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江南蘇家(下)
我說老黃,半夜裏練什麼腿功,還不如去找個姑娘呢,楊三姐今晚不是休息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旦輪到休息,那價錢就是一翻,我這點錢哪能花的起。
說書先生常說,小姐公子,花兒香,金子灑,人家姑娘看上你了,會不給你便宜價?
那說書先生講的是愛情,愛情你懂嗎,那是公子小姐的玩意,像我們這樣的人啊,找個母的,上了床,生個大胖娃就行了,嘿,我再做兩年,回老家蓋個房子小日子可以過的不錯了。
老黃,瞧你那點出息,我們既然在蘇家做護院,雖然是外園子的,不過這身份可也當的起人家一聲公子了。
吹吧,天黑了夢吧,最近葛姥姥說,讓大家當心點,你把酒口子捏緊些,出了事,那都是大家擔的。
院外高大的樹上黑影一閃,只留未風而動的樹枝,兩葉飄零。
老黃,老黃?
身後邊走邊練着腿功的老黃一聲不響,已倒在地上。什麼聲音也沒發出!這人回頭看清的瞬間,只覺的脖子上一陣冰涼。
早晨的陽光消不去江南蘇家的愁悶悲痛。紀白難得睡了一個舒服的覺,起來的時候發現院裏安靜的很,走到會客堂的時候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
與以往不同,高高在上坐着的不是蘇小妹,她現在正坐在左邊首位,低着頭,輕輕的咬着手指。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個穿着樸素,年高體弱的老婦,雪白的銀絲盤繞,一支碧綠的玉簪橫穿,右手拄着一根兩指粗細的竹拐,腳上是一雙簡單的黑色布鞋。老婦的嗓子啞的如沙石相磨,聲音不響,眾人需要凝神細聽才可,“紀公子呢?”
蘇小妹揉捏着食指,道:“去吃飯了,不一會兒就來。”
老婦神態安詳,微微點頭,道:“四處暗堂的人都回來了嗎?”
蘇小妹轉向下首一個老者,道:“徐叔,你什麼時候通知的?”
那被叫做徐叔的老者一臉憂慮,口中說道:“五更天,東西暗堂已經全部回庄,南北稍後就到。”
老婦又問:“五當齋的顏子卿來了沒有?”
蘇小妹對面首位空着,下位是一個瘦弱的老者,身穿一席青衫,花白的鬍鬚長及胸,雙手放在靠手上,身子無力的軟靠在椅背,面上老年斑挺厲害,唇是紫醬色,唯一有精神的,是一雙鷹目,轉目間神光凝練。他的聲音比起老婦也不遑多讓,道:“頂上顏子卿天下第一打手的名號,來了也叫他吃老夫一掌!”
蘇小妹聽了趕緊說道:“吳大叔,若我們真的與五當齋對上,拼出死活,那暗地裏使壞的人不是得意的很?”
吳大叔重重的“哼”了一聲。
眾人也不像是商議,倒像是在為那主位上的老婦解疑,一問一答,已過了半個上午。
紀白背着劍,施施然走進會+激情小說客堂。堂內眾人一時恭請,一時客套,將原本煩愁的氣氛一掃而空。
蘇小妹拉着紀白硬推他坐到對面的首位,而幾位長者竟沒表現出一絲不滿,紀白略一猶豫,便也坐下不多客氣。
“徐前輩,吳前輩,一別多年,紀白十分想念二位。”他微微挪動身子,打着恭手。
“紀少俠,不用客氣,聽小妹說,如今你的劍法已是獨步武林,當真是可喜可賀!”
“前輩謬讚,紀白不敢領受。”
吳大叔一笑,不再言語。
紀白看向老婦,而老婦也在看他。“紀公子,對於近來的事,可有看法?”
紀白道:“不知胡老夫人指的,是哪一件?”
