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問情篇 第九十九章 羈絆
額頭上的汗水,順着韓劍飛的面頰滴滴落下。他雙眉緊鎖,大有不敵之意。只因這些劍芒的攻勢一陣強過一陣,絲毫沒有減弱。
韓劍飛雙手一揚,手中的真氣直朝劍芒撲去。琉璃扇上發出一片紫紅色的光輝,懸於高空。時明時暗,頗有幾分神秘。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小子,這陣法乃是上古劍陣。若是還不趕快破解的話,那麼你定無活路。”聲音之中透着幾分蒼勁,卻又極為霸氣。正是與韓劍飛對話的琉璃扇本體神識。
韓劍飛目光一顫,一邊化解這無盡的劍芒,一邊虛心請教道:“前輩,這陣法威力如此巨大,僅憑外壁包圍的那些銀色光芒就不是可以輕易破掉的。況且看它把周圍包裹的結結實實,若是強攻,恐怕不但是破不掉這堅固的外壁,勢必還會被劍芒傷到。”
扇中老者沒有立刻答覆韓劍飛,卻是從琉璃扇中流露出些許綠色的真氣,滲入到周圍的劍芒和外壁中。估計是在試探此陣的威力。
韓劍飛也不多言,只專心的破掉攻來的劍芒,絲毫沒有打擾之意。
過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老者輕哼一聲,似乎已經看透了這陣法。立刻傳音給韓劍飛,低聲道:“你說的沒錯,外壁的堅固可沒有半點的縫隙與破綻。若是強攻,必會被劍芒瞬間殲滅。但這萬劍降魔陣雖說精妙,但想破他,也是綽綽有餘!”
一聽這話,韓劍飛不禁提起了精神。眼中一興奮,急道:“請前輩指點迷津。”
老者滿意的“嗯”了一聲。傳音道:“此陣雖說精妙,但你入的這陣只不過是個殘缺陣法。說白了施陣者不過才發揮出原陣法的三分之一威力而已。所以此陣威力大減,你大可不必驚慌。只要能再頂過一段時間,此陣法的劍芒必會消失殆盡。到時你自然可以重獲自由。”
韓劍飛心中一凜,大為吃驚。心想這陣法竟只是殘篇便能發出這麼大的威力。若是發出原本的效果,恐怕自己早就喪命。
倒吸了一口冷氣,繼續問道:“前輩,這陣法接下來該如何抵禦?我可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
老者輕笑一聲,毫不放在心上。胸有成竹道:“如今你已學會我的混天決,只是目前時日尚淺,你還無法徹底參悟其中奧妙。但假以時日你必將大有作為,前途無量。今日,就讓老夫助你一回吧。”
說完再不廢話,老者立刻言歸正傳,嚴肅道:“混天決的精妙再於可以移穴轉脈,浩然乾坤。講究有形化無形,無形化有形之道。當日楚家人為你打通了凡竅穴,才使你修為大進,但這只是第一步。”
“第一步?”
韓劍飛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老者立刻答道:“氣入真元,立刻進入無相之相,無物之物,無體之體的境界。隨後逆運真元,將真氣吸納至凡竅,訣重返本還元。”
韓劍飛不敢耽擱,立刻按照老者的吩咐去做。頓時感覺到真元大放異彩,接着周身漸漸萎靡的真氣竟一下子瞬間脹滿。修為也立刻攀升,似乎身體中有一股無形之力霸道異常。
大喜之下,韓劍飛大手一揚,立刻攻到劍芒之中。隨後陣中響起一片巨大的“嗡嗡”聲,片刻就將這些難纏的劍芒立刻化解乾淨。再也沒有費力的感覺。
一轉眼,便被韓劍飛又破解掉將近兩千隻劍芒。
可老者的警惕之心,一點都沒有鬆懈下來。低吟一聲,又道:“小心,接下來可是最後的難關,你可一定要頂住。稍後的劍芒將更加凌厲。困死一個渡劫的修真者也絲毫不為過。”
韓劍飛登時會意,點了點頭。
“注入真氣,運用混天決,將真元化作先天爐鼎,煉其浩然之氣。但你必須做到氣靜,神靜方可。同時將周身各處大穴互移一位,這便是最精深的奧妙之學,鴻蒙心法!”
