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楊叢在宴好那待了一天,晚上三人出去吃小龍蝦。
宴好把一疊一次性手套拿手裏,一隻只捻開放一邊。
“我不戴那玩意。”楊叢說,“戴了沒爽感。”
宴好脫口而出:“你當是T子?”
說完沒過兩秒,他立刻湊到皺眉的江暮行耳邊說:“就一比方哈。”
楊叢很大聲地嘖嘖嘖。
宴好無視,他給江暮行兩隻手套:“戴了手上肯定也有油,但是比不戴強點兒。”江暮行道:“坐過來點。”
宴好立馬把椅子挪到他旁邊。
楊叢看到這一幕,眼角一個勁地直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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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蝦上桌,紅彤彤的兩大盤,分別是蒜蓉的跟麻辣的,龍蝦的個頭都非常友好感人。
宴好在麻辣盤子裏撥。
楊叢瞥到了什麼:“小好,你這衣服上貼的什麼?”
宴好抓了只龍蝦:“驅蚊貼。”
楊叢沒聽清:“嘛玩意?”
宴好把蝦頭拽掉:“驅蚊子的。”
楊叢翻白眼,成寶寶了。
宴好吃蝦,頭不要,鉗子不要,就吃尾巴上的一小截肉。
以前鉗子是楊叢包了,他這回也很自然地去撈,結果半路過來一隻手,搶了他的活。
楊叢:“……”你媽,要不要這麼明顯的霸佔?
宴好看江暮行扭着鉗子關節,把肉擰下來,提醒道:“小心點手。”
“沒事。”江暮行說,“不吃的鉗子放我這邊。”
宴好“噢”了聲,端起果奶喝兩口:“叢叢,你知道畢業證什麼時候發嗎?”
楊叢拿只蝦,咔咔捏碎尾巴部位的殼:“這事兒用不着問我吧?”
宴好掰蝦鉗:“學校還沒下通知。”
楊叢抖了抖腿:“去年是填志願的時候,今年應該也差不多。”
宴好問道:“到時候你去不去?”
楊叢沒立即回答,他麻利兒的把小龍蝦卸腿剝殼,快速解決掉一隻才蹦出三字:“看情況。”
宴好咬蝦肉的動作一頓,那就是不去了。
“對了,叢叢,你媽還有沒有撮合你跟她牌友的女兒?”
“咳!”
楊叢一不留神辣到了,眼睛瞪直頭頂冒煙:“咳咳……咳咳咳咳咳!”
宴好心說,得嗎,不用再問了,看這反應,怕是要搓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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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叢辣到嗓子疼,大半杯涼茶下去才勉強好了點。
宴好見他又是流淚又是擤鼻子,慘得很:“不吃了吧?”
楊叢吸氣:“吃。”
“你這是何苦呢。”宴好嘆氣,“人生短短大幾十年,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殘忍?”
楊叢深情款款地捏起一隻龍蝦:“為了它,我的真愛。”
宴好一陣惡寒,他碰碰江暮行的腿:“烏梅汁好喝不?“
江暮行端給他。
宴好嘗一口,涼絲絲的,味道也很濃郁。
江暮行剝了蝦肉,宴好湊過去吃掉。
楊叢手一抖,差點被蝦鉗扎到嘴,他對宴好使眼色,朋友,能不能收着點?
宴好回個眼神,包間,沒人看到。
楊叢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我他媽不是人?
宴好把臉沖向江暮行:“我想上廁所。”
江暮行摘了一次性手套:“走吧。”
楊叢目睹他倆一塊兒離開,傻眼,上廁所也要陪?
麥芽糖都沒這麼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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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包間,宴好邊走邊和江暮行說話,走廊另一頭迎面過來幾人,都是社會上的,穿西裝打領帶,看着像是部門聚餐。
其中一個清秀的年輕男人頻頻偷看江暮行,眼神像小鹿,水靈靈的,讓人看了想欺負。
宴好發現了,腳步停住,眼底滲滿陰霾,快速往臉上蔓延。
那男人似是察覺到什麼,視線從江暮行身上移向宴好,來回穿梭,臉瞬間就紅了。
宴好涼涼地盯着他,直到把他盯得不敢抬頭,跟着同事們匆匆走過去。
走廊的燈卡在明亮跟昏黃之間,宴好站在原地,手臂被抓住,他任由江暮行把自己拉進衛生間。
江暮行確定隔間裏都沒人,轉身問宴好:“你在發什麼愣?”
