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瀛台會光緒
龍騰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隨着乾道的扭曲開始旋轉起來。大腦的知識層里也在這個過程中,忽然增加了許多新鮮的東西。不知不覺竟感覺心中一片豁朗!漸漸通道旋轉得慢了,終於停了。抬頭一看,卻是到了個風景極其秀麗的地方!這兒不是青島,但也有一個不太大的海。海上有一個比琴島還小的島峪。不過這個島峪顯得十分精巧,樓閣殿宇分外莊嚴。島上的植物是常年碧綠的松杉,也有千年大樹。輝煌壯觀的樓宇們在綠色中時隱時現,加上四周碧水環繞,把一個小小島峪裝點得十分雅緻怡然。
真是一個神仙的去處啊!這是哪兒啊?龍騰瞧了瞧四周,看看老爸和曾教授都不在身邊。看來自己真的是從乾道時空裏穿越到了另一個時代。再看看身邊的浮橋,老天!這橋鋪得可不一般!我們平常的石橋也就是普通石塊往那兒一砌,也沒有什麼講究的。遠看是座橋,近看是條路。只要能夠行走,能夠牢固也就足夠了!可這兒的橋卻不同,連腳下的石縫都相接得不偏不倚。若要拿盡子量量——不!即使是用微標卡尺也絕對不會量出零點零幾毫米的偏差!這兒的一點一滴都是這麼講究,不知古時的工匠是如何地用心呢!龍騰伸手摸了摸石橋上的漢白玉石柱,這上面的龍鳳居然雕刻得惟妙惟肖,彷彿立刻就能飛升起來似的!
看來這是一個不凡的去處,向前是一個如此美麗的世界。
龍騰信步走了進去。
轉過一幢氣派的大殿,漸漸走進大殿的前院。門開着,有一個人衣着黃裳的人正坐在那兒擺弄什麼東西。那人顯得十分瘦弱,臉色也很不好,彷彿很憂鬱的樣子。這樣幽靜的去處倒是不錯,然而此人卻無人陪伴,孤零零的顯然是個孤家寡人了。龍騰向那人走近了,才看清他的手裏拿着一個鐘錶,那鐘錶已經被他拆開,零件七零八散地放在石台上,可他又開始組裝起來。龍騰想起宋詞裏有一句“寂寞沙洲冷”倒是很適合眼前的情形。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品味品味,還真有些感覺。倒是這人和景也是一幅凄冷的圖畫,讓人產生多少思緒呢!蘇軾他老人家到了晚年詞寫得很憂傷,想當年“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那是多麼得氣勢豪放啊!可眼前的這位,象似從沒有過歡樂似的,真是花落無聲,水流無情,江山在,人空瘦。眼前只留下點點珠淚,更有那千古幽情,縱與何人述說!龍騰長這麼大還沒有過這樣的愁緒,卻被這人突然打動了。忍不住抹了一下眼睛,將落在地上的一個零件撿了起來。
“你,你是義和團的人吧?”那人抬起頭來看到龍騰一身短衣打扮,忍不住有些吃驚。
龍騰問:“不是,我是從2012年穿越而來的大學生,我叫龍騰。請問這兒是什麼地方?”
“這兒就是瀛台,我是被囚禁的皇帝光緒。”光緒皇帝看看了龍騰然後輕輕地說。
“你就是大清皇帝光緒?我聽說過你。但是你跟秦始皇怎麼相比呢?”龍騰脫口問道。
“我是沒法跟他比啊。”光緒嘆了口氣說:“難怪人們都敬佩始皇帝。他有心計有謀略,車裂繆毐,誅殺仲父呂不韋,奪九鼎,掃平六國,真是天地間的英雄也!而我雖然也有天子的名號,卻實無天子的權力,只能忍看列國入侵,把我清朝大片土地劃為勢力範圍,割地賠款,年年吃敗仗,即使打贏了,還要賠款言和!這是什麼道理!我一意變法圖強,結果卻落得這樣下場!我只能眼看着這鐘表走得快些再快些,總而言之,還能熬到我的出頭之日!”
龍騰看到光緒如此悲憤,心裏不禁長嘆:“我只以為秦始皇是我喜愛的人物,卻沒想到大清皇帝卻如此悲情也!難得相見,受草民一拜!”