老者說完這些話后不再言語。同時身為琉璃扇本體的他,綠色真氣再次大放霞光,化作輕罩將韓劍飛護在其中,為他的施法爭取時間。
韓劍飛真元一熱,只感覺有一股無名心火正快速燃燒他的軀體,痛的他苦不堪言。但隨後便傳來一股清涼之氣注入到韓劍飛的全身。隨後便傳來老者急迫的聲音。
“頂住,是生是死,全看這最後的造化了。老夫只能暫時保護你不被劍芒干擾。時間一久,你我都會被困死陣中。”
韓劍飛知道時間緊迫,眼中精光一閃,大喝一聲。接着耳邊立刻傳來一陣陣的轟鳴。他知道這是真元進化的階段,決不能出現差錯,咬牙苦苦支撐。
滴滴鮮血順着韓劍飛的耳鼻口緩緩流下。這艱難的一步,給他帶來了極大的痛苦。
但越是這樣,他越不敢放鬆。眼中幾度出現昏暗,險些痛的他暈死過去。
突然,韓劍飛的周身各穴陡然一震。似乎有數千枚繡花針狠狠刺入一樣。身子一顫,隨後韓劍飛面露猙獰,咆哮一聲。猶如潛龍出水,周身立刻釋放出大量白氣。發出懾人的“絲絲”聲。
他的修為竟在短短時間內,又提升了一個檔次。與其說是渡劫期也不為過。
隨後,琉璃扇化作的光罩立刻消失。接着便化作了一道白光,鑽入到韓劍飛的體內。看來老者已經發覺韓劍飛修鍊成功,自然也就不再強行抵禦。
韓劍飛的真元處燃起熊熊青火,但卻絲毫沒有給他帶來滅元之禍,這便是混天決的精妙。一種使不完的內力,頓時讓韓劍飛感到破陣有望。
漸漸的恢復了幾分神智之後,韓劍飛冷笑一聲,竟主動迎上了這些劍芒。這一幕若是被南宮絕看到的話,真不知道會有什麼感想。
這些劍芒看似犀利,但在韓劍飛的強攻之下卻變得不堪一擊。一身渡劫期修為外加上混天決,他自然不把這些劍芒放在眼裏。
就這樣沒一會兒功夫。最後的三千道劍芒也隨之被韓劍飛盡數破去。
韓劍飛一看劍芒消失,立刻抬首瞧了瞧外壁的銀色光芒。這些銀芒沒有了劍氣的支撐,立刻色彩大減,隱隱有幾分龜列狀。
不再猶豫,韓劍飛運足真氣,大手一揮,朝着外壁的光罩狠狠擊去。隨後“轟”的一聲,萬劍伏魔陣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爆裂開來。
韓劍飛化作一團白光,驀然衝出劍芒。而真元燃起的青火已漸漸消失,周身轉換的穴位也一點點恢復正常。他的修為也從渡劫期慢慢降回到了真元中期。
看來這混天決的移穴划鼎之術,只能維持一陣時間。若想真正提升修為還是要靠自身的修鍊,投機取巧可達不到目的。
不過也還好韓劍飛的功力漸漸消失,歸於正常。否則就憑他剛才那一身渡劫期的修為,還不立刻招來天劫才怪,到時候可就危險了。
南宮絕驀然一驚,雙眸中除了驚詫以外,竟有些看怪物般的眼神死死盯着韓劍飛。
韓劍飛略顯憔悴的面容染滿了鮮血,不禁讓人聯想起地獄的惡鬼。
一臉恨意的瞥了一眼南宮絕,他雙目中寒光大放。
南宮絕不敢直視,心底產生出強烈的懼意。那是一種被對方徹底看透的感覺,驚得他汗毛豎起。
這可是他活了這麼久,第一次切切實實感受到的恐懼。
就在南宮絕心驚之時,突然只感覺真元燥熱,臉上現出極度痛苦的表情。要知道他的陣法被破,接下來馬上就會大傷心脈,反噬是肯定的。嗓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他的衣衫。
突然,空中響起一片梵音。幾人抬首一望,正是安孜晴與惠真大師及時趕到。
南宮絕這次可以說是插翅難飛,同時也宣告了他的時代徹底結束。
惠真大師望了一眼受傷的南宮絕,抓住時機。口中默念法咒,只見他身披的袈裟發出一道金燦燦的佛光。袈裟自行一展,以極快的速度朝南宮絕頭頂罩去。
慕容易一怔,望着惠真大師的這一招,驚嘆不已。這正是當日自己在伏魔塔中,險些被無邪方丈制服的少林絕學“袈裟伏魔功”。
南宮絕眼前一黑,竟連招架之力都沒有,手中的“浩月”仙劍一滑,一下子甩手脫出。
黑壓壓的袈裟金光,直壓得他半分都動彈不得。下一刻,便被惠真大師的袈裟罩在其中。
慕容易面色凝重,心裏清楚大局已定。恐怕就算南宮絕有莫大的神通也絕逃不出這袈裟伏魔功。他曾經可是親自領教過其中厲害,豈能沒有把握?