宴好說了剛才的事,見江暮行沒露出表情,眉心蹙了蹙:“你知道的吧?”
江暮行摩挲他的下巴。
宴好的氣息很陰鬱:“那男的看你的眼神,跟以前的我看你一樣,想被你弄。”
江暮行漫不經心:“所以?”
宴好沒吭聲。
江暮行微彎腰,在他額頭親親:“撒尿去。”
宴好沒動,腦子裏浮現出楊叢說的話,大學裏肯定會有男的聊騷江暮行。
其實不止是大學,工作了也會有,更多。
只不過高中沒有罷了。
宴好咬咬唇,不對,高中也有,他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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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行沉着嗓音:“不想撒尿?”
宴好賭氣:“沒了。”
江暮行淡淡道:“那走吧。”
宴好拽住江暮行的衣角:“我在吃醋。”
江暮行吐出一口氣。
宴好撇撇嘴,有點委屈:“你作為男朋友,是不是該哄哄我?”
江暮行撥了撥宴好的劉海:“說兩件事,一,你吃醋我很高興,二,我在青橙兼職的那段時間,接近我,想跟我開房的人不計其數。”
宴好猛地抬起頭:“前面的就不提了,後面的你確定是在哄我,不是在嚇我?”
江暮行看着他,來一句:“你的閱讀理解能力怎麼退回去了?”
宴好噎着了,說不出話來。
江暮行把少年抱進懷裏:“我的意思是,我只想要你。”
宴好愣怔了好一會,臉上燥熱,磕巴一句:“那,那行吧。”
下一秒他又小聲問:“如果,我是說如果,以後要是出現一個人,長相和我差不多,都是那一掛的,也用類似的方法撩你,那你……”
江暮行皺眉打斷:“我的話,你還是不懂。”
宴好屏住呼吸等答案。
江暮行俯視他的目光十分暗沉,卻又袒露着他能看懂的深刻情感:“我想要你,才會讓你一直撩我。”
宴好的心臟暴跳了一下:“喔。”
江暮行屈指刮他的臉頰:“撒尿?”
宴好乖了:“撒。”
江暮行看他這模樣,自制力突然開了小差,禁不住地在他鼻尖上吻了吻,又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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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好想讓江暮行跟楊叢單獨處處,他故意說肚子不舒服,要蹲廁所,等他溜達一圈回包間,發現兩人面前各堆着一座龍蝦殼。
各吃各的,零交流。
宴好只能安慰自己,沒打起來算不錯了,日子還長。
八點多,楊叢打聲招呼回家了。
宴好跟江暮行去看電影,看的五月份上映的《速度與激情5》,他倆訂的靠後一點的位子。
江暮行把爆米花放在椅子的凹槽里,低頭刷手機。
宴好百般無聊地喝着奶茶,眼睛偶爾掃掃踩着台階上來的觀眾,忽然想起來個事:“那時候……”
“高二期末,小店裏放《歲月神偷》,”宴好湊近江暮行,小聲說,“是不是因為我想看,你才留下來的?”
江暮行敲手機鍵的手指微滯。
宴好用餘光留意四周,光線很暗,前後零零散散的坐着幾人,這一排很空,他把手擠進江暮行的掌心裏,撓了兩下:“是吧?”
江暮行不語。
宴好的聲音更輕更小:“你說是,我晚上給你親。”江暮行一秒不猶豫:“是。”
話音落下,江暮行收回手機,單手扶額。
宴好也有點意外江暮行的反應,他的臉紅紅的:“你這麼想我給你親啊。”
不等江暮行回什麼,他就清咳:“那你可以每天說,我不會拒絕你,也不會嫌煩,我喜歡你在我的舌尖上跳動。”
江暮行抓一把爆米花塞他嘴裏。
動作幾乎可以稱得上粗野,力道也有些失控。
宴好鼓着腮幫子,無辜地沖江暮行眨眨眼,幹嘛呀?
江暮行闔起眼帘,不看他,也不開口,呼吸沉沉的,飽含壓抑的慾望。
宴好吧唧吧唧吃爆米花,繼續前面的話題:“當初我還以為是你自己想看那電影。”
“我記得我吃冰棍,你訓我,叫我吃就吃,別吸溜。”
宴好眯眼看江暮行:“是不是聽我吸溜的聲音,有感覺了?”
