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章」前篇 零.雪落枝頭暗壓庭脊,天下分和江山將忘
十冬臘月,大雪紛飛,鵝毛樣的雪片不停的拍打着酣睡的地面,呼嘯的大風死命的拽着大樹陣陣擺動,還時不時搖斷幾根細小的枝子。
大雪中,一個高大的男人艱難的在雪地里走着,他一身殘破的戰甲無力的抵抗着風雪的侵蝕,一手提着一把加大號的偃月刀,另一手纏着披風半舉着,捲起的破爛披風緊緊包住着什麼,男人一邊迎着風雪踱步,一邊護住披風,正走着,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直接掀翻了男人。纏緊的披風也順風打開,一個小東西順着掉了出來。
是一個男孩。
消瘦的小臉像羊脂玉一樣白皙,彎長的睫毛蓋住緊閉的眼,粉嫩的小嘴淡淡的呼吸着,男孩緊緊的抱住自己微微的抖着,臉蛋凍得通紅,但也只是那麼睡着。
看見掉出的孩子男人慌了,連忙再用破損的暗紅披風包住男孩,正抱着,還沒等他動作,只聽身後一陣叫喊聲:
“有腳印!就在前面!抓活的!”
男人驚慌失措,丟下刀連頭也不回的向前跑着,跑了幾十步,迅速流失的體力和被凍得半死的軀體都在提醒他,要活着,可,他眼下的形勢他又怎麼活得下去呢?突然,他摔倒了……一頭栽倒在雪裏,可他,卻再沒力氣爬起來了,只聽見陣陣的馬蹄聲愈來愈近,最後漸行漸遠。
“呵……原來我被雪埋起來了嗎……看來今天,是得交代在這啊……”
風雪的咆哮漸漸蓋過了男人的呼吸,層層的雪片最後埋住了他身邊的一切,直到,他什麼也感受不到。
……
(十年後的北方的一個小村子)
臘月寒冬,村民們忙活着過年的準備,有的存糧有的堆柴,各有各的忙道,正忙着呢,只見幾個毛頭小子還有一個小姑娘在人群中穿梭打鬧,幾個孩子你追我往嘻嘻哈哈,正跑着,打頭的一個男孩從地上抄起一團雪捏成個球,嗖一下扔向其他孩子,其中一個小矮個腦袋機靈,側身一躲,這球就與他擦身而過,但好巧不巧的,這飛過的雪球又不偏不倚的正好砸中了一個抱着一堆罈子的大爺,這大爺四十多將近五十,瘦弱的身子還佝僂着背,一臉褶子耷拉着腮幫子,看着很是滄桑。
“哎呦!”
那大爺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雪裏,手裏罈子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幾個小子眼見闖了禍,撒丫子跑的那叫一個快,唯獨裏面的那個小姑娘沒跑,急急忙忙的小跑來扶大爺。
這姑娘長得俊俏,面如雲出皎月,目似暖春柔水,兩道細眉生得一副哭樣,櫻桃小嘴粉紅一點,看着是那麼惹人憐愛,雖然跟那幾個孩子打打鬧鬧弄得一身水冰塵灰,但也能看出這孩子底子不是一般的好,要說是傾城傾國也不為過。
那孩子本想去扶,但看到摔倒的人的時背後又是一涼,這倒地的不是別人,是自己阿爹的老朋友了,這人姓李,村裡呢,都叫他李大爺,眼看這人是跟自己爹關係要好的朋友,但扶吧,要是被打小報告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但不扶吧,自己看着一個老人倒地還有點於心不忍,但他是爽快人,打什麼小報告,打就打了,扶大爺要緊!
“哎!這不是李大爺嗎,李淘氣他們怎麼能亂砸人呢!真討厭!”
說著,邢仲月趕忙扶起老趙頭,打算裝作無事發生,要是能把這件事偽裝成“可憐老人路邊摔倒后被優秀青年發現后見義勇為”的事就好了,但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吧~
被扶起的老李頭拍拍身上雪,還沒等他完全站起來,他直接一把捏住了仲月的耳朵,把他整個人都往上提了一下。
“你還好意思說,難道你沒跟他們打打鬧鬧嗎?也不是大爺說你,小姑娘家家的,安穩點,多學學家務,也不免你爹老邢把你拉扯大這麼多年,我跟你說……哎,等等,剛剛是不是李淘氣打的我?我好像在人堆里聽見他傻樂了,笑的嘎嘎的跟個傻子似的,這孩子真膽大了,連他爹都敢動,看我回去不抽他!”
“哎呀別生氣嘛!”仲月一閃身便掙脫開來李大爺的無情鐵手,他嘻嘻的樂着,向那幾個男孩的方向跑去,邊跑邊對老趙頭說:“您可不要告訴我阿爹啊,嘿嘿李大爺您最好啦!”