胡老夫人道:“無忘禪師身死,武盛鏢局旁的血案,還有昨夜本庄兩名護院慘遭毒手,紀公子都已了解,可是對其中的關聯有所明白?”
紀白苦笑道:“五當齋的當家米唐算是我的結拜大哥,這些年來常有來往,相交也有十年了。那武盛鏢局旁死去的十多人,已查明身份,就是五當齋來的,若他們言明了結恩怨,我是不好干涉。無忘禪師的死,目前仍是不太明了,恐怕整個揚州武林都在觀望。而昨夜兩位貴庄朋友身死,只怕兇手一時難查。”
蘇小妹先是不滿意的撅起嘴,瞪了他一眼。胡老夫人一笑,注視良久,道:“紀公子既怕麻煩,又何必一直呆在蘇家?”
蘇小妹聽了,嬌聲喊道:“奶奶!”
紀白苦笑道:“胡老夫人高明,晚輩汗顏,如今明知是誰打這蘇家主意,可是卻無可奈何。”
就在江南蘇家召開大會,共商眼前局面,以圖化解的時候。在金陵最有名卻不是最大的花樓里,一個俊美的不似人間應有的年輕公子正靠在床頭,左手拿着盛滿了女兒紅的酒杯,右手把玩着一隻玉足,口中抿着酒味,放蕩的吟道:“長干吳兒女,眉目艷新月。屐上足如霜,不着鴉頭襪。”
“呵呵,少爺,別,別撓了。”
“紅塵,比身材相貌紅歌與你不相上下,可比起你的小腳,她卻是差的遠了。”
“可是人家的歌聲比不過她呀。”
“歌?她的歌,也差的遠。”
紅塵聽不懂,怎麼金陵最甜最美的歌聲,會被他說“差的遠”,有誰唱的能比紅塵的歌還好聽?
紅塵雙眼水靈靈的看着少爺,他是如此哀傷,獃獃的看着自己的玉足,把玩間,眼神漸漸迷離。
敲門聲傳來。紅塵輕輕縮起腳,踩着床腳邊一對墨綠粉鞋,走去開了門。
“少爺,一切已辦妥。”
“鶯姨呢?”
“還在揚州。”
“哦?有什麼紕漏?”
“紀公子住在蘇家已經好幾天了。”
“顏子卿有沒有動身?”
“晚上應該就到了。”
“公慈,你看這金陵還有哪些地方我沒去玩過?”
“少爺,好玩的地方,這幾天,你都已去過了。”
“公慈啊,還有一個地方,我沒去。”
“什麼地方?”
“蘇家的老家將吳飛魚的侄子不是在這裏開了一家鏢局嘛。”
“那我給您去安排。”
“不急,等關中六義要找上蘇家的時候我再去,這裏消息一天就能到。”他怪異的笑了兩聲。“我倒要看看,誰能阻止我?就算他們都心知肚明,又能奈我何?”
“只是紀公子一個人夾在其中,萬一傷到了他......”
“晚上東街有燈會,你就不用安排了,我和紅塵走着去玩。”
“是。”
揚州冰雪柳酥館,常望雪駐守在門邊,看着過往行人。身邊走出來一個輕浮的年輕人,他拍着常望雪的肩膀道:“我走了,你真要做最後一人?”
常望雪笑了笑,道:“總得有人留下不是嗎?”
年輕人道:“顏子卿真的會來?”
常望雪笑容一逝,輕輕的道:“今天晚上之前,一定會到。”
年輕人看着他,出於一種敬畏,說道:“現在蘇家自身難保,恐怕沒有人能幫你。”
常望雪淡然道:“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
“聽說,女神捕就等着你找上顏子卿。”
“對於我來說,只要報了仇,什麼也無所謂。”
蘇家外圍最後一人,常望雪,依然凝望着街的遠端,等着早已註定的結果。
“吳老,望雪不願回來。”
“顏子卿既然要來,這個機會,他是絕不會放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