龍騰正要施禮,光緒趕忙扶他起來:“我看你熟悉,就覺得象一個人!快到殿裏說話,外面耳目眾多,我們還是小心為是!”
“好吧!”龍騰隨光緒走進大殿。
龍騰抬頭一看,只見殿內玉璣茶案,一爐青香,雖然四壁輝煌,卻委實地更覺人跡凄清。光緒拉了龍騰走進內室,只見珠簾垂壁,倒也顯得出皇家氣派,然而委實地衾被生寒,裏面僅有一些薄絮而已!龍騰撫了一下單薄的被衾,忍不住問道:“皇上在此處竟然如此清苦?”
光緒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自我進宮以來,一直就這麼冷落慣了。雖然百官簇擁,而心離的近的,也只有珍妃一人。她聰異常,好誦強記,非一般人能比。過目即誦,真乃朕的助手也!然而,她未有治國大略,也只能陪朕出些不周到的主意,供朕參考罷!所以心孤氣哀,即便是欲抒情懷,又能對何人道也!”光緒忍不住嘆着氣。伸手從旁邊的玉箱櫳里翻弄起來。抖索了半天,拿出一套衣裳。龍騰一看,卻是一套太監的衣服!
“天啊!你拿這個做什麼?”龍騰不解地問道。
“這是李蓮英偷偷送來的幾件衣服,他看我冬日苦寒,這瀛台之上四面環水,便拿來給我預暖。夜晚蓋在被裏,多保一點溫,白天收藏起來,不敢被外人瞧見。你快點穿上它,一會兒來人了,只怕你麻煩就來了。這是皇宮禁地,無人膽敢入內,抓住就是砍頭的!”光緒一邊說著,一把衣服遞給龍騰。
龍騰拿過衣服,擺弄了半天才稀里糊塗地穿上。光緒見他笨手笨腳的,也不敢多說什麼,就讓他站到旁邊的穿衣鏡前看了一下,慢慢整理好了,才放下心來。
“果然是個出色兒男!”光緒忍不住贊道:“看來大清不乏人才!你看起來也是個能文能武的人吧!”
龍騰也不知怎麼回答,光緒突然說:“鬍子!鬍子要颳了,不然還是不行。”
龍騰想起嘴邊細細的人字胡,便拿過銅鏡照了一下,忍不住嘿嘿地笑了。接過光緒遞過的剪刀,三下五除二,剪了個乾淨。忽然想起口袋裏還有一個簡易剃刀,正準備扔了的,這回派上用場了!只這麼幾下,又小好幾歲!長臉、高額,濃眉,高鼻樑,身高將近一米大的大個子,還真能擺個人場!龍騰暗自竊笑着。
於是,光緒才放心地和龍騰促膝而談。
“要說秦始皇這人,他可不是一般的霸氣,他的心裏有一種氣勢,這種氣勢咄咄逼人。這人能文能武,又有一肚子韜略。說他是天子,也是一種形象和誇張,比喻得有些神話了。但是這人的征服能力了得!想想他一直在呂不韋的手下那麼戰戰兢兢地當傀儡,可一旦長大,卻將潛藏在心底的智慧爆發了出來。如果讓我看,關鍵有兩個方面,呂不韋雖然權傾一時,但他一直用心在培養始皇帝,並沒有真正要把他挾制到底的想法。可以說,呂不韋比始皇帝善良。他是商人嘛,商人就不能用壞字評價,商人是職業掙錢的人,所以貪利勝過貪權。這第二點嘛,秦始皇的傀儡也確實沒白做,生在狼群里就變成了狼,所以他悟性頗高,也掌握了宮廷內部明爭暗鬥的決竊。當然還有一點就是他母后是個**婦人,沒有什麼政治抱負,所以不能與呂不韋聯手……”龍騰一口氣說了好多,忽然停了一下,看看光緒聽得那麼認真,一下子也不好意思賣弄了。
“呵,說下去!”光緒說:“是啊,天時,地利,人和。看起來,我跟始皇帝比起來,缺少的人脈太多,也太優柔寡斷了。縱有凌空搏擊之志,卻無把握乾坤之力,才使得大清遭外侮屠戮,現在是毫無回天之力也!”
