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問道篇 第一章 驚魂
秋楓村。
“易兒,快回來吃飯了。”
夕陽的某個角落,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穿着樸素衣着的鄉下女子站在巷子口。前方不遠處,一群嬉戲的孩童們緩緩走來。女子那丰韻尤存的臉上,帶着親切和藹的笑容,令人不禁就能聯想到她當年的貌美模樣。
“娘,您就讓我在玩會兒吧。”
這時,從孩子堆里走出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男孩,男孩兒身上的衣服早已變的髒兮兮,看上去有些邋遢。但是臉上卻還掛着屬於孩子的那份獨有稚氣。
小男孩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懇求着娘親,似乎還沒玩盡興,稚氣清秀的臉上,不禁令人憐愛。
女子笑着走過去,用手輕輕戳了戳小男孩的頭,細語道:“再不回去娘可要生氣了哦!”
小男孩依依不捨的回過頭去,望着一起的玩伴,最終還是牽起女人的手不情願離開了。但臨走時,還不忘說了句:“明天去山上抓蛐蛐,要等我。”
孩子的純真笑聲,回蕩在這個溫馨的小村中。清風拂過,帶着一縷溫馨。母子二人手牽着手,彼此的身影在黃昏的餘暉中被拉得老長。
“吱……”
稍有腐朽的木門上,發出吱嘎吱嘎的清脆響聲。房門被輕輕推開,映入母子二人眼前的,是一個大約四十歲的中年男子。
房間內燈光略有些昏暗,只有一盞油燈,閃爍出微微光亮。
這男子皮膚黝黑,一看就是普通的農家漢子。那飽經滄桑的臉上,仿若經歷了歲月的刀割洗禮。此時望着歸來的母子二人微微一笑,輕聲道:“居然這麼久才回來?”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愛與關懷。他的身旁,慵懶的躺着一條大黃狗。見了這對母子回來,只是象徵性的搖了搖尾巴,算是打了招呼。
“嘿嘿……大黃,來!”小男孩跑過去,摸了摸大黃的腦袋。
這條叫大黃的狗似乎並不怎麼領情,依舊只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懶懶的撇了他一眼。只是,當小男孩的小手觸摸到大黃腦袋的剎那間,這狗就好像被踩了尾巴,身子猛然一動。口中發出陣陣不悅的低吼聲。似在警告小男孩不許觸自己。
總之,這條狗對小男孩的態度就是“非好感”,即使碰一下都會覺得如臨大敵。
小男孩下意識的抽回了手,被這畜生咬上一口可不是鬧着玩的。他撇了撇嘴,不情願的哼了一聲,不再搭理這條不知好賴的臭狗。
俗話說,熱臉貼了冷屁股。這次,可是熱臉貼了狗屁股。人家大黃偏偏不領你這個情。
男子和女子同時看了看孩子和大黃,彼此相視一笑,一家人充滿了溫馨。
在這裏,正式交代一下幾個人的身份。眼前的這個男人,便是剛才那女子的丈夫,名為“慕容浩”,而這女子名叫“燕茹”。只知道他們是從外鄉來到村裏的一對普通夫婦。夫婦二人勤勤懇懇,又樂於幫助村裡人,所以大家對他們一直頗有好感。
這些年,似乎一直都是這麼貧窮,過着屬於他們的平淡日子。
不求人,不抱怨。勤勤懇懇,踏踏實實的過着每一天。所以,村裡人對他們的印象也都不錯,街坊四鄰也都彼此照應着。幾年以後,這對小夫妻有了孩子,就是這個小男孩“慕容易”。
取一個“易”字,按照他們夫妻的說法便是輕鬆,沒有負擔,寄託了很多美好的願望。
第二天,天剛朦朦亮,一家人便早早的起來。和往常一樣,燕茹開始了一天的忙碌,有時做做針線活貼補家用。慕容浩則要帶着妻子做的乾糧,出門砍柴去,每天都要很晚才會回來。一晃十幾載光陰,幾乎天天如此,倒也能勉強維持着生計,填飽肚子。
而慕容易的任務就是讀書。但是他們家裏沒有錢,上不起鎮上的書院。所以,就只能買點書回來自學。
按照他父母的說法,一個人可以沒有本事,沒有特長,甚至沒有愛好,但絕對不可以不識書。這個識書可不是指做學問,升官發財之類的東西,更多意義上講是為了謀心,也就是做人。
“君子勤而行之,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自勝者強……”
不知不覺間,眼看就到晌午。望着日上三竿的太陽,慕容易早已沒有興趣讀書。眼珠子一轉,頓時想起昨日和夥伴們的約定。
“今天要去山上抓蛐蛐!”慕容易低下腦袋,輕聲喃語。
試探着望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做針線活的娘親。悄悄的走上前,吞吞吐吐道:“娘,昨日我和大寶他們約好,今日要去天元山上抓蛐蛐的。您看這時日已經不早,而且今天的書我也背好了。再不去……恐怕,恐怕就……”說到這裏,慕容易略一停頓,卻是不說了。
其實他想說,“再不去恐怕就來不及了。”但恐又擔心娘親不同意。到底還是怯生生的話到嘴邊,硬沒說出口。
燕茹看在眼裏,口中淡淡一笑。這點小心思豈能瞞過一位母親?
