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日記本
事實上,葉曉柒是逃回雲州的,那幾巴掌打在秦綬臉上,也痛在她心裏,所以秦綬暈倒的當天,她便一個人飛回了雲州。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回到家便把她自己關在房間裏,連葉國華也被吃了她的閉門羹。失眠的她,在凌晨三點又從被窩裏爬出來,坐在了電腦屏幕前,開始給某人寫email,寫完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
元宵在望,秦綬醒過來的第三天。齊依依已經飛往香港,處理蘇子岳失蹤后的爛攤子。蘇子勖去往中東前,也特意來探望了他一次。傅綵衣帶着蘇珊回到了燕京,蘇子煜繼續回到龍脊山上的顯通寺。年匆匆的來了,又匆匆的走了,人也一樣。
把自己一個人關在病房裏,某人除了內心深處在滴着血之外,面上平靜如昔。每天看兩個小時的企業管理資料,再花費一個小時上網瀏覽一下財經方面的新聞。關於那條勿忘我的短訊,他把號碼記錄了下來,等待着水落石出的一天,因為他相信,除了妖精比人再也沒有可能。小影的日記本,就擱在他的枕頭邊,他沒敢看。每天要收到幾條田若琳跟薛青梅的短訊,她們偶爾也會打個電話過來,被蒙在鼓裏的她們還不知道他中了槍,也不知道他身邊的某朵花兒已經凋零。朱寶兒跟蘇瑾沒事兒就往他這兒跑,似乎生怕他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
蘇舜欽上午才拄着拐杖出現,父子倆誰也都沒說話,老的發獃,小的臉色平靜的瀏覽新聞。臨走前,蘇舜欽終於說了句話:好好養傷,我還等着你陪我一起去川中。
秦綬當時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不管自己答不答應,老頭子都會入川的。
“小六。”一聲呼喚。
秦綬目光離開手中的《厚黑學》,這才發現門口多了兩人。
“舅舅。”秦綬笑着請教了一聲,隨即又將目光轉移到秦淮生身邊的漂亮女孩兒身上。雖然六年來見面不過三次,秦綬還是認出了這位跟母親秦淮雨有幾分神似的女孩兒是誰。身材纖瘦,肌膚似雪,波西米亞風格的長款條文毛衣,外搭一件雪白短款連帽羽絨服,打底.褲加上印花針織襪,米白雪地靴,把女孩兒襯托的美輪美奐。
“詩薇,叫表哥。”秦淮生輕輕推了一把一臉不情願的女兒。
“表哥。”小妮子沒好氣的叫了一聲兒,就捏着鼻子走進病房。
秦淮生尷尬的笑了笑,“這妮子一向不喜歡醫院的藥水味兒,所以一路上抗議着不想來。”
秦綬點了點頭,並沒有太介意,只是某根神經被觸及,微微有些心酸。“詩薇高二了?”
“是啊,就是學習成績一塌糊塗,我跟你舅媽都不好意思說她了。”秦淮生苦笑道,一邊坐到了秦綬床側的皮椅上。
秦綬莞爾,沒敢搭話,因為他眼睛的餘光已經瞄到某位小妮子快要火山爆發。之所以他跟這位表妹不太熟絡,主要原因就是這妮子脾氣太臭了,長得小鳥依人,可是一副德行實在不敢恭維,甚至連蘇瑾都比她溫順一些。當然,這個性多半是得益於自己那位冷傲舅母。
“一年到頭也聚不到一塊兒,你身上發生這麼多事,我這個做舅舅的都無比慚愧。”秦淮生一邊說一邊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遞給秦綬。
秦綬推辭了一番,還是不得已的收下了紅包。“您什麼時候去歐洲?”
“過完元宵,把詩薇送到金陵就走。”秦淮生輕輕在衝著他做鬼臉的女兒頭上敲了一下,微微笑道。
“舅舅,外甥有些話想跟您私下說。”秦綬輕聲說道,目光又輕輕的瞟了一眼某位如坐針氈的小妮子。
“你們談,我出去透氣。”沒等秦淮生搭話,秦詩薇就很“體貼”的站起身來。
等到女孩兒走出病房,秦淮生才苦笑着搖了搖頭,“這妮子被你舅媽還有她外公外婆慣壞了,你別介意。”
“怎麼會呢,我覺得詩薇很懂事。”秦綬笑道。
心知肚明的秦淮生笑了笑,也沒在這話題上繼續延伸,“見到你娘了?”
