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只有眼睛像
被幽禁半年的不堪,和被擄時養父的自殺,決定了她此生只能把凌霄深藏在心裏
了。
“切.....”顧子衿不以為意地揮開顧墨懷的手,又對她伸出手,“你出診回來了,診金
呢?”
顧墨懷回想了一下道:“你爹好像沒有給診金,後來有人給了一錠銀子,我又把它
扔到乞丐的碗裏去了。”
顧子衿一立刻扔下筷子,站到椅子上怒視着顧墨懷,大聲地吼道,
“一錠銀子!我們一個月都掙不到那麼多錢,你給我把它丟給乞丐了。你知道我每
天是如何地省吃儉用,才能讓你吃得香,睡得暖嗎?”
顧墨懷連忙將顧子衿抱入懷,輕拍着他的背,好言哄道:“好好........等明天去給你爹複診時,我一定給你把診金要回來。”
“這還差不多。”顧子衿滿意地點點頭,坐下來吃着飯。
顧墨懷不禁苦笑。她十月懷胎想生個娃來玩,結果沒幾年就倒過來被他管着。
翌日,顧墨懷走進凌霄的房間就聞到濃濃的酒味,再往裏走一點,便見他提着一個酒罐,臨窗而立。
今天他的精神好了不少,但看起來是那麼的悲傷,全身上還散發著一絲絲死氣沉沉。
千古一傷心人,大概指的就是他這樣的吧?
顧墨懷看得心揪着疼,走過去道:“你知不知道我的藥引千金難求嗎?你怎麼可以一醒來,就這樣糟蹋身子?”
“別以為把本王治好了,就可以把你自己當一回事。”
凌霄說完就連灌幾口酒,由始至終看都沒看都沒看顧墨懷一眼。
“就算沒治好攝政王,草民也會很把我當一回事。”
“就你?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大夫嗎?”
那是一聽就明白的譏諷,顧墨懷心裏馬上就有火氣升起。就算她只是一個大夫,也容不得他看不起。
“就算你是個縱橫天下的王,昨天還不是任由草民擺佈才醒得過來嗎?”
凌霄側過頭朝顧墨懷怒視過去,很意外地撞上她眼中的寒意,和流露於外的冷傲。
此刻的她不但形似他的莫離,就連氣韻也相似,要不是看過白絹下面的臉,他都要以為莫離又活過來了。
“你今天來這裏幹什麼?”
凌霄突然放軟了不少的聲音,不但顧墨懷聽得訝異,就連凌霄自己也暗自吃驚。
“草民來是給你複診的,順便把藥引帶過來。攝政王,請把你那尊貴手給草民吧。”
凌霄把手伸給她,轉頭看着窗外。
他是不是該把她留在身邊,好時不時在她身上尋到一點莫離的影子,也許這樣心裏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顧墨懷號過脈,確定他明顯在好轉,也放心了不少,“你再服兩劑葯,身上的毒就可以完全清乾淨了。”
“你知不知道......本王身上這毒是在宮中的?也就是太后命人下的毒。”凌霄撫上酒灌,聲音輕而飄忽。
顧墨懷非常吃驚,當即接口道:“你的侍衛不是說,那是在戰場上中毒的嗎?”
如果是戰場中的毒,那就很難查起,但要是宮中就有,那她就要好好查一查了。
“張昭什麼都不知道:“凌霄冷哼道:“從下毒的開始,到最後是怎麼端到本王的手裏,這些本王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顧墨懷想都沒想,立刻問道:“你知道得那麼清楚,為什麼還要把毒服下?你就這麼一心求死?”
凌霄臉一冷,“這是本王的事,不用你過問。”
“即然不要我過問為什麼還要跟我說?”
顧墨懷氣惱地看着他。照他說的那樣子,明明就是知道有毒還要喝的。他就那麼盼着,早點把他自己折騰死嗎?
“我要說的重點是,我的毒是太後下的。如果她知你幫我解了,你覺得她會放過你嗎?”
“原來是這個。”顧墨懷不太感興趣地道,“這個很簡單,你對外宣稱說你的毒只是暫時控制了,並沒清除掉。”
凌霄垂目看着酒罐,淡漠地道:“本王為什麼要幫着你瞞着?”
“不是幫我瞞,是幫你自己。”顧墨懷警惕心驟起,忙對凌霄行禮道:“草民要去別一個房間下藥引了,攝政王如果沒什麼事,草民這就告退。”
太後會對凌霄下毒,那就說明他們之間有權利之爭。對外宣稱毒沒解去,明明可以減低太后對他的防備心的。
這對凌霄來說是百利無一害,可他現在卻說是幫她隱瞞,以她對他的了解,這當中絕對有陰謀,還是早跑為妙。
凌霄垂目不語。
顧墨懷走到門口又回過頭道:“對了,這兩次的診金和藥引的錢,能不能請你一次性清算給草民?”
