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墨硯觀的馬車

第十九章 墨硯觀的馬車

李賴兒盤膝坐在水中,聽得鐵門發出聲音,正是射他兩箭的中年男子打開的門,他站在門外,笑道:“這裏我很久沒來了,在裏面呆的還舒服嗎?”

李賴兒大笑道:“此間主人如此風趣,我獃著當然舒服。”

這男子道:“你叫什麼?”

李賴兒道:“隨便你叫。”

這男子道:“墨硯觀。”

李賴兒皺着眉道:“這名字不好。”

這男子道:“是我的名字。”

李賴兒鼓掌道:“好名字!”

墨硯觀道:“我兒子名叫墨中玉。”

李賴兒又鼓掌道:“好名字。”

墨硯觀較有興趣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一定很想活着。”

李賴兒連忙搖手道:“不不,讓我死算了。”

墨硯觀笑道:“你還有大好人生,以後的日子還長,為什麼急着死呢?”

李賴兒道:“你不想我死?”

墨硯觀道:“不想。”

李賴兒大笑道:“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死。”

墨硯觀笑道:“為什麼?”

李賴兒道:“你還沒有拿我出夠氣,怎麼捨得我死呢?”

墨硯觀搖了搖頭道:“我打算放了你,你覺的如何?”

李賴兒站起身子道:“那我告辭了。”說著他就往門外走。

墨硯觀拉着他的手道:“怎麼說我也得一盡地主之儀。”

李賴兒隨着他走,說道:“不用客氣。”

兩人相互笑着,來到大堂,已有一桌酒菜,周圍無人。

李賴兒大笑道:“我正好餓了。”他拿起筷子便吃了起來。

墨硯觀問道:“你不怕我下毒?”

李賴兒笑道:“你大可以一刀殺死我,為什麼這麼麻煩還要下毒?”

墨硯觀坐在一邊,看着他吃完起身。他道:“多謝,我走了。”

他果真走了。

墨硯觀果真沒有留他。

李賴兒走出墨斗山莊,暗自道:“奇怪嗎?奇怪也沒有轍,你總不成回去問他為什麼這麼輕易就放了你吧?”

他走到藏着箱子的地方,剛要拿箱子,忽然肚中一陣絞痛,他吃驚的道:“糟了,他真在菜中下毒!”

李賴兒沒有辦法,又回到墨斗山莊,墨硯觀仍坐在大堂桌前,微笑着等他。

“看來我的小客人還打算在這裏多呆幾日。”

對着他那將一切握在手心,高高在上的笑容,李賴兒恨不得立刻衝過去照着他微微有點突出的鼻樑猛的來上一拳,可是他只是笑着道:“偌大的山莊之主,當然不會與我一個小孩子一般計較,讓我在這裏住上幾日又有何妨?”

墨硯觀道:“可是我有事馬上要走,你住在這裏不是很不方便?不如這樣,你跟着我一起走,我的馬車已經準備妥當,上面還帶着幾本《史記》,路上多看看古時候的事情,想必會有益處。”

“我是個鄉下小子,沒讀過什麼書,看不懂大學問,也不懂人心險惡,只要能在路上您多教教我就行了。”

墨硯觀微微一笑,道:“當然!”

馬車前八匹大馬,長韁被握在兩個人的手中。車身極大,像個小房子。坐進裏面,白色的毯子絨絨,柔軟。車子中間有一張腿腳矮小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幾本書,幾副茶具。整個佈置顯的單調樸素。

李賴兒坐上馬車,墨硯觀倒上一杯茶,遞給他。他一口喝乾,抹着嘴往車角靠去,身子一陣抽搐。他未上車前已連走路都走不穩了,現在喝了這杯茶,才略微的正常了一點。

“真是好茶。”

“我準備的茶一向能令客人滿意。”

“不過我不喜歡喝茶。”

“可能以後你還會喝的。”

“哦?哪要怎樣才能不喝呢?”

墨硯觀一笑,拿起桌上的一本書看着,不再言語。

他坐在那兒,感覺不像個江湖上傲嘯一方的莊主,倒更像個宮廷內的謀士,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使的李賴兒閉上眼睛,假意睡着,而心內滿是感慨。要與這樣的人斗,他畢竟還嫩點,而很多事,也不是江湖經驗可以解決的,像這次,他完全不知道對方的想法。要知道他的腦子裏已經裝滿了江湖上各種各樣的鬼把戲,陰謀詭計是數不勝數。可是江湖上兇險歹惡的事何止這些,每天每時每刻,都有人會想出新的計策,新的辦法,新的殺人手段,還有新的武功。李賴兒現在才隱約的領會,一時的強橫,一時的強大是不行的,在江湖上飄,還得抱着一顆學習的心態。他必須不斷的壯大,不斷的進步,才跟的住江湖的腳步。

