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看我龍江英雄(求收藏)
“哎呀呀,我的大師爺,這旮旯兒子彈到處亂飛,你怎麼跑這來了?萬一有個啥子閃失,你讓我以後可咋辦?我怎麼去和大帥交代呀!”
見戰局得到控制,天色也黑了下來,一聽到婁師爺來了,馬占山遂將防務交給別人,轉身匆匆忙忙的帶着黃文這個已經搖身變成排長的“貼身警衛員”來見這個婁師爺。最令黃文感到吃驚不已的是馬占山一見到這位婁師爺慌忙一個躬身,緊接着一抱拳,語氣中更是不無擔心。
這老頭是誰?怎麼馬占山對他這麼客氣?似乎還很是尊敬的樣子。黃文看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實在想不出,出身鬍子的馬占山,桀驁不遜,記載中,似乎除了張作霖,還沒聽說他服過誰吧?這乾巴老頭究竟是什麼來頭?婁師爺?
要說這個婁師爺,本名叫做婁心田,五十多歲,紹興人,長得那叫一個乾癟細瘦,鼻子尖架着一副眼鏡,透過鏡片閃着精光的眼神無不在彰顯着這老頭的倔!本是張作霖配給馬占山的秘書,當然,在當時是被稱為秘書的,不過馬占山鬍子出身,大字不識幾個,索性就按老一套,就這麼的,也就有了“婁師爺”。馬占山窮苦出身,自己沒文化,卻很是敬重讀書人,再加上婁師爺也真有貨,婁師爺長馬占山十歲,這時間久了,脾氣也對,二人成了莫逆之交。在婁師爺的襄助之下,馬占山的部隊紀律嚴明、訓練有素,成為了東北軍中數一數二的勁旅。
“汝為一省之主席,一方軍之司令,又為何以身犯險,到了這陣地上?”婁師爺笑着反問道。
“嘿,正是因為我馬佔山為一省之主席,肩負着守土抗敵的責任,別說是上戰場,就是……”馬占山說著話,猛地一拍巴掌,頗是懊惱的道:“兩句話不到就又被師爺你給繞進去了,嘿!不過,這江南出才子,我承認!不過,要說起這帶兵打仗,那可就差勁嘍!婁師爺敢上這戰場,想不到這江南才子也懂勇武嘍!”
“司令,話不可這麼說,”婁師爺反駁道:“戰鬥要的是精神,不是好勇鬥狠。卧薪嘗膽的勾踐,陸遊、徐錫麟、秋瑾,那都是我們紹興人。”
“勾什麼的秋什麼的,我沒聽過,不過,婁師爺得暇還是給我講講,我就愛聽這個!”馬占山愛聽故事,這在東北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身為馬占山的師爺,秘書,婁心田沒少被纏,甚至,馬占山脫離文盲之功,也要歸於婁心田。
“眼下是沒這個功夫了,”說著,婁師爺話聲一頓,望向戰場前方,語帶凝重的道:“司令,仗這麼打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與日軍交鋒兩天了,日軍的實力究竟如何,你心中最是有數不過。司令,你給我交個實底,以全中國之兵,可打得過全日本?”
“難!”馬占山想也不想的答道。
“那以東北之兵,可打得過日本?”一旁的參謀長石蘭斌不無憂慮的問道。
“那是不中!”
“以黑龍江省之兵呢?”石蘭斌又問。
“這不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明擺着的事么!可是,眼下日本人算上駐紮長春的多門師團,總共也就兩萬多人,少帥在關內集結待命,只要內外夾擊,還揍不了他關東軍的一個師團?難道還讓小鬼子騎脖頸上屙屎不成?”馬占山臉紅脖子粗的吼道。
石蘭斌道:“日本人的脾氣,司令你也不是不知道,既然開打,就一定要干到底,事態一大,日本國內的兵就會源源不斷,到時候,可就不是長春的一個多門師團了!日本人佔了遼吉,南京的蔣介石屁都沒多大響動,張副總司令也一說再說,不可擴大事態,對日軍要慎重……”
“放屁!他媽了個把子的小六子(張學良)就不像是大帥的種兒!”馬占山怒吼道:“都他嗎的快讓人家整個浪包圓兒了,還慎重,還慎重!這要是大帥活着,能讓他小鬼子這麼捧場,他嗎個吧子的!”