輕撫起兒子的頭,從口袋裏拿出了幾文錢,交到慕容易的手中。安詳道:“拿上,路上買點燒餅吃。不過不可以玩的太瘋,要是在和昨天一樣把衣服弄髒,娘可不饒你。你知道咱們家……!”
“知道拉……”慕容易喜笑顏開,立刻高興的應了一聲。
可還沒等燕茹說完,他就伸出小手,飛快從娘親手中把幾文錢掏進褲兜。接着便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但是臨走前,慕容易還不忘記欺負欺負大黃。
此時的大黃還在呼呼大睡。
慕容易小心翼翼的走到大黃的狗窩旁,蹲了下來。突然狠狠擰了一把那兩隻毛茸茸的耳朵。頓時,大黃被嚇得一個激靈,瞬間被驚醒。
“汪汪汪……”
“哈哈哈……臭狗,臭狗……讓你猖狂……”
大黃恨透了慕容易,這種惡作劇顯然不是一次兩次。憤怒的咆哮聲,立刻充斥在慕容易耳邊。對於這位喪心病狂的小主人,若不是忌憚他的爹娘,估計早就把他給撕碎了。
慕容易不傻,知道這隻狗不會放過自己。這會兒早就已逃之夭夭。反正大黃有鏈子栓着,除非這畜生能把鐵鏈咬斷,那他就認栽了。
“這孩子……”望着自己兒子淘氣的小小身影,燕茹苦笑着搖了搖頭,但在眉宇間卻透着慈愛。她的眼中透着期盼,卻又有無奈。嘆了一聲,之後便搖了搖頭,繼續着手上的針線活。
慕容易走入街頭巷尾,嘴裏拽拽的叼着跟小木棍,大搖大擺的穿插在人群之中。看着路邊小販,江湖賣藝,茶樓跑堂這些七七八八的吆喝聲,好不熱鬧。
“臭小子,又不讀書偷偷跑出去玩。看我一會兒不告訴你爹,抽你板子!”
“慕容易,我這有隔壁王莊新到的大王蛐蛐,快來看看!”
街頭上,時而就會有慕容易的熟識與他找招呼。這些人或是鄉里相鄰,或是一些同齡的玩伴。總之大家都喜歡時常逗逗這個頑皮的小孩兒,而慕容易早就習慣了這一切,依舊自顧自的玩耍着。
驀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
“喂……小易,過來。”
慕容易順着聲音,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差不多和他一樣大的小男孩,正在向他熱情的招手。
這小男孩,是當鋪店周掌柜的兒子,名叫周大仁。但因為家中從商,有些錢財,所以大家都管他叫周大寶。
大寶,大寶,渾身都是寶!
慕容易在這些同齡人中,就屬和這周大寶的關係最好。
“出發吧,小易。我可聽說東邊的天元山上,可有很厲害的蛐蛐。不僅個頭大,身體還壯,而且很能咬。咱們這次要是能捉一兩個的話,以後就再也不用在輸給西村的虎子他們了。每次和他們斗蛐蛐都輸那麼多糖人,怎麼也要贏回來。”周大寶手裏一邊比劃着,一邊興奮的說道。
“可以是可以,不過聽說那裏可是經常有野豬出沒,好多獵人都出了事。”慕容易想了想,擔憂道。
“沒事,聽我爹說。看見野豬的話只要躺在地上裝死就行,沒事的!”周大寶一臉肯定,彷彿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
“真的?”慕容易的語氣中透着質疑。
“相信我,走!”周大寶拽着慕容易的手,他太迫不及待了。
考慮了片刻,他最後還是禁不住誘惑,便回道:“那……好吧,走起!”
慕容易心想,估計怎麼也見不到野豬,自己怎麼就能這麼倒霉?爹爹還不是每天都去天元山附近的山上砍柴?也沒聽他說看見過什麼野豬啊。再說萬一真碰上了,自己還會爬樹,應該沒什麼問題。
心裏有譜,膽子自然也就大了起來。一咬牙,小哥倆便上了路。
明媚的陽光照在大地之上,使午後的空氣中略帶幾分燥熱。兩個小傢伙開開心心的,向著天元山方向邁進。還好路不是很長,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天元山腳下。就這樣邊嬉戲着邊玩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二人聽到了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了久違的聲音。
“小易,你聽!是蛐蛐!”周大寶突然抓住慕容易的手,興奮道。
慕容易回過神來,仔細的聽着。可不正是他們要找的蛐蛐嗎?
