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亂動什麼,想死么你!
楚淮槿生平第一次被人偷襲,不,確切地說,是在他清醒的情況下,被個女子一掌敲暈。
打暈他也就算了,還把他埋在一堆落葉中,乍一睜眼,以為自己入土為安了。
踏踏踏……
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調整呼吸,準備一會兒照計劃行事。
“大哥,兄弟們確認過消息無誤,怎麼找了這麼久,還沒見到楚淮槿那小子的人影?該不會已經死翹翹了吧?”
為首的,正是火岩山老大——雙刀劉良。
他大概掃了眼,目光兇狠犀利。
“楚淮槿慣用計謀,陰險狡詐,之前不少兄弟因他喪命,這次他虎落平陽,機會千載難逢。你們幾個分成四路,找遍這幾個山頭,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山匪們齊聲應道:“是,大哥!”
殊不知,他們要找的人,就在不遠處的落葉堆下。
聽到劉良對自己的評價,楚淮槿很不滿意。
慣用計謀不假,但,陰險狡詐……
他日,等他降服了那幫山匪,一定要好好教他們識文斷字。
“大哥,此處地勢平坦,不便藏身,楚淮槿那小子肯定不在這兒。我們去別處找找。”
楚淮槿眉頭緊簇。
這就走了?
他貌似藏得也不深吧。
“前面有村子,他很有可能藏在那兒。我們走!”
楚淮槿:……
這幫人,真不打算再找找么。
他動了動,準備起身,自己暴露位置,卻被一隻手摁住。
“亂動什麼,想死么你!”慕輕酒壓抑着聲音,警告意味十足。
她就藏在他旁邊,離得非常近。
這世子爺腦子進水了嗎?
跟條蟲子似的扭來扭去,生怕山匪不知道這兒藏着個人是么。
早知他如此好動,就應該給他喂點昏睡散。
“……”楚淮槿適才反應過來,剛開口,就被慕輕酒捂住了嘴。
一個山匪騎着馬從附近經過,滿臉狐疑。
“大哥,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劉良勒住韁繩,正要回頭,有人大聲喊了句。
“大哥,前面有輛馬車,楚淮槿一定在那裏面!”
“都過去看看!”
“駕——”
山匪們被馬車引走後,慕輕酒鬆了口氣。
她爬出落葉堆,將楚淮槿一併拽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世子爺的目光有些幽怨。
楚淮槿的頭髮和衣服上,都沾了枯葉,翩翩公子,平添幾分狼狽。
他計劃得好好的,策劃自己被追殺,利用劉良報仇心切,將他抓到火岩山,探清山匪們的藏身之處,然後跟侍衛們裏應外合,將他們一舉殲滅。
但是現在……
馬蹄聲漸遠,楚淮槿只能感慨一聲,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慕輕酒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見他站着一動不動,提醒道:“現在暫時安全了,但難保那些山匪不會折返回來。”
楚淮槿暗自嘆了口氣。
他倒是希望他們折返回來。
月色清冷,林中安靜得能夠聽到鳥兒扇動翅膀的聲音。
半個時辰后,給山匪送消息的馬車夫回來了。
馬車夫擔怕自個兒毒發身亡,為趕時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消息……消息傳到了……解藥,解藥……”他弓着腰,兩手撐着膝蓋,氣喘吁吁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慕輕酒唇角輕揚,靠近馬車夫,聲音冷到極致。
“消息傳到了是么,很好。那你總算是死得有點價值……”
馬車夫瞳孔皺縮,面露恐懼之色。
還不等他開口求饒,喉嚨就被無情割斷。
熱血噴濺,將枯葉染得凈紅,也映紅了慕輕酒的雙眸。
她前世心軟被人欺,遭親人背叛拋棄。
經歷過那些,很難心懷慈悲了。
慕輕酒鎮定自若地收刀入鞘,下意識地看向楚淮槿。
他正靠在樹邊休息,閉着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她移步到他跟前,緩緩開口。
“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剩下的乾糧留給你。”
楚淮槿睜開眼,目光深邃空洞。
“多謝姑娘好意,但在下乃將死之人,吃了也是浪費。”
見他破罐子破摔,毫無求生意志,慕輕酒脫口而出。
“放心吧,你命大,死不了。”
“雙手已廢,就算能活命,也是個廢人。”
“能治。就算治不了,這不是還有腳么。”慕輕酒不打算再跟他啰嗦,準備帶着春秀離開。
她剛走開幾步,楚淮槿又開始滔滔不絕。
“姑娘,在下想通了,與其坐在這兒等死……”
慕輕酒懶得聽他絮叨,找回馬車,費力地將春秀弄了上去。
楚淮槿一個人也能說很久,末了,問了她一句。
“姑娘,你意下如何?”