東北軍老將都這麼個德行,多數愛動橫的,說打就打,說罵就罵。這些鬍子出身的軍官,也知道這樣不好,但這樣能顯出威風,管理部下袍澤也挺管用,雖然成了正規軍,但這風氣也沒見什麼收斂。馬占山也是這樣,石蘭斌作為老部下,也是司空見慣了,當下慢聲慢語的道:“蔣介石、張副總司令比咱們看得遠,他們是在等待國聯,等待外交……”
“屁的國聯,屁的外交!”馬占山怒道:“老子肚子裏雖然沒什麼墨水,但也知道自鴉片戰爭到現在,那些國聯的王八蛋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嗎了個吧子的,小鬼子的刺刀都頂到老子鼻子尖了,還他娘的叫老子怎麼等待?讓咱們身後的百萬百姓怎麼等待?石蘭斌,你告訴我!”
“這……”石蘭斌頓時沒詞了,還能說什麼?遼吉兩省百姓的凄慘,光聽,耳朵都快磨出糨子了,真要等待下去……石蘭斌不由得一哆嗦,“可是,司令,蔣介石、張副總司令那裏不動,就咱們手上這點人,我看……”
“怕個什麼?天踏下來,都給老子拿腦袋頂上去!那個……額,師爺,你那歌是怎麼唱得來着?”馬占山憋了半晌,顯然不記得了,轉頭問向對面的婁師爺。
“黑水凝,馬哀鳴。天地暗,敵橫行。向刀叢,唱大風。殺日寇,祭亡靈!怒髮衝冠從軍行,看我龍江英雄!”婁心田抑揚頓挫的念道。
“對!向刀叢,唱大風。殺日寇,祭亡靈!”馬占山轉頭緊盯着石蘭碧,吼道:“我馬占山旦有一息尚存,誓不讓寸土與敵寇!讓小鬼子好好的領略下我龍江英雄的風采!”
“讓小鬼子好好領略我龍江英雄的風采!”在場的人,哪怕是婁心田這一文人,也是竭力的嘶吼着,黃文,也不例外。
“天同雲同江風,共山共水共寒冬。一水之隔分兩界,唯有江鷗任西東。如今東洋起兵戎,北國男兒又出征。留得龍城英雄氣,誰留丹心照汗青!”婁師爺對江吟道。
四下,無一人叫好,各個心情沉痛,悶聲不語。
“咱們東北怎的就這麼不順,”馬占山道:“遇上這麼兩個破鄰居,一個老毛子,一個小鬼子,都想霸佔領土,吞併東北,可咱中國又是這樣的軟弱,像個病漢子,誰也治不了!師爺,你有墨水,給我們說說,咱們中國能不能打過日本?”
“我們中國和別的國家不同,”婁師爺沉默不語,他雖然有墨水,曉得計謀,但是,評說這個,顯然做不來。氣氛頓時沉了下來,一旁的黃文忍不住說道:“中國人國家一統觀念特重,向來以泱泱大國自豪。自唐堯虞舜以來五千餘年,中華正統不曾更改。歐洲雖然有些強國,可是那麼大的歐洲,四分五裂,東一個西一個,分成好幾十個小國。三國演義開頭就說:分久必合,這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大勢。就是分了也不長久,最後還是一個大中國!別說他一個小日本,就是八國聯軍,也只能戰勝而不能佔領!日本人雖然暫時依仗強大的武力強佔了中國的一些地面,但最後,早晚他們都得滾回它那四個小島子上去!”
