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拙縣主12
隨沅一家人得知老掌門過段時間要來京城,很是高興。但到底沒有那麼快,他們也就先把這份喜悅壓下去,做好當下的事就是了。
陸皇後派的天使前日到臨陽大長公主府和鄭御史府上好一番申飭,讓兩家人都惶惶不安,都對家裏疼愛的嫡女生了埋怨。
尤其是大長公主府上。
她又不止生了一個兒子,一大家子都在一起住着。李寶兒的同輩份姐姐妹妹那麼多,只是因為她格外得寵,才得她祖母親自往宮裏去求,求來了一個縣主封號。其他的堂姐妹們本來都恨死她了。
如今她還給家裏惹了這樣大的禍事,皇後娘娘親自派人來申飭,她們這一家子的名聲都要一落千丈了。
她們以後還怎麼嫁人?
外人可不管你們家的哪個姑娘沒有教養,反正就是他們李家的。一個姑娘害慘了其他所有的姑娘啊。
家裏的女眷一肚子火氣,全部朝李寶兒發過去。
李寶兒心裏也是又氣又恨。她最寶貴的縣主封號沒了,還變成了鄉君。不過是小小的鄉君,又有何用!
陸皇后這就是在告訴她,你不是自恃縣主身份,嘲笑隨沅封號不好聽么,好啊,我直接把你降成鄉君,你也不用和隨沅比了。因為你倆沒法比。
臨陽大長公主這一回也很是失望,但到底是疼了多年的孫女,心裏還是愛的,就幫她好好安置那個教養嬤嬤,又好生勸了一通,也不知道孫女聽進去沒有。
她一個老人家,又有什麼辦法呢。她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罷了。這一大家子,難不成她真的只顧着李寶兒一個不成?旁的孩子就都不是孩子了?
李寶兒真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
祁山。
關星衡邊走邊和碰見的師弟師妹們打招呼。
儘管他們有些年齡比他還大。沒辦法,論資排輩不看年齡。他才幾歲的時候就成了掌門的大弟子。
“大師兄。”
關星衡是去找掌門的,路上卻碰見了他的小師妹白昭。
白昭一見他就笑:“師兄啊,你聽說了么,師傅他老人家又要收弟子了。”
關星衡愣了一下。師傅一生不愛收徒,除了他之外,也就收了白昭一個。他以為白昭就是他最後一個弟子了。
“你從哪聽來的?”
白昭笑眯眯道:“我才從師傅那回來呢。你現在去的正好,師傅要出門尋他的關門弟子,肯定要託付你很多事的。”
關星衡頷首:“師傅神機妙算,想是測出了那人與我們祁山有緣。”
白昭很是高興呢:“終於要來一個小師弟或小師妹啦,我一定會是一個好師姐的。”她還握了握拳。
關星衡沒理她,白昭一貫喜歡自吹自擂。
見了齊舟,他行禮道:“師傅。”
齊舟和氣的很,一派老神仙做派。“你師妹都與你說了吧。”
關星衡可耐不住性子了:“師傅,那人是誰啊。”
齊舟風聲可緊了:“現在還不能說。”
關星衡又問道:“您算出了他天賦異稟?是數百年難出一個的武學奇才?亦或是奇門易學上的箇中高手?”
他師傅眸色不變,淡定的回答:“都不是。”
關星衡:“……”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齊舟,“那您為何要收他?還特意下山尋他?”
齊舟道:“這也是我沒辦法過去的一關啊。天命如此,算到是這樣,無論如何都是這樣啊。”
關星衡道:“您別和我扯這些,您就說,這個新來的,到底有什麼值得您大費周章下山一趟的?”
齊舟心道,那人的命可是真衿貴啊,還有前世今生的緣法。倒不是他必須要把這等“奇才”攬到自己門下,只是,若非如此……那孩子壽命不長啊。
這話卻不好和關星衡說的。
齊舟就笑道:“這新來的,能拔高我們祁山的總體容貌。”這總行吧。
關星衡:“……”
白昭其實也沒走遠呢,仗着自己身形靈巧,就坐着房頂上幾塊瓦在偷聽,她還是很想知道新來的到底是小師弟呢,還是小師妹。
結果就聽見了師傅的這番話。
“哇!”白昭氣不過了,她直接翻身下房,“師傅!您怎麼這麼說!我和師兄不夠漂亮么?!”
齊舟一見這倒霉徒弟就心裏着慌:“哎,不是不是,你和你師兄當然很漂亮,但你師妹也很漂亮哦,你肯定喜歡她的。”
他其實只見過嬰孩時期的隨沅。當時玉雪可愛的一個人,又有那樣容貌的父母,無論如何也不會長丑吧。
白昭的重點立刻就被轉移了:“原來是師妹啊。”她星星眼,師妹誒,和自己一樣的女孩子!她一定會做好師姐的!
齊舟立刻捂住嘴:他怎麼忽然就說漏嘴了!都怪這倒霉徒弟!
關星衡心道,又要來個師妹。也不知道會不會和二師妹一樣令他時不時頭疼。
看一眼高興的一蹦三尺高,直接在山中密林里“盪鞦韆”的白昭,他無奈的嘆口氣。
齊舟是什麼人,一眼就看出了大弟子的心思,他笑眯眯道:“你別怕,新來的應該不至於這樣。”宮廷侯爵出來的孩子,怎麼也不會這麼鬧騰吧。
關星衡說道:“您剛剛把白昭領回來的時候,也說她很乖巧。”現在呢?