差點把這個忘了,如果這次再不把診金要到,回到家裏都不知道該怎哄住她的寶貝兒子。
“這個你就別想了。”
凌霄冷漠地說完,又接着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憑什麼?草民給攝政王你治好病了的。”
顧墨懷瞪着凌霄。她越看就越覺得那酒罐礙眼,恨不得馬上衝上去,將酒罐搶過來砸碎算了。
“本王沒治你防礙本王的罪,你該偷笑了。至於診金,如果有一天本王會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就給你黃金萬兩的。”
“草民防礙到攝政王你求死了嗎?你為什麼要一心求死?”
顧墨懷問到最後,心疼得無以復加,眼眶也開始熱熱地。為不讓過多的情緒流露出來,她不敢等凌霄回答就走開了。
她繞過凌霄窗前的荷池,遠遠地眺望向凌霄,見他依然臨窗而立,酒也不停地喝着。
她似乎能夠預見,在往後的日子裏,凌霄大概也就是這樣日復一日地過下去。
看到凌霄那個樣子,顧墨懷轉身離開的時候,每一步都都邁得彼沉重。
“顧大夫,顧大夫請留步。”
顧墨懷木然地回過頭,見楚靜書在丫環的攙扶下急急走來,臉上還矇著面紗。
顧墨懷忍着心裏的不耐煩,彎腰行禮道:“不知王妃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楚靜書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妾而已,稱呼她為“王妃”,還對她行這禮,在心裏譏笑她的成份更多。
楚靜書急急走過來,拉住顧墨懷的手道:“無需多禮,我來是有事找你幫忙的。”
“什麼事這麼急?”顧墨假裝懷得關心地問道。
“你先到我房裏來吧。”
楚靜書拉着顧墨懷就往她房裏走。
一回到房裏,楚靜書就把面紗拉下來,着急地看着顧墨懷。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臉上突然長滿了疹子,連太醫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看到楚靜書那張麻子臉,顧墨懷就想起昨天她悄無聲息的給楚靜書的臉上用了一點葯,就當做是給楚靜書當年幫她“逃跑”的回禮了。
不過,顧墨懷的臉上卻裝出非常吃驚的樣子。
“這是什麼回事,我昨天見你還是好好的。”
“是啊,它突然就長出來了。”楚靜書撫着臉都快哭了:“連太醫都看不出是怎麼回事。”
“別急,讓我幫你瞧瞧,說不定有辦法呢。”
顧墨懷拉起楚靜書的手,很認真地給她號起脈來。
“顧大夫,你只要想出法子,無論多少診金我都願意付。”
“你這確實是怪病,我有個內服的方子,你拿去抓來吃吃試一下,看一下效果怎麼樣。至於外用的.....”
顧墨懷假裝為難地看着楚靜書。本來給楚靜書下毒,壓根沒打算給她解的,然而想起答應過顧子衿,要掙診金回去的事。
那就把臉上麻子的病給治了掙點銀子給兒子交差。
而後,重新下毒。
“外用的怎樣了?”楚靜書急急問道:“無論是貴,還是難找都沒有問題,我的背後有太后,無論多難她都一定會幫我找的。”
“太后?”顧墨懷心裏咯噔一下。
為了查“蟄鳩“的毒,她正缺一個靠近皇宮的機會,說不定可以從楚靜書身上着手呢。
“不信嗎?”楚靜書往四周指指道:“你看看這上擺的寶物大部分都是太后賜的。”
顧墨懷往四周看去,心裏升起訝異。她記得沒錯的話,楚靜書以前的靠山是凌霄的娘,現在怎麼變成了太后?
“這些都是宮中的寶物,現在知道太后對我有多好了吧?”楚靜書得意地道:“無論外用的葯多難得,我都可以要得到。”
顧墨懷回過神來,笑了一下道:“不是多難得到,而是配方有點貴而已,而且還要反覆用藥。”
就楚靜書身上這點毒,本來一劑葯就可以搞定,可顧墨懷要搏取她的信任,自然是要在解藥里下毒,讓她身上的毒沒辦法清乾淨,這樣才能跟她有多點接觸。
楚靜書不懂醫也不懂用毒,當然看不出顧墨懷的用心,見顧墨懷說能醫好自己,便當她是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
楚靜書不但給了一錠金字當診金,還差了幾個丫環和侍衛送顧墨懷回醫館,把葯小心護送回來。
凌霄在醒后的第三天就去上朝了,而顧墨懷也因為治好攝政王而一舉成名。
平時乏人問津的醫館今天也熱鬧了起來,從早上開始,就不停地有人來求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