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4 冰雪城主

0054 冰雪城主

北燕四劍,蘇錦只見過疊浪,閑時問他,刀槍棍棒,何以江湖唯獨尚劍。

答曰:劍乃百兵之君,立身正氣,堂皇不行旁門左道,束之秀外惠中,出鞘氣吞山河,墨寫黑白,猶如謙謙君子,而柳白眉成名之前,便已是公認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蘇少爺不會劍,以自己對劍道的一無所知,這普天之下也就分打得過和打不過簡簡單單兩種人,但那疊浪劍法純熟如斯似乎還不滿足,他說北燕四劍不過虛名,真正的劍俠與劍道,哪有甘為王府鷹犬芻狗的道理。

所以,南衛顧長秋前來邀劍,疊浪其實也在東都,只是覺得毫無意義並未出手。他甚至大言不慚,說那繡花枕頭顧長秋遠不如自己,而他,又遠不如敢在城門口以一敵百的寂寂無名的劍客。

那劍客,便是韓忠,為劍生、為劍死,即使關在大牢裏受盡苦痛,也沒跟人說自己是何方人士,又因何拔劍。

魏鏢頭的確走了半輩子的鏢,學了些把式和江湖規矩,但他跟蘇公子一樣,也是第一次見識何為身形如電,感嘆人英雄氣概之時,他把那旗號卷在懷裏,不解問道:“他怎不拔劍?”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

那龍淵劍在韓忠手上翻飛,如同斷臂再生,殘劍殘劍,劍臂正好補全。當年的殘劍士龍七春也是如此,他那殘劍之所以聞名,便也是只有一臂一劍,劍道剛猛,毫無退路。

可韓忠狂妄真是劍不離鞘,抬手便聽一聲慘叫,那馬前卒猝不及防,被劍鞘尾端一掃,騰空飛起,結結實實摔出五米之遠,轉眼就沒了聲兒。

不管人狐疑,韓忠心中無風無浪,好比幾十上百號人,對於自己來說不過是田地里唬人的草靶,一時間若舞梨花,粗布麻衣宛如飛舞的霓裳,每一聲悶響,都伴有一人應聲而落。

但這哪裏是劍法,他明明是胡攪蠻纏把龍淵當成了槍使。

這打法莫說老江湖魏鏢頭沒見過,便是蘇錦翻遍過侯府所有秘籍,也前所未見。

說不上出神入化的是槍法還是劍法,興許還有刀法,刺、頂、舞、轉、挺,動作如虎嘯,如狼嚎,如鷹爪蛇形,如風馳電閃,半晌不到,院子裏便接二連三躺下三四十人,快得讓人忘了驚嘆。

這便是劍一,難怪疊浪自嘆弗如。

那頭領見勢急急勒馬後退,只剩雙眼噴火拽着長槍不敢胡亂動彈,余者隔着數丈左右游弋,僵持之際外圍傳來三聲嘯叫,接着,便是莫名其妙一鬨而散。

夜色里也看不見狼狽起了煙塵,蘇少爺起身,拍手笑道:“魏鏢頭有所不知,劍一他,這是在磨劍!”

蘇少爺雖不會劍,可方才那羚羊掛角的一式,明明是龍七春殘劍訣里的第三式——蛟龍出水,像了七分,剩下的三分極其隨心,似劍非劍,是己非己,這大概便是真正的劍道。

劍一走來,問得奇怪,“公子在學劍?”

屋外起風,蘇少爺吃力把那長凳往屋裏抱,苦笑着說:“我壓根兒不會劍,再說你使的那劍看着像根燒火棍,一點不颯爽好看,莫說學不會,能會也打死不學!”

“好不好看都是殺人,有什麼兩樣。龍七春的殘劍龍淵有三拔三不拔之說,據聞是打不過不拔,打得過不拔,旗鼓相當也不拔……而且,我也想拔來着,可又覺得寶劍如人,用一次便老一歲,實在有些捨不得。”

“那這劍豈不是從未出過鞘?如此,我倒想聽聽還有哪三拔。”

“一樣,說是打不過要拔,打得過要拔,旗鼓相當更要拔!”

“……”

劍一搖頭,或許殘劍士的秉性沒有人真正知道,反正普天之下劍道大成之人,沒一個能以常理度之。他將龍淵慢慢系在腰間,想起又說:“三人成品,擺明是官軍不是土匪,公子說北王愛兵如子,可能當真?”

這話被魏鏢頭聽在耳里,嚇得臉色慘白,自古民不與官斗,尤其吃刀口飯的買賣人,他從沒想過老老實實走鏢,會有一天飛來橫禍招惹上冰州的土皇帝——北王燕楚照。

蘇錦見狀拍了拍人肩膀,對他道:“你可逛過窯子?裏面花枝招展的妮子哪個不是嘴上說著不要,又哪個不是欲拒還迎。魏鏢頭且放心就是,這燕楚照不過害羞了些,等咱們扒了他的小衣,保管侍候得人舒舒服服,臨出門還得道一聲‘官人常來’!”

旁邊左青牛別的沒聽見,倒是聽到了青樓窯子,口水都差點饞了出來。

第二日車馬到了東青城,那雨後天晴的北國氣象尤其讓人舒爽。

不比東都燥熱,冰州自古是消暑寶地。

聽說每年盛夏,老太后都會不顧舟車勞頓來東青城小住數月,念的便是那股子清涼舒爽。

可一旦入了冬,冰州立馬變得天寒地凍,那白茫茫的原野上,隨便撒泡尿都能立馬凍能冰凌子。所以,百里之外那座燕楚照的王城,又叫冰雪城。

那冰雪城本就醒目得很,城裏還建了座十丈高樓,高樓外燙金雕了枚兩丈大小的冰花,那冰花栩栩如生,就跟此時東青城城門口兵馬簇擁的馬車上白漆的冰花一樣好看。

賤者徒行,貴者乘車。在冰州路人皆知,能有本事坐上這輛價值連城的馬車之人只有一個,那便是冰雪城的城主、北王燕楚照,甚至連王妃和嬌慣的三郡主都不行。

旁人其實不知,當年這車被博山侯遇到過,燕楚照差點被人踹下的車。老侯爺給面兒,挪屁股上去坐了小半會兒,出來時罵罵咧咧,說這馬車他娘的看着花哨,膈屁股不說,還能捂出比臉還大片痱子來。

老太公交代說,這燕楚照看着風光,其實混得挺慘的,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長皇位被燕鎮川給擄了去,竟嚇得第一個磕頭臣服。北王想自己來,又怕自己來,古槐驛那幕,指不定演給誰看,倒真像了個青樓里寬衣解帶的女子。

蘇少爺強忍着笑意,等那車馬先行走遠,他掀開車簾,道:“正事要緊,魏鏢頭,可聽過琉璃坊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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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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