“嘿,你個光頭蛋子,還真能白話。不過,這話聽着還真他娘的提氣!”馬占山等人笑道,卻絲毫沒把黃文的話放在心上,畢竟,黃文只不過才十八歲,只有……
“蒙古、滿洲不是也佔領了中國幾百年,中國那時不是人家的天下?”婁師爺饒有興緻的問道。
黃文絲毫不怯場,長聲道:“婁師爺,你這麼說就不對了。蒙古是夏禹之後,滿洲入關時自稱是大明部屬,蒙古、滿洲雖非漢族,但也是中華民族,並非異類。司令還有張大帥他本就是滿洲人,吳松林旅長是回回,薩力布團長是蒙古,朴炳珊團長是朝鮮,而咱們的大軍中,達翰爾、鄂溫克多着了。凡我中華大地上生存繁衍之子孫,都是中華民族!”
“好小子,說得太好了!”馬占山忍不住為黃文叫好。
“司令,這次,你從老家可帶出個了不得的人才啊!”婁師爺再看想黃文的眼色,已變得驚訝,甚至,夾雜着震動,方才黃文的一番話,饒是他自詡學識不錯,也萬說不得如此精彩。
“哈哈,媽了個吧子的,想不到我們公主嶺也能出這樣的文人!不,不只是文人,你小子槍法比老子還強,簡直就是文武雙全!老疙瘩,你說上一說,要怎麼對付小鬼子?”對於婁師爺的這雙眼睛,他還是非常信任的,不說別的,但凡婁心田說是人才的,無不成為了馬占山的得力手下,就這一點,全軍上下,沒一個不服的!“放大膽的說,說錯了不怕!”
一聽馬占山叫黃文“老疙瘩”,周圍的眾人再看向黃文的眼色變得不一樣了。這裏的人,大多是鬍子出身,最講究的是拜把子稱兄弟。東北人稱年齡最小的兄弟為老疙瘩。黃文在馬占山軍中年齡最小,馬占山也喜好這拜把子,一聲老疙瘩,這是在和黃文稱兄道弟了!
“那我就說了,說錯了,大家可不要見怪。”黃文心內熱呼呼的,當下也不謙虛,直言道:“要我說,日本人就得打,要不以他們的狼子野心,不打疼了他們是不會自己回去的!”
石蘭斌一挑眉頭,道:“蔣總司令、張副總司令可是讓咱們忍讓,咱們不可不聽命令。司令,一個剛入行伍沒幾天的小子能說出個七八?莫要做玩笑!”
黃文暗暗看了馬占山一眼,見馬占山沒有任何錶情變動,這才放下心來,慢聲道:“石參謀長,你久居行伍,想來也是知道這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他蔣中正遠在南方,咱們黑龍江這兒的事,他鞭長莫及,能知曉得幾何?又豈能管得具體?要我說,黑龍江的事,就得咱們自己決斷!”
“黃文,你怎可直呼總司令大名,不成蔣介石?這是對長官不敬!”石蘭斌喝問道。
“做事可敬,則以敬稱;事不可敬,不以敬稱。這是《春秋》大義,自古已然!他蔣中正若是抗日救國,我自稱他為蔣介石,甚至總司令。現在,就是現在,他棄東北父老鄉親於不顧,忙於內戰,我不肯稱他的字,故而直呼其名!”黃文忿忿而道。
“石參謀長,”馬占山慢聲說道:“老疙瘩說的沒錯,咱們東北,知道有個蔣介石才是幾天的事,若不是東北易幟,他姓蔣的,管得了咱們?我是看張副總司令的面子才敬着他,要不然,哼哼!”
“那對付日軍……”石蘭斌也知道馬占山、黃文說得在理,再糾纏這個也沒價值,遂轉而問道。
“打!”馬占山斬釘截鐵的道。
“打,已是必然,問題是怎麼打。”婁師爺摸着山羊鬍,沉聲說道:“司令,你方才也說過,日軍天上有飛機,地面上大炮坦克,無論是從裝備上,還是在人數上,都要遠勝於我軍,硬拼的話,江橋遲早要落入敵手,依我看,想要守住江橋,只宜智取,不宜強守!”
“智取?”馬占山眉頭一挑,轉頭問向黃文:“老疙瘩,你方才不是和我建議夜襲么?說說看,怎麼個夜襲法。”
“司令,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