秦綬點了點頭。
“她挺不容易的,也不是做舅舅的要瞞着你。”
“我理解。”
“理解就好,好好養傷,等傷養好了,就陪着你父親再去次川中,把她接回來。一家人就該開開心心過日子,至於過去的那些溝溝坎坎,不也都走過來了么?”秦淮生笑道。
“您該不會是蘇舜欽請來的說客吧?”秦綬嗯了一聲,之後開了一個不冷不熱的玩笑。
秦淮生苦笑,也不點破,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這個做舅舅的這個時候出現都是合理而且也是必要的。他了解自己的妹妹,也大致看得出眼前這位外甥的脾性。都說養兒似舅,秦淮生覺得面前這位跟自己似乎不太像,倒是跟他娘一樣,骨子裏有種倔勁兒。林家女人啊,多麼彪悍的主,秦淮生至今仍是心有芥蒂。逼走妹妹,氣死父親,就連當年那個明明可以跟自己走進婚姻殿堂的女人也因此跟自己分道揚鑣,這一切任憑誰都會有怨念。
秦淮生嗅得出蘇家現在的火藥味,因為自己的親外甥就是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的犧牲品。林家女人,林家女人的兒子,真是一個比一個善使陰人的伎倆。不過,秦淮生也知道什麼叫明哲保身,粗中有細,大智若愚,這就是秦家男人的本色。他不想太早站隊,站到小六的陣營,無疑會使他也深陷險境,沒到最後的關頭,他是絕對不會站出來力挺小六的。這是當年去靈山時妹妹親口.交代的,他秦淮生也樂於聽命。相比起來,他跟蘇子祺蘇子煜這些人的親密程度遠遠超過了跟小六的。在這些人面前扮作一副酒後口無遮攔的樣子實在太需要演技,在這一點上,他秦淮生不孬,至少蘇舜欽就對他知根知底。只要是善意的演戲,蘇舜欽也不會點破。
“你不是有話要跟我私下說么?”秦淮生笑完之後又正色問道。
秦綬搖了搖頭,“其實也沒什麼說的了。”
“這兒沒外人。”秦淮生知道秦綬有所顧忌。
“真沒什麼說的了。”秦綬說道。
“跟舅舅見外呢。”秦淮生不由得笑道。
秦綬苦笑,“絕對沒有,您可是我這輩子見到的第一個親人。不沖別的,就衝著您把我從靈山一路帶到淮北而且沒把我扔半路上這份情義,我也不會跟舅舅您見外。”
“舅舅現在幫不了你什麼,但是小六你記住血濃於水四個字。”秦淮生平靜道。
“聽了您這句話,我更不用多說什麼了。”秦綬微微笑道。
“用不用我讓人準備一些西歐業務的資料給你?如果對西亞北非那一塊兒感興趣,我也可以弄給你。”
秦綬搖了搖頭,對秦淮生的心意十分受用,“不用麻煩了,我看到數字圖標一類的材料就頭大。”事實上,齊依依一直在孜孜不倦的為他準備蘇家產業的所有資料,差不多每個星期都會傳一份給他。從蘇家產業旗下所有上得了檯面的高管人員檔案,再到所有控股子公司的業務流程、財務狀況、重要客戶、重大投資決議等相關資料。秦綬也並沒有如他所說的那樣對這些材料感到頭大,相反,他每天都會花上一個鐘頭的時間來細細揣摩這些含金量較高的東西。尤其是手裏拿着一沓高管檔案時,他就有種沙場秋點兵的衝動。
秦淮生微微一笑,“那就安心養傷。對了,你娘還好吧?”
“還好。”
秦淮生的笑容有些乾澀,他能想到妹妹在偏遠的靈山之上過得是種什麼生活,小小的庵院,一年四季的素齋,整天跟佛經和詩集打交道,這種日子一天兩天還受得了,奈何她苦苦支撐了十九年。秦淮生從來不覺得她是咎由自取,相反,他一直內疚,一個連家人的平安都保證不了的男人,無疑是失敗的男人。也正因為如此,當年那個跟自己相戀了五年的女人從川中回來后就提出了分手。秦淮生這麼多年來,沒抱怨過她現實,其實女人再堅強也是女人,她們總需要一個男人堅強的臂膀。
秦淮生沒有坐太久便帶着女兒離開了醫院,秦綬也沒有相留,他知道舅舅此行的目的還在於跟蘇子穆蘇子祺這些人聯絡感情。至於秦詩薇,壓根就不是在醫院呆得住的主兒,所以秦綬更不會留着她陪自己解悶。
父女倆離開之後,秦綬沒有拿起那邊《厚黑學》,而是捧起那本日記,小心翼翼的翻開了一頁。
“2004年6月20日,陰雨,父親節。爸爸從來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節日,媽媽也同樣不知道母親節,但是他們記得我跟弟弟,還有***生日,精確到小時,精確到分,他們也同樣會在六一的那天請一天假,專門陪小時候的我和弟弟過六一。今天第一次逃課,只是為了去爸爸媽媽墳前磕頭。生命中有很多東西,我們擁有的時候沒有珍惜過,失去后才會痛哭流涕。我明白的不算太晚,至少,我還有奶奶,弟弟可以去珍惜。回家路上,用今天早上省下來的早餐錢買了這個筆記本。我不愛寫日記,我覺得某些東西藏在心裏更好,但是今天起,我開始寫,只是為了將來某一天,兒子女兒不聽話的時候我就把這本日記翻出來,給他們看。這一年,我十三歲。”
“小影,對不起。”某隻受了傷的狼,合上日記閉上眼,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