眼下,慕輕酒根本沒心思搭理他,也沒清楚他問了什麼,甚是敷衍地應了聲。
“嗯。挺好的。”
“這麼說,你答應帶在下離開這兒了?”
“什麼?!”慕輕酒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什麼時候答應帶着他了?
楚淮槿站起來,拖着虛弱的身體,踉踉蹌蹌地來到馬車前:“那麼,在下就先謝過姑娘了。”
慕輕酒眉頭緊擰,喝止他前行的腳步。
“等等,你給我站那兒!”
與此同時,楚淮槿突然被石頭一絆,整個人朝前倒去,撞到了慕輕酒身上。
“嘶——”後背猝不及防地頂到車轅,慕輕酒痛得眉頭緊皺,入眼便是男子那張俊美的臉,反應甚大地推開他。
楚淮槿深邃的眸中,深藏異樣的光亮。
“抱歉,是在下冒犯了,方才事出突然,但在下保證,絕對沒有碰到姑娘的身……”
“住嘴!”慕輕酒憤懣不已,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強忍住想抽他一巴掌的衝動。
沒碰到?
難不成是她自己撞上車轅的?
沉默片刻,楚淮槿試探着問:“那我們現在?”
慕輕酒一聽到他的聲音,莫名煩躁。
“我讓你住嘴,沒聽到嗎!話這麼多,真啰嗦。我要辦正事,帶你離開可以,現在就給我滾到馬車裏去!”
要不是因為他身份特殊,她真想弄死他。
她絕對跟這鬼地方八字不合。
莫名其妙就被佔了便宜,對方還是這麼個得了便宜拒不認賬的玩意兒。
慕輕酒火氣甚大,坐上車轅后,卻見楚淮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走不走!”她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就想駕着馬車離開,管他是死是活。
楚淮槿看着虛弱不堪,仍一本正經地開口道。
“馬車裏有位姑娘。男女有別,光天化日共乘,於理不合。”
慕輕酒的額頭上降下幾道黑線,牙齒咯咯作響。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守着讀書人那套禮呢。
看在他身份尊貴,家財萬貫的份兒上。
她忍!
東方天空已經見白,慕輕酒從裙擺撕下一長條,一端繫着楚淮槿的手腕,另一端被她攥在手裏。
她一手牽着他,另一手牽着馬,一路步行,場面十分滑稽。
“姑娘,這一帶常有山匪出沒,我們需儘快去官道。”
慕輕酒的眼角狠狠抽了抽,毫不客氣地懟道。
“嫌我走得慢是么。你最好搞清楚,如果不是你這位爺,我這會兒早就到地兒了好么!”
即便被指責怪罪,楚淮槿依舊保持着風度,語速不緊不慢。
“姑娘,你身上的戾氣有些重,是遇到不順心的事了嗎?萍水相逢即是緣,在下願意替姑娘解憂。”
還能說這麼多話,慕輕酒懷疑他壓根就沒受傷。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澄澈的眸中覆上些許不耐,直接回嗆。
“什麼緣?孽緣么。想讓我順心,簡單。你,管住嘴,邁開腿,別在那兒跟個和尚似的喋喋不休。”說著,她加快了步子。
生平第一次被人嫌話多,楚淮槿的嘴角微微上揚,古井無波的眸中有了些許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