看着邢仲月越跑越遠,老李也只是無奈笑着,這孩子,這麼大了還跟個男孩似的這麼有活力,雖然不像個女生,但好歹有一群不錯的朋友也是好的,總比他的老交情邢亢要好太多了,時不時搞失蹤,脾氣還挺臭,一邊想着,一邊也不慌不忙地撿着罈子的碎片。
“李叔!李叔!”
正撿着,身後跑來一人高聲喚他,老李聞聲看去,是隔壁鄰居的老竹頭的兒子竹慈,那竹慈身高八尺虎背狼腰,也是跟隨邢亢習武的大徒弟,雖然長得面容清秀,為人也不錯,但是要真動起手來那可是不含糊。
但看到能讓竹慈這麼急的事,老李心中也隱隱的覺着不對勁。
“啊?怎麼了這是,火急火燎的。”老李抱着罈子碎片問道,竹慈大口呼吸喘勻了幾口粗氣,才緩聲答道:
“村長說有緊急事,讓我叫您還有淘氣他們,還有全村的爺們都要去。然後主要是讓您還有邢老去跟村長商議。”
聽見要叫自己跟邢老一起去,老李不禁嚴肅起來,看來這有什麼不是小事啊,不過有幾天沒見到老邢頭了,他上哪去了呢?雖然搞失蹤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但要真有事的話他還真回得來,雖然他也總是好奇盤鯥的動向,但這十年來邢亢他是隻字不提。
想到這,李老也覺得應該發生的不是小事,如果總是搞失蹤的邢亢都能及時回來,那看來……
“好,我馬上去,你先去叫別人吧,別再耽擱了。”
說著老李把罈子碎片放在了一處角落,轉身就向村長家的方向走去。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那扔完雪球的幾個孩子跑走後又在村後頭打了會雪仗,玩累了就屯屯地上的雪,搭成個床在那休息,甚至還有幾個睡着的。幾個人嘻嘻哈哈的在學床上躺成一排,爭着比誰的哈氣更大,玩了會,李淘氣轉頭看向身邊的邢仲月,他滿眼笑意,又堅定了眼神,清了清嗓子問道:
“咳,玄,玄英姐,過了年之後你得多少歲了啊?”
邢仲月看着天想了一會,“十七了吧,我也不清楚,年年都是阿爹幫我記歲數,不過嘛我也不怎麼關心這,畢竟記也好,不記也好,這日子還是會那麼過去,所以憂也好,喜也罷,只要能過得長遠,開心就好,所以年齡不重要,怎麼啦?突然問我這個。”
說著,仲月看向了淘氣,四目相對,淘氣不禁小臉一紅,猛的轉過頭看向別處,看着嬌羞的淘氣,仲月也不知道怎麼的臉紅了起來。
“沒,沒什麼,就是問問。那個,咱們在一塊玩了多少年了……”
“記不清了。”
“我記得,等過了年就是十年了。”
“這麼久了?”
“嗯……這麼久了……那個……我……”
“什麼?”
邢仲月歪着頭看向淘氣,這一無意之舉可給淘氣萌炸了,支支吾吾半天連個整話都說不明白,旁邊的小夥伴都看不下去了,這麼聊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這李淘氣也是的,說三道四調皮搗蛋的時候一個頂倆,但正經的一來直接就憋死,這完蛋玩意。
“李淘氣喜歡你嘿!”
也不知道是誰摻和了一句,把淘氣嚇得直接跳了起來,他的臉漲紅到了極點,都不敢正面看仲月了。
“喂喂,你們幾個!過分啦!虧我還把你們當哥們!臭小子們,看我不揍你們的!”說罷淘氣直接撲了上去,幾個小孩嘻嘻哈哈又打鬧在了一起,一旁的邢仲月微笑的看着他們,但回想起來,淘氣的“喜歡”,他可不會接受。
畢竟,他的心早在十年前就留在了那個人的身上。
正當幾個孩子玩的開心着呢,,就看不遠處飛奔過來一人,邢仲月聽見踩雪的聲音抬頭一看,那人正是竹慈;竹慈氣喘吁吁的跑遍了整個村子,這裏的幾個孩子是最後剩下的了。
“喂!你們幾個臭小子,趕緊去村廣場,馬上的!全村男的都去!”
竹慈一嗓子把幾個孩子都喊了起來,其他人還以為是有什麼好玩的,推着嚷着就往村裡跑,淘氣還沒來得及跟仲月說什麼,就被幾個起鬨的孩子給拽走了。
“哎?那我呢?”
原地就留下仲月一個人孤零零的站着,傻獃獃的。
……
“你說什麼?朝廷要亡了?”
村長屋內,老李驚愕的聽着村長對他說著發生的事,一屁股栽坐在凳子上。
“啊,是要亡了,而且我有預感,姚文魏掌權的時代即將結束。”
沒等他緩過神,身後門開進來一披甲大漢,手提一把大號的偃月刀,刀刃上的銹跡和豁口看着可有些年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