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拙縣主2
隨沅眨個眼的功夫,她太子表哥已經步了出去,把那正被韓泱單方面攻擊的兩個姑娘也給嚇了一跳。
倒不是驚詫,更多的是心虛。
她們兩個是特意避開了眾人,就在這隱蔽的地方說小話的,沒想到,先是被那個嘴上塗了砒-霜的最不講究人韓泱給聽見了,出來冷嘲熱諷就是一頓掃射,現在又是連太子都來了。
太子是何等人,用當朝宰相的話來說,就是“手腕一流的合格政客”。不過是十五六歲的人,卻有了千年的修為,天資聰穎就不提了,那心眼子也是一等一的。
皇后給他生了幾個弟弟,愣是一個妹妹都沒得,把太子個拳拳兄長心浪費了,他只好寄托在姑姑家的表妹身上,隨欣和隨沅姐妹兩個,都是太子親口說要護着的妹妹。那是當親妹子疼着的!
李寶兒並不能確定太子聽說了多少,先是給太子見了禮。正想先發制人,賣賣委屈,好叫太子知道韓泱的可惡,就見太子上去,就親昵的給了韓泱一拳:“你小子,這又是在做什麼。”
韓泱和太子也有些許交情,扯開個笑意,“我還是頭回見着這樣酸人家的葡萄,真漲了見識。”
太子就笑道:“你也不必與她們說這些。”
李寶兒心道,難道今日運氣好,撞上了太子和藹可親的時候?
太子就回過頭,招了招手:“沅姐兒。”
隨沅早就想出去了,就是礙着不知道太子要做什麼,現在被他叫喚,她活潑潑地就走了過去。半點也沒覺得自己在旁邊聽牆角了好半天是不好意思哩。
正主出場,李寶兒和鄭聽語都啞口無言了。
隨沅才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她們兩個嘴上沒把門道人是非、編排她是私生女都沒覺得不好意思,她這個聽牆角的苦主還能不好意思?
隨沅朝着太子和剛剛那個為她“仗義執言”的少年微微頷首,又對着李寶兒二人道:“我的封號我是喜歡的,你們若有意見,不如找聖人去提提?”
惟拙縣主頭一次這樣與人劍拔弩張,心裏也頗有些忐忑,並不知道自己這樣說到底合不合適。
太子心裏卻已經贊了一聲“好”。說的不錯。誰人不知,隨沅的封號是長臨帝賜下的,對這封號有意見,那是不是對聖人也有意見啊?
你一個小孩子,定然不是自己能想出來的,那就是你們家,你們全家人都對聖人有意見,老天爺!你們臨陽大公主府是要反啊?
韓泱卻也是眼前一亮,這小姑娘不過十歲的樣子,清凌凌一雙眼睛,裝着的是因了父母長輩的寵愛才能保留下來的純然和靈動,她是一張小圓臉,看着就甜,五官仿若會說話,身上是一條銀色的裙子,她身量不高,卻也能壓得住。
他從前只聽過這位縣主的名字,卻是沒見過的——惟拙縣主身體不是太好,出來走動的就少。
他剛剛也不是真的在為惟拙縣主仗義執言,不過是聽着刺耳,他就出來刺兩句罷了。
到底是小姑娘,韓泱不好太過關注人家,省的叫那兩個絕世僅有的酸葡萄瞧見了,回頭又編排出一堆的“韓國公府小公子喜歡惟拙縣主,不然也不會為她撐腰”的話來。他自己怎樣都無妨,卻不好毀了人家小姑娘的名譽的。
韓泱移開了眼睛。卻躲不過耳朵,他又聽見這小縣主給倆酸葡萄提了個建議,心道,這也是個不肯吃虧的。
李寶兒面色發白,說道:“隨沅,我好歹也是你的表姐,你也太不講人情了些。”
從祖輩算起,說是表姐也沒錯。隨沅假意點了點頭:“可是表姐也不能污衊我父親私德有虧啊。”
你爹才給你娘生了一通私生女呢!你一家子庶子庶女的,卻來編排我?
太子看隨沅沒吃虧,也乾脆做個結案陳詞:“好了,到底是外祖母的壽宴。”
隨沅笑一下,沒再說話。李寶兒也只當做太子要給信北侯府這個主人家留臉面,不計較自己的失言了,心下就是一喜。
可惜這喜意並沒有維持多久。
太子的話還有剩下一半呢:“沅姐兒稍晚一會,隨我進宮,咱們好好給父皇說說,福寶縣主是如何對你的惟拙有意見的。”
福寶縣主,就是李寶兒。
這才是真損呢。
李寶兒如何能幹,她就是在家裏再受寵,到了宮裏頭,憑她剛剛的錯處一堆,她還能有好果子吃?
她連忙哀求道:“太子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剛剛也是昏了頭了,”見太子無動於衷,又是扯着隨沅的袖子求:“沅姐兒,你是知道我的,有口無心,我倆從前也好過的。”
隨沅面無表情。她倆從前哪有好過,不過是臨陽大長公主過生日,隨沅跟着父母去拜壽,作為東道主的李寶兒隨手給了隨沅一個手爐罷了。
她哪裏知道,李寶兒此時心裏恨都要恨死了。她自恃與隨沅同為縣主,她的封號甚至還比隨沅要好聽一些,她是“福寶”,又有福氣又是寶貝,隨沅只得了一個“拙”字。孰高孰低,還能不清楚么?