江暮行的額角鼓動。
宴好越說,話里的笑意就越濃,藏不住地飄出來:“還有我想對着電風扇吹,你叫我別擋着你,其實是怕我着涼吧。”
江暮行繃著下頜從喉間碾出一聲:“吃你的爆米花。”
宴好笑着鉤住江暮行的腳,看吧,隨意拎出一件事,就能牽扯出很多片段。
記憶是嶄新發亮的,沒有蒙上一絲一毫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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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與激情5》是宴好高考後最想看的電影,作為一個忠實影迷,他這段時間強勢拒絕了所有劇透的來源,並讓這部電影成就了他跟江暮行來電影院的第一次。
前幾部戲份不錯的配角都在這部裏面聚集了,宴好坐那麼靠後,衝擊力都不小,前排可想而知。
從十幾分鐘后開始,全程高能,看得人腎上腺效素狂飆,基本沒降下來過。
宴好對肌肉猛男不感興趣,他還是喜歡江暮行的身材,線條不粗獷不誇張,腹肌胸肌臂肌哪兒都剛剛好。
哎,天天模天天親,睡覺都把手放上面,還是不夠。
宴好咬着奶茶管子想。
影片最後出現了一個彩蛋。
電影院裏嘈雜一片,宴好的聲音夾在其中:“還有第六部。”
江暮行檢查座位上的東西:“嗯。”
宴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那到時候等第六部出來,我們還一起去電影院看。”
江暮行勾勾唇:“好。”
宴好的神經末梢很興奮:“現在去哪?我還不想回去。”
江暮行拿起凹槽里的爆米花:“去公園走走。”
宴好把空奶茶杯也塞給他:“老大爺才去公園遛彎,咱能去別的地方嗎?”
江暮行道:“可以。”
宴好正想問哪兒,就聽他說了個地兒:“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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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公園去是去了,但待了不到五分鐘,江暮行就帶宴好走了。
因為蚊子對他們太熱情,難以招架。
兩人去江邊慢慢走回家,頭頂着星空,江風撲面,一轉頭就是江對面的燈火闌珊。
途中江暮行接了個電話,宴好聽他說“我問一下”,猜想是要問自己。
果不其然,江暮行掛掉電話就問了,只是內容有些意想不到。
宴好滿臉驚訝:“緒哥參加的那節目,下個月初決賽?”
江暮行點頭。
宴好連忙吃掉手裏的半塊甜餅:“那必須要去看。”
江暮行挑眉:“想好了?”
“不用想。”宴好說,“你現在就跟他說吧,我們會去看現場。”
江暮行於是就給黃緒發了條短訊。
黃緒很快回了,讓他們早點在黃牛那買票。
宴好瞧了眼短訊:“不一定要找黃牛,我回去看看節目贊助商都有哪些。”
他在江暮行拎着的袋子裏拿出一塊甜餅:“楊叢過兩天去A大走親戚,會幫我們看看房子,我們初步篩選一下,月初去給緒哥加油的時候,就把住處定下來。”
“等八月中就搬過去……”
宴好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楊叢應該差不多那個時候要出國。
身邊的朋友太少,每個都珍貴無比。
雖說人生伴隨着悲歡離合,有聚就有散,有散才有聚,離別是為了去遼闊的世界經歷,磨練,成長,然後彼此都用更好的自己重聚,可還是會有一種沉甸甸的傷感,在五臟六腑里擠壓着。
江暮行問宴好怎麼了。
宴好垂了垂眼:“沒怎麼。”
走了幾步,宴好輕聲喊道:“江暮行。”
江暮行側頭:“嗯?”
“沒事。”宴好邊吃甜餅邊說,“叫叫你。”
江暮行抬手扣住他的發頂,安撫小貓一樣揉了揉。
樹影婆娑。
宴好走着,偶爾靠一下江暮行肩膀,勾一下他手指。
江暮行都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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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不遠處,有個男的在給媳婦打電話,一口一個親愛的。
宴好瞅江暮行,有那麼點兒哀怨:“你沒那麼喊過我。”
江暮行沉默着看他,喊了,在你躺我身下,迷離至極的時候。
宴好邁一步轉身,跟他面對着面:“喊我一聲唄。”
撒嬌了,聲調很軟。
江暮行的薄唇抿在一起,眼眸深不見底。
“害羞啊?那我喊你。”
宴好抓開扎到眼睛的劉海,對着江暮行輕輕笑了聲:“親愛的。”
江暮行的背肌倏然繃緊。
宴好戳戳江暮行的肩膀:“喜不喜歡我這麼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