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夫君娶了別人
慕輕酒死了,但她這一縷殘魂還飄蕩在世間。
秋雨蕭瑟,落葉歸根。
她枉死後,卻入不了輪迴路。
“你們聽說了嗎?齊王與國公府大小姐今日就要大婚了!”
“齊王年少封王,如今又剿匪有功。國公府千金美貌無雙,被譽為皇城第一才女。此二人真乃天造地設的一對!”
慕輕酒沒想到,她死了不到一個月,自己的夫君就這般迫不及待地跟慕芊柔大婚。
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何等熱鬧!
此時,她看着那長如龍的嫁娶隊伍,隊首那個騎着駿馬的男人,喜袍披身,紅光滿面,俊朗的臉上沒有絲毫悲傷,完全不像是才死了正妻的模樣。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笑得多開心啊。
過去幾年,他在她面前從未有過這樣的笑容。
她始終記得,他們成親那晚,她滿懷欣喜,他卻愁容滿面,與眼前這個紅光滿面的新郎官,判若兩人。
……
國公府。
後院。
臨上花轎前,國公夫人滿眼溫柔地叮囑慕芊柔。
“柔兒,今日你就要嫁為人婦,這個玉鐲,你好好收着,能保佑你一生順遂平安。”
慕芊柔美麗的臉上浮現一絲急色,佯裝推辭。
“母親,萬萬不可。此玉鐲乃傳家珍寶,柔兒並非您的親生女兒,不能收。”
國公夫人強行將玉鐲套在她的手腕上,面容慈愛。
“當年你和輕歌被抱錯,也算你我有這母女緣分。你非我所生,我卻一直將你視若己出。這個玉鐲,本來就是要傳給你的。”
“母親厚愛,女兒無以為報。”慕芊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凝而不落,楚楚動人。
然而,她的眼底藏着一抹狠毒。
慕輕酒一死,她的一切都是她的了……
“傻孩子,大喜的日子,你哭什麼。”國公夫人這樣說著,自己卻熱淚盈眶。
母女倆抱頭痛哭,感人至深。
殊不知,慕輕酒的一律殘魂就在她們面前。
如此一幕落在她眼中,何等刺眼。
這是她的母親,親生母親!
她成親時,母親沒有掉過一滴淚,更別說把那隻傳家玉鐲送她。
慕芊柔身上穿着的那件嫁衣,她認得。
那是母親一針一線親手縫製,衣面上的繡花精緻絕倫。
她曾以為那是母親為她準備的嫁衣,曾滿心期待着能夠穿上這件嫁衣。
她曾以為,母親表面上不待見自己,心裏終究是有她這個親生女兒的。
但其實,一直是她自作多情。
她在鄉野長大,粗俗無知。
慕芊柔知書達理、溫婉大方。
慕芊柔是天上的月亮,她就是地上的泥土。
月亮就該被捧着,而泥土,死了也沒人在意,甚至還要被人踩上幾腳。
她學習琴棋書畫、宮廷禮儀,被說成刻意討好、東施效顰,她對所有人友善,他們背地裏議論她傻,甚至,她還自廢武功……
結果,她的一切努力,在他們眼中就是個笑話。
慕輕酒如夢初醒,卻為時已晚。
其實這一切,她早該看透,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她真傻……
國公府門前,鑼鼓喧天,嗩吶聲震天響。
按照北燕的習俗,新娘子出嫁,得由娘家哥哥背上花轎。
慕承雲看了眼身穿嫁衣的慕芊柔,笑容中帶了點苦澀,“柔兒妹妹,來,二哥背你。”
慕輕酒飄在空中,明明只是一縷殘魂,卻還能感覺到心被刺痛。
當初她出嫁,她的哥哥們寧可看着她被人非議,也不願背她上轎。
他們把慕芊柔當作親妹妹寵着,對她只有嫌棄和不滿。
現在,他們一家人高高興興地送慕芊柔出嫁,而她死了不到一個月,屍身躺在那冰冷的棺材裏,不被人記得。
這就是雲泥之別。
“老爺,柔兒要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就好了,她哪兒都好,不像輕酒……”國公夫人感慨萬千。
慕國公頗為不滿地呵斥道:“大喜的日子,提一個死人作甚,私通外男,不知廉恥!我們國公府的臉都被她給丟盡了!當初就不該把她找回來!”
看着那提起她只有厭惡和憎嫌的爹娘,慕輕酒痛苦、不甘、委屈。
她沒有與人私通,是慕芊柔陷害她!
可她解釋了那麼久,他們不信她,罵她、打她,說她歹毒,說恨不得沒生過她。
她的親生母親給她送來三尺白綾,為了不連累國公府和家人的名聲,讓她以死謝罪。
但她沒有錯,憑什麼要她以死謝罪!
憑什麼,陷害她的慕芊柔能夠得到所有人的寵愛庇護,一輩子幸福喜樂,而她慕輕