隨沅沒有理她,只是站在韓泱跟前,認真的行了一禮:“今日多謝公子。”
韓泱微微避過,實話實說:“我也是聽不慣某些話而已。”不必如此在意。
隨沅跟着太子走了。韓泱也緩緩朝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只留下兩個闖了禍的姑娘面面相覷,臉色發白。
隨沅又被太子說她脾氣軟了些,“還是要多和你阿姐學學。”
隨沅嘴角抽了抽。她阿姐,人家是一力降十會,根本就不需要做這些口舌上的爭鋒,是阿爹的嫡親徒弟,得了他老人家真傳的。“我比不得,比不得。”
太子又操心道:“不怕。你總有我呢,還有你爹娘舅舅,哥哥姐姐,哪個護不了你?”
隨沅趕緊稱“是”。
太子又說道:“今日那韓泱,你別看他說話這樣,他心是好的,父皇也說過這是個實在孩子。”
隨沅被這“實在孩子”逗得笑了一下,舅舅是長輩,說這話倒也無妨,偏偏大表哥也沒大人家韓泱幾歲,模仿着長輩語氣說人家是“實在孩子”,真有些好笑呢。
“我看他比喻也是恰如其分。”隨沅說的是韓泱口中的“酸葡萄”。這刺人的口舌真是一等一,也是世間罕有的。
太子也忍俊不禁:“他是公侯勛貴里獨一無二的小紈絝,他家也是常立大功勞的,他家老祖宗就只愛這一個,他那嘴就越發沒行了。你當那酸葡萄有什麼了不得?他說張御史的兒子是幾千年一隻的長舌鸚鵡,罵定伯府的公子是第一浮上水。”
行了。都不需要去了解這幾位的事迹,光聽這名兒,就知道他們大概幹了些什麼了。
“其實他也沒罵錯呢,這一個個的,總做些叫人不齒的事。”太子心道,他更寧可和韓泱這樣的人做朋友呢。人家嘴毒是嘴毒,有分寸啊。
隨沅問道:“他這樣……就沒有人說他?”
別看韓泱是男子,世人都講究個君子風度,言談舉止,所謂君子,就是哪怕看着了惡人惡事,心裏再憤懣不平的,嘴上也總還留些餘地,說些教化人的、善人的話,絕不會像韓泱那樣的,淬了毒似的,半點沒有所謂風度。
“說,怎麼沒人說他?”太子正了臉色,“說他沒有君子雅量的,說他男子偏有些女子口舌態。但他照樣我行我素,反正沒人敢說到他跟前。”
世人愛做什麼,不愛做什麼,總有因可尋。隨沅卻有些看不懂這位了,他這般的紈絝,這般的得罪人,卻又圖的什麼?
“我卻不覺得他口舌之態,況且,那些大人們總拿女子說事,”隨沅圓眼露出些許蔑視,“怎的,他們在朝堂上爭吵的時候,也不比家裏女子吵得少啊。”
這有些男人啊,總喜歡抓着個別人的一些特性來概括全體,女人嘴舌不饒人,男人也不遑多讓啊。還是先擦乾淨自己後頭,再說個一二三吧。
“你呀。”太子心裏是有些認同的,卻不敢再多說了,妹妹在這些話題上說得太多也不好,“韓國公也說他呢,只是說不聽。他哥哥倒是個人物,常和我感嘆說這個弟弟也有可憐可愛之處。”
韓國公世子,韓泱的親哥韓溫,也是做過太子伴讀的,如今也入朝了,從小官開始做起,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之一,自是親厚非常。
隨沅聽了,微微一笑。可憐可愛么?可憐她是不知曉的,只知道這人,卻是有些可愛的。剛才他罵人的時候,起勢是“九萬里風鵬正舉”,之後的用詞更是犀利,“不盡長江滾滾來”。
且不提他別樣才華如何,光是這用詞,這積累,罵人還能罵出個引經據典來,頗有旁徵博引之態,隨沅想,做御史是盡夠的了。
她是這樣想的,也這麼說了出來。
太子笑了一下。
隨沅看他不在意,忍不住爭道:“是真的呀,大表哥,我看那韓泱,就是老天爺賞飯吃,入了御史行當,可當頭名呢。”
太子敲敲她的腦袋:“你當做官是考試不成?還頭名。”
這兩個表兄妹正說著呢,那頭隨沅的親哥哥隨常走了過來,面帶焦急,一見隨沅就是“你在這?你阿姐又和人打起來了。”
隨沅頭都大了,今日竟是克她們姐妹倆的不成?怎麼她這邊才剛剛結束,阿姐那邊又開始了?
阿姐的脾性喲,她心有餘悸。
恨不得立刻學會踏雪無痕,直奔作案現場,好看一看,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招惹到她阿姐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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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泱泱:我還沒使出我一半功力呢。
親們,留個言讓我知道你們來過~
感謝咬一口漿果的地雷*1、五柒柒的營養液*2
感謝女主好可愛鴨、離沐顏、等熙華回家、檸檬草、37404991、檸檬薄荷、Valise、希婭、2333、陸陸的評論~
第一次開文收到這麼多祝福,看到你們的留言我超感動噠。雖然原本以為你們會在評論區問我“太子是男二么”“男主為啥是這個亞子的”這種問題,然後我們就可以開始劇情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