“太好了!”慕容易大叫一聲。二人互通眼神,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
兩人腳步輕盈,小心翼翼的挪動到草叢堆里,生怕驚動了它。果然在一處陰暗潮濕的地方,發現了一隻蛐蛐。聲音洪亮不說,且個頭大,看上去有一種霸氣的感覺。
“就它了。”慕容易小聲的嘟囔了一聲,一步一步的走向前。
慢慢的……慢慢的……
突然,慕容易一個箭步飛了過去,當時就用手快速扣住了這隻大王蛐蛐。而旁邊的周大寶,也事先準備好了裝蛐蛐用的小罐子。兩個孩子小心翼翼的抓起蛐蛐,生怕弄傷了它。
“小心點,小心點。”周大寶在一旁,一臉擔心的說道。
可那隻蛐蛐,似乎還沒有停止掙扎的打算。依舊不老實的在慕容易手心裏亂跳,咬他的手。疼的他真想一腳踩死它算了。而就在這時,又有一個聲音,在兩個小傢伙身後不遠處的地方,驀然響起。
“絲絲絲……”
慕容易和周大寶同時一愣,立刻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過去。不看還好,這一看,差點沒把他們兩個魂嚇沒。
前方赫然出現一條身長八尺的紅色蜈蚣,立起身子的話,可是要比這兩個孩子都要高出幾個身子出來。
民間把蜈蚣又稱作為“千足蟲”。可這世間上,哪有這麼大條的“千足蟲?”
巨型蜈蚣駭人的大口一張,露出兩顆尖銳的獠牙。同時從口中吐出一股紅色氣體。空氣中,瀰漫著重重的血腥味道。
這極度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快速傳入到兩個孩子的鼻中,更是滲入到腦子裏。二人嚇得背心一涼,額頭上滲出絲絲冷汗,雙腿已經完全不聽使喚,只能傻傻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知所措。但好在這氣息無毒,否則兩個孩子早就中毒身亡了。
這一幕,恐怕就是成年人見到多半也會嚇得半死。更何況是兩個七八歲的孩子?
這下可好,野豬沒盼來,倒是把能吃野豬的傢伙盼來了。
紅色蜈蚣警惕的望着兩個小傢伙,身子猛然一抖立了起來。成百上千條細足張牙舞爪,看的不禁使人頭皮發麻,腳跟生軟。晴朗的天空下,立刻被紅色蜈蚣龐大的身軀映得一片昏暗。就連四周的空氣,似乎都成了一道道催命的冷風。
這怪物似乎是再向二人示威,露出兩顆尖銳的毒牙。毒牙上緩緩流下幾滴暗紅色的液體,一觸到地面上的雜草,馬上化作一團青煙。可見毒性之強。
時下正是酷暑,可在兩個孩子看起來,卻只覺得有一股寒流襲來。慕容易更是緊咬雙唇,渾身顫抖。口中一腥,在這極度恐懼之下竟咬破了雙唇,滲出鮮血。
兩個孩子嚇得心臟都快蹦了出來,一動也不敢動。慕容易生生吞了一口口水,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扔掉手上的蛐蛐。拽着身邊的周大寶,掉頭就跑。
“他娘的,這是什麼畜生?說好的蛐蛐呢?這鬼東西是從哪冒出來的?”
慕容易越想越氣,一邊拉着周大寶的手玩命的跑,一邊心中暗罵。此時,只恨自己長少了腿。暗呼不公!打不過這畜生也就罷了,你倒是讓我跑的快點也行啊。
不公平,真他娘的不公平……
周大寶可沒有慕容易這麼多激昂慷慨,催人尿下的感悟。他早就被嚇傻,要不是一隻手被慕容易死死的抓住不放,恐怕早就兩腿癱軟,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娘說的沒錯,我要好好讀書,再也不出來抓什麼狗屁蛐蛐了,這可要了我的親命嘍。早知道把大黃那隻死狗牽來就好了,與這畜生決一死戰!”慕容易的腦中一片混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一幕,恐怕被周大寶知道的話,一定會覺得這小子是瘋了,真瘋了。刀都加到脖子上了,你小兔崽子哪來這麼多感慨?估計兩眼翻白,直接被氣吐血!
紅色蜈蚣大吼一聲,望着兩個小小獵物竟敢逃跑,豈有不追之理?
就這樣,兩個孩子,一條蜈蚣。開始了在山上“捉迷藏”的遊戲。你追我趕,誰都沒有松下氣來。無奈孩子終究是孩子,跑了一會兒便體力不支。更何況如今面對的又是這麼一條龐然大物。哪有半點勝算?
漸漸,紅色蜈蚣把距離一點點縮短,眼看即將逼近。
死亡的恐懼陰影,迅速籠罩在二人心中……
眼前一黑,蜈蚣那巨大獠牙已遮住了前方的天空,就要將二人吞入腹中。
兩個孩子似乎感應到了自己命不久矣。默默的閉上了雙眼,等待着死神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