除非南宮絕和慕容易一樣,身體還有隱藏的氣息存在,姑且尚可一戰。不過很明顯,南宮絕定沒有如此神通,他敗局已定,已成冢中枯骨。
袈裟上透出一絲絲強烈的白色氣息,表面的金光也越加有力。裏面傳來南宮絕拚命的掙扎與慘叫,但這一切都是徒勞。他越是掙扎放出真氣抵禦,反而自身的內力會被掏空的更快。
眾人望着南宮絕漸漸支撐不住以及那撕心裂肺的嘶喊。心中無一不暗自嘆息感懷。尤其是當南宮凌霜看到自己的父親苦苦掙扎時,心情的沉重更要強於他人。
南宮凌霜的嘴角滲出微微血跡,神情變得黯然。皓如凝脂的玉手留下了幾道淺淺印痕。她花容失色,娥眉輕顫。滴滴晶瑩的淚水順着面頰滑下。白皙的右手放於唇邊輕咬,心中五味俱全。明知是自己父親咎由自取,但還是面露不忍。秀目一轉,立刻避開目光不忍再看。
漸漸,袈裟中南宮絕的聲音一點點消失。就連最後的困獸掙扎都變的無能為力。
隨着袈裟上泛起一陣陣強烈的白光之後,僅持續了半柱香時間便歸於平靜。而袈裟中的南宮絕,再也沒有一點動靜。
死氣沉沉,毫無生氣。
“阿彌陀佛,收!”惠真大師輕嘆一聲,知道南宮絕身上的內力已經盡數被吸收乾淨。如今南宮絕已完全淪為廢人,與凡人無異,一身修為付之東流。眉宇一頓,收回了袈裟。
袈裟剛一離開南宮絕的身體,他便直直的從高空中快速跌落。
南宮凌霜一急,立刻御起腳下真氣衝到南宮絕身邊。把正在飛速下墜的父親緩緩接住。隨後降落在一片樹林中,生怕在傷到他。
眾人心中一凜,望着南宮凌霜的傷心模樣,心中也不是滋味。
剛剛經歷過九死一生的韓劍飛,本想出手殺掉南宮絕這個禍害。但一見南宮凌霜嬌弱的身影,心中一酸。長嘆一聲搖了搖頭,心中的殺意竟一點也提不起來。很難想像自己一旦殺掉南宮絕以後,南宮凌霜會怎樣面對。
他不敢去想像這一幕,雙眸緊鎖的他隨之一松。最終還是被南宮凌霜的一片孝心打動,放棄了殺掉南宮絕的想法。
隨後眾人便一同落下林中,查看他的傷勢。
此時南宮絕已經陷入了重度的昏迷之中,但好在只是身體虛弱,並沒有生命危險。這讓南宮凌霜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眾人嘆息的搖了搖頭,望着南宮凌霜懷中昏迷的“老者”,心中更是感慨萬千。
如今的南宮絕,哪裏還有先前的威武雄姿?原本一頭烏黑的鬢髮已變成一片斑白,甚至凌亂不堪,好似一個七八十歲的重病老者,骨瘦如柴。蒼老的臉上露出深深的皺紋,雙唇也乾裂無光。
望着南宮絕的樣貌轉變得如此之快,眾人不禁為之感慨。但很快便在惠真大師的一番解釋后,明白了過來。
原來南宮絕雖說修為精湛,但畢竟先前使出了萬劍伏魔陣,這陣法已經使他耗去了百年壽元。四十多歲結成真元的他,又先後在浩華軒稱雄了二百餘年。然後再去掉剛才施陣時虧損的一百年壽元,南宮絕就只剩下不到兩百年的壽命了。
接着他又促不及防之下,再次遭受袈裟伏魔功的吸噬。可以說南宮絕不但是修為盡失,更是在失去百年壽元以後真元大傷。所以才會立刻萎靡,一下子蒼老了下來。雖然真元還在,但要想重新凝結,卻是再也不可能做到了。
這一前一後兩度受到重創,他的真元已經徹底受損,再也無法凝氣修鍊。就連能不能活過最後的兩百年都是個未知數。
一代梟雄南宮絕,就這樣變成了“權利”與“名望”的犧牲品。不得不說,這一切看似諷刺荒唐,卻也間接為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敲響了警鐘。