墨中玉坐在書桌前,桌上擺着一大疊書集,差不多蓋過了他的頭,而桌邊的是沒有動過的一盤水果。

他回想起這個情景,心裏一陣厭惡。

“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賴皮永遠是王道。”他心裏輕輕的哼着。

車外的天漸漸暗了下來。

如鬼魅般的樹影一晃而逝。

慘淡的月光,如一首單調的江南小曲,春花秋水不盡。

卑怯的風不敢往車裏來,只有假裝着厲害在車外呼嘯。

李賴兒覺的寂寞。

他面對着自己討厭的人,就這麼獃著,哪兒也去不了。

+激情小說墨硯觀還捧着書,藉著月光,像個老學究。

嘯天野一身銅皮鐵骨,**着。無數把鋼刀閃閃發光向他砍去,可砍到他身上卻一一而折。夏山獰笑着,正拿着一個滿是黑紅色蔫呼呼的肉往嘴裏塞,忽然,他的肚子一凹,一陣骨裂聲。嘯天野一臉正氣,站在雲端。突然一張帶着甜蜜的笑臉,湊近過來,可是一瞬間變的漲紅,像是火山爆發,又彷彿神話故事中的電母,驟然一伸手,一道憤怒的閃電打來。從很遠很遠飄來了聲音,“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太壞了!以後不許這樣說,知道嗎?”天下起了雨,雨變成了針,一根一根扎在身上,李賴兒看見自己在大聲叫着。

慘淡的月正看着他。

墨硯觀的目光一如這慘淡的月。

“喝杯茶吧。”

李賴兒一摸自己的額頭,已滿是冷汗。

日子過的很慢,慢的好象一鍋苦到心肝里的葯,還未煎完。

馬車一直未曾停過。

墨硯觀似乎不用睡覺,他的手中永遠都有一本書,而書頁永遠都在翻動。

這樣的日子對靜不下心的李賴兒來說,變成了一種磨練,他不得不靜下來,時時刻刻與內心的一股躁動做着鬥爭,一不小心,他就容易發脾氣,而危險的是,他心裏的另一個存在,總在找尋機會,而他已沒有多少力量去壓制“他”了。

車外不知什麼時候吹進了寒冷無比的風,刺的他腦子一醒,眼前竟是一片冰雪天地,整個山河都沉浸在白皚皚的雪層之中。馬車在冰河之上飛馳,表面是細小的裂痕,不規則的往遠處延伸,而冰面時不時的會傳來一兩聲“咚咚”,像是有人在敲打着冰面。操着馬韁的兩雙手已經變了個樣,似乎早已換了人,而這兩人的手正小心謹慎的控制馬速,而不至於滑蹄。

“這是哪兒?”李賴兒實在太吃驚了,印象中他還以為在中原。

“再過去三十里地就是京城了。”墨硯觀似早知道這裏的變化,毫不在意。

李賴兒驚訝的問道:“你帶我到京城來幹什麼?這裏怎麼已經有雪了?”

墨硯觀笑道:“我並沒有一定要你來,是你自己跟來的。”

李賴兒大笑道:“沒錯,是我自己跟來的。”他不說話,只管看着外面的風景。

三十里地,只不過半日光景。

馬車在京城的城門邊沒有停下例行檢查,而是加快了速度,直接過去了。

李賴兒往守衛那邊的方向張望,發覺他們都沒有反應。

張家衚衕口,馬車慢慢的減速,到了一所舊社,馬車停下。

這是文人論道的地方,墨硯觀帶着他不會是來參加聚會的吧?李賴兒縱是滿腹迷惑,當下也只有跟着進去了。

如鬼火般的燈閃爍着掛在牆角,圓桌彷彿一塊石頭,巨大的擱在室中,這裏沒有明媚的陽光,也沒有高雅的畫卷,更沒有交雜紛亂的談論聲。四個人坐在桌邊,似已等了許久,看不清他們的臉,也看不清他們的衣着,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恐怕還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墨硯觀帶着李賴兒坐下,他向眾位說道:“都準備的怎麼樣了?”

西首一人道:“地點已經確定。”

東首一人道:“時間已經確定。”

北首兩人分別道:“我們的人手已經確定。”“對方的人手已經確定。”

墨硯觀道:“恐怕就只有我這邊的任務沒有確定了。”

一時沉默。

西首一人道:“你帶了個人來?”

墨硯觀笑道:“他是我這次任務的主要工具,只有帶他來才能完成當下最重要的事。”

東首一人道:“我們的安排不能讓他知道。”

墨硯觀道:“他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子,沒有關係。”

西首一人問道:“他叫什麼名字?什麼來歷?”

墨硯觀道:“他叫墨畫,是我的家丁。”

東首一人道:“你把我們最重要的環節交給他這樣一個小子?”

李賴兒看向這人,他看不清對方的雙眼,但是感覺上對方正直視着自己,且已把他看了個透徹。

墨硯觀笑道:“讓我們看看他的本事再說。”

一直沒有聲音的北首的兩人這時同時問道:“怎麼個看法?”

墨硯觀道:“明玉樓的千金大小姐明玉脖子上有一串世間罕見的明珠項鏈,今晚就讓他去拿來。”

西首一人道:“如果連明玉樓他都可以進去,恐怕這次的任務難不倒他。好!今晚我們就先看看他的本事!”

李賴兒在黑暗中,嘴角微微牽出一絲冷笑,他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而這冷笑,還帶着一點興奮,他的眼中已有淡淡的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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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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