,戰神也要成死神。
虞昭昭捂住眼睛:聽聞他渾身都被射成篩糠了……醜醜的!
家人哭訴:半死人怕什麼,好過咱家門被撞成篩糠。
想起父母長輩的寵愛和養育之恩,昭昭咬牙應下了。
大喜之日,虞昭昭紅着眼睛坐上花轎。
喜樂奏鳴,道旁路人如聞哀樂:戰神加官進爵又如何,有命奪、沒命享,奄奄一息連襲爵的娃娃都造不出來,可憐一朵嬌花只能插在墳頭咯。
眾人等着笑看京城第一美人從嬌花乾枯成昨日黃花……
一年後
看客指着虞昭昭旁邊的男子:京城第一美人何時養了如此龍章鳳姿的面首?
三年後
看客:說好的戰神起死回生靠嬌花灌溉,吸人精氣,虞昭昭怎麼比嫁人前還嬌艷欲滴?
等着等着,只見沈粲把世間所有美好都捧到虞昭昭面前,又給她造了一個世外桃源……
前十四年,昭昭以為家人說的便是天理。
遇到沈粲之後,昭昭明白了,她的天地里,最大的應該是自己。
——恰好遇見一人,願意把你裝進他的天地,任你不乖不巧,亦視若珍寶。
【小劇場】
某日,昭昭發現身上有莫名淤青,眼淚撲哧撲哧開始往下掉:難怪他們都說你在吸我精氣,我這是五臟府都被吸干,要死了嗚嗚。
沈粲吻着她的眼睛:你想清楚,到底是誰在吸誰的精氣?
全員古代土著
先婚後愛
雙C
寫於2021/07/19咔嚓截圖
年代文預收《八零之我和村裏的小夥伴》也可以看一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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