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其實岑芸並不喜歡來獅子山,因為曾經的獅子山就像座荒山,山上的植被長得雜亂無章,地上的草也是任意妄為,更沒有一條修葺的道路,一切都是野蠻生長,路都是走的人多了,踩出來的。荒山野嶺的景象也許讓很多人覺得陰森蕭瑟,就像岑芸,每次去湖邊,都不得不路過山上,每次都要把顏雲的手拉得死死的,有個蟲鳥怪叫還嚇得一驚一乍。然而,顏雲卻很喜歡這裏,沒有人工干預的山,有自然的味道,不用走固定的路,還能看到形狀奇特的樹枝,偶爾會有小蟲小鳥經過,地上的落葉也會自然腐敗發酵,這山上的一切都是它原本該有的樣子。
如今的獅子山,學校還是花錢花精力修整了,雖然還是比不上武大的珞珈山,但至少可供學生遊玩的地方多了。不過,顏雲還是走的沒有修整的地方,向著心裏的方向慢慢走着,林子裏有新鮮的空氣味道,也有腐爛葉子帶着泥土的氣息,越往深處走還有從湖裏飄來魚腥的氣味。山上有很多灰喜鵲,長長的尾羽看着很靈動,沒來武漢讀書時,顏雲是沒見過這種鳥,來到華農到處都是灰喜鵲,其他鳥很少,就以為灰喜鵲是華農的特產,後來待久了,去了其他地方,才發現武漢到處都是灰喜鵲。
顏雲喜歡看它們在太陽下飛翔,在樹林中穿梭,靈動的尾羽,輕舞飛揚,灑下投影,宛如鳳凰翱翔。
在獅子山上轉了一圈,找到了當初向陽說的那座六角涼亭,當年為了這個涼亭還跟向陽爭了半天,向陽說獅子山頂有個石頭做的涼亭,顏雲說獅子山平得更飛機場一樣的,哪裏來的山頂。沒想到十幾年後的今天,還讓顏雲遇見了,站在涼亭里,可以瞭望到山邊的湖色,這一眼的湖光山色,這一眼的波光粼粼,恰如曾經那一眼的初見。
顏雲沒有去南湖邊,也沒有去那那片水杉林,如今的北門修了南湖大道,湖上也修了大橋,打通了南湖三岸,湖邊雖然修了景觀綠道,但時時刻刻的車水馬龍,也讓湖邊失去了曾經的寧靜,那會的湖邊只有鳥聲,湖水拍岸聲,還有情侶的竊竊私語聲,而現在只有飛馳電掣的馬達聲。
顏雲走出了涼亭,下一站去哪裏,他也沒想,信馬由韁的隨性,金黃色的樹葉落地無聲,風吹到哪裏,葉就飄到哪裏,他不啼哭,不哀嘆,不悔恨,金黃的落葉堆滿心間。
學校的足球場在晚上總是很受戀人歡迎,或坐或躺,都會拉着彼此的手,在草坪上仰望星空,說著不着邊際的情話,這個時候,沒人去管真與假,愛的時候,什麼話都甜得像蜜汁一樣。顏雲不知不覺的來到了球場,此時的球場有人在踢球,他找了個遠離的角落坐了下來,輕撫草坪,微微扎手。上學那會,岑芸和他也經常會躺在這裏找星座,兩個都不懂的人,就任由顏雲亂說一氣,偶爾也會看見流星,岑芸問他,對着流星許願,會實現嗎?他說如果能實現,那天上就沒有星星了。
顏雲最近看了一本書,《追風箏的人》,裏面有句話:為你千千萬萬遍。起初這句話從個孩子嘴巴里說出來,讓人有些差異,但故事最後,主人公對另外一個孩子也說出這句話時,整個故事就讓人沉浸。顏雲似乎沒有對岑芸說過什麼過火的情話,也許時間也把一些沒經思考的誓言抹去,但他記得他說過,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莫言說:年輕的時候愛上什麼都不為過,成熟後放棄什麼都不為過。每個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那個和自己靈魂相近的人,到後來才發現唯一契合的只有自己,本性善良的人都比較晚熟,並且是被劣人催熟,後來雖然開竅了,但仍然善良與赤誠,不斷尋找同類,最後變成一個孤獨的人。
顏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看了看薈園的方向,在那個地方,那次擁抱之後,卻成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