“皇上不要瞞怨自家!我分析這些,不僅是讓你明白你與始皇帝的差別。你身後的慈禧,是個權謀人物,卻着實又是一個昏庸角色!就拿這軍費開支來說,明知道海軍軍費吃緊,卻非要動用這麼大的經費為自己過壽。首先說,國家與個人的關係,她就沒擺正。權勢雖然顯貴,皇家不過都是靠虛有其表的氣派壓服人心。然而治得了國內,又何能攘除外患?不能攘外,自家不就挨打嗎?槍子兒都鑽進脖子裏了,要這奢華有什麼用呢?這位老人家,愛財又虛榮,更愛的是權勢。籠絡的是人心,附庸還會隨雅,是常人所不及的啊!他一時弄權,或許還能為國家造福,但她長期弄權,保的就是自身,而非國家興衰啊!”龍騰也不知怎麼竟然講了這樣一大番,說得光緒忍不住龍顏大悅!
“好!說得好極了!”光緒笑着說:“好久沒有人敢跟我這樣說話了!只說去年,我接見了一些維新變法人物,也沒有哪個講得這麼透徹啊!我那時也是想奮力一搏啊!可是到了今天,卻只能身陷囹圄,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光緒嘆道。
“皇上,”龍騰說:“國家大事,必在其位才能謀其職。你現在被囚禁於此,已經無法走出囹圄,已經完全栽到那個老女人的手裏。這本身不是你的錯,所以你要原諒自己。所謂進能保家安國,退能修身養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周文被拘羑里推演《周易》,那時候他都九十多見聞,皇帝你還這麼年輕,又何必自怨自艾呢?如果你要這樣折損自己,不是更便宜了那個老女人嗎?”
光緒忽然害怕起來,趕緊捂住龍騰的嘴說:“休得胡說!咱不言她,且說變法的事。你說,倘若我擁有絕對的權力,能否變革成功呢?”
“這事怕也難。”龍騰說:“你的想法是在封建統治的基礎上,建立資本主義的國家的政權,這根本是行不通的。尤其是在中國,一方面你頻繁地更換官員,使朝廷大臣戰戰兢兢,每天都感到濟濟可危,這些為福作威慣了的人,能不把你看成政敵嗎?你們以你為敵就會親近太好,那麼結果只能變法成,反遭陷害。何況皇帝是百姓心目中的天子,也是臣屬心目中的天子,你把他們革來革去,就是為自己樹敵,一旦樹敵龐大,他們能不推翻你嗎?為什麼三國時,滿朝文武都要殺董卓?這不是個先例?有一點你想要得明白,一旦危害了某個人的利益,他的私慾就會極大地暴發出來。你非但打不倒他,反而被他忌恨。”
“是啊!我真的沒有想到呢!”光緒嘆息道。
“皇太后一攬皇權,說的是發憤圖強,這倒是她的本意,但她又奈何身後的勢力?何況在權力面前,你也成了她的政敵呢!她支持你變革,又阻礙你變革,在這裏面眼看着是你想圖強報國,實際上卻是她在搞宮廷鬥爭。所謂螳螂搏蟬,黃雀在後,這就不言而喻了。一場政變不就是她找理由把你囚禁起來了嗎?這就是她的心機啊!你與變法的大臣始終不能聯手,她不但給你挈肘,還在摳着點子整倒你。這說明,她的權力手腕比呂不韋大得多,她的**群體的勢力太龐大了!在大清的末年,她從來都不會興利除憋,卻只能興憋除利!”龍騰忽然拉住光緒的手說:“走出吧!外面的世界是自由的!救國救民,不能依靠皇宮了!我想帶你出去!”
“你看眼下我的這個樣子,還能出去嗎?”光緒指指自己的身體。
龍騰仔細看去,光緒此時不僅身體羸弱,而且行步困難。而大內高牆有幾丈高,自己也沒有蓋世武功,卻又如何幫助他呢?正在尋思,忽然聽到門外一聲吆喝:“太後有旨,宣皇帝進見!”
龍騰和光緒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正在面面相覷,只見一頂轎子擱在殿門前。龍騰扶了光緒上轎,然後隨着幾位太監向紫禁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