齊舟老臉一紅,覺得自己打臉了,又忍不住指了指白昭,描補道:“新來的,最多也就是那樣了。”
關星衡:“……”
並沒有被安慰到呢。
……
過了幾日,隨沅的話本子終於印刷了出來,並且開始在洛京最有名的知行書鋪售賣。
這本《悅己令之將門風華》一經售賣,就深得世人追捧,尤其是女子追捧。因為是以談天靈談將軍為原型寫的故事,很多女孩子都是聽了世人胡啾的那一套,就相信了談將軍不安於室的說法。
她們表面上不敢對談將軍有多少推崇,畢竟當下主流都是衍聖公府當時說的話,衍聖公府可是說了,談將軍不講女德,竟敢逃出夫家,在沒有和離或被休棄的情況下,在軍營里與男人混作一堆,後來還敢二嫁,毫無德性。
但是,姑娘們心裏就想啊,談將軍真的有這麼不堪么?她所做的事,她所說的話,難道還抵不上她的“出逃”?
她們是後世之人,對談將軍的了解,全從這些蓋棺定論中來。儘管她們仍然有很多疑惑,比如為什麼談將軍這麼有名,畢竟,歷史上並沒有別的女將軍呀,不管她做了什麼,能青史留名就很厲害了。
是給她們姑娘家爭氣!
關於前朝的史書《明史》,是在本朝第二個皇帝時讓當時的衍聖公主持編寫的。衍聖公出於私心,抹黑了談天靈這個曾經的仇人。
但這本《將門風華》,儘可能完整的寫出了當時的故事,當然,也有加工渲染之處,讓故事更加激動人心,引人入勝。
反正看客都說好。
這等好事,隨沅怎麼可能不親自去看一眼。
她站在書鋪對面的酒樓二樓一個雅間上,臨窗去望書鋪里的場景。
她對面的隨欣笑眯眯的翻閱她給的原手稿,連說“好!”
解氣,真解氣!
尤其是女主人翁談靈休夫時的氣場、言語,統統都描寫了出來,彷彿真的看見了有這麼一個姑娘,敢於和世俗之見做鬥爭。
再看,後來談靈居然還衝進了進讒言的行又公府,殺死了那個進言挖她爹墳頭、揚她爹骨灰的人。
“我說,你這名兒取得也太不走心了吧。”隨欣樂不可支。京里誰人不知,有個衍聖公府呢。
這是在影射哪家,不是一清二楚么。
隨沅可是把當初衍聖公府做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寫出來了,雖然在話本子裏,做這些事的都是“行又公府”。
隨沅的目光投向樓下。
幾個學子義憤填膺道:“這什麼行又公府!真真是噁心人的做派!明明是他們先站出來,讓談將軍解甲歸田的,說什麼以免談家在北疆勢力過大,生了反心。好嘛,那幽帝也是真糊塗人,愣是把談將軍叫回來了,還把她配給了那麼平庸的夫婿。”
“那可是談將軍啊!一身才華、護佑北疆的談將軍!在父親戰死後一力支應北疆門戶的談將軍啊!費家那等窩囊廢怎麼配得上她?!”
隨沅根本就沒有給前朝幽帝和談天靈的前夫費某打碼,還用了原稱,只要稍微有點文化素養的人就知道這是說的哪段歷史,是怎樣的暗諷。她還給費某取了個響噹噹的大名:費吳。
“就是!費吳取得這樣的好娘子,不捧着就算了,居然還想害命!他自己沒本事,也容不得婆娘有本事了。”
就有一個老書生插嘴道:“前頭都寫的挺好,後頭實在是有點出格,談靈怎麼能休夫呢?自古只有休妻,從無休夫之說。”
一旁就有姑娘反駁道:“為什麼不可以呢?費吳都要謀財害命了,不休夫離開,難道就真的做了別人砧板上的魚肉么?”
那老書生氣急敗壞道:“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女子當守婦德啊,她嫁入了費家,就是費家人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
雖有許多人也支持姑娘的說法,認為“君若無情我便休”很是解氣,但也有一些人認為,談靈的很多做法都有些出格。
比如這位鄭御史,他也聽說了一本出格的話本子大賣,特意跑到了書鋪來看情況,翻過了書之後,很是生氣對眾人道:“前頭休夫已是驚世駭俗,後頭談靈居然還敢跑到公府里行兇殺人,實在是……實在是聳人聽聞!”
看客們可就不幹了。談靈這段為父報仇的做法,還是很得某些人欣賞的,血債血拆,又有何錯?自古以來,挖人祖墳和殺人父母沒甚區別,你都這樣對人家爹了,人家報復一下,怎麼了?
讀者們紛紛開始發言。
書鋪老闆看的高興。有爭議好哇!越有爭議,就越能吸引人來看,他就能賣得越好!
隨沅看着底下眾人百態,覺得有點意思。
隨欣盯着她妹子瞅了半晌,才道:“讓他們爭論起來,這是不是你的目的?”
他們的爭論越多,思考也就越多,就會越來越容易發現一些血淚掩蓋下的事實與真相。
隨沅笑了笑:“阿姐,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我現在做的事,其他女子也可以去做,不,哪怕只是讓她們萌生一個念頭,也聊勝於無。”
這一刻,隨欣看見了妹妹眼裏的光。
格外的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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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點,本章有重要人物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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