南宮凌霜無力的趴在南宮絕懷中,失聲痛哭起來。
令人不忍,令人揪心。
慕容易慢慢走到南宮凌霜身邊,蹲下身子。輕嘆一聲,強行從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柔聲道:“霜兒無需擔心,南宮前輩只是修為全失,一時間身體承受不住陷入了昏迷,並無大礙。慕容大哥了解你心中的痛楚。今後無論發生什麼,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慕容大哥……我……?”南宮凌霜美目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哽咽輕聲道。
二人互相凝視了對方好久,彷彿就連空氣中都散發出淡淡的微妙氣味。
驀然,南宮凌霜螓首微沉,臉上升起一陣紅潤,低頭不語。慕容易也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輕咳一聲,不好意思的避開了伊人的嬌容。
惠真大師輕念佛咒,走到南宮凌霜身邊,雙手合十,施禮道:“老衲有意讓令尊到我梵若寺中參悟佛經,以化解罪孽。此後便在寺中度過殘年餘生,不知女施主意下如何?”
南宮凌霜一怔,有些吃驚道:“大師是想禁錮霜兒的父親,讓他終老在梵若寺嗎?”
惠真大師點了點頭,正言道:“小施主所言不錯,老衲正有此意。若是佛家的慈悲之心可以感化令尊的話,也算是一件功德無量之事。日後小施主若想看望令尊的話,貴寺隨時歡迎。”
不忍的望了一眼父親飽經滄桑的面孔,南宮凌霜清楚惠真大師是出於一片真心,若是父親被棄之不管的話,今後勢必會被正道門人追殺。以南宮絕如今的凡人身軀,豈是可以抵住的?
況且自己的修為也不是很精湛,保護自己尚有餘力。但若是在保護南宮絕的話,恐怕不是輕易可以做到的。
南宮凌霜粉面一松,最後的擔憂也終於放下。站起婀娜的身姿,感激道:“承蒙大師不棄,慈悲為懷。霜兒再此先為家父謝過了。”
惠真大師微笑的點了點頭,接着便用法器扛起南宮絕的凡驅。臨走前與眾人一一施過禮后,便與無邪方丈等僧人離開了飄渺仙閣。
望着父親的身影一點點在自己眼前消失。南宮凌霜心中一痛,只感覺雙腿一軟,立刻傷心的昏了過去。
慕容易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撫住了南宮凌霜的嬌軀。望着神情中流露出淡淡哀傷的佳人,慕容易心中別提多不是滋味了。
南宮凌霜嬌玉的身姿,發出陣陣幽香。宛如碧玉的嬌容上,更是增添幾許恬靜。慕容易心神一盪,竟有幾分陶醉。
“哎,好一個善良的孩子!”安孜晴螓首一顫,不忍道。
突然,慕容易一個機靈。頓時想起心中正有一肚子的疑惑,要請教眼前這位恩師。
心中盤算好之後,慕容易轉過頭,對着韓劍飛輕聲道:“二弟,你先帶霜兒回到乾掌柜的歸仙閣中靜養,大哥我還有些事情要做。不出十日,我定去歸仙閣看望你們。”
說到此處,慕容易心中不禁想起了乾坤夫婦。真不知道他們如今過的可好?
韓劍飛重重的點了點頭,立刻攙扶起昏迷中的南宮凌霜。恭敬的對安孜晴施了一禮后,同樣化作一團白光消失在天際中。
慕容易望着韓劍飛遠去的身影,御起法器。便隨着安孜晴一起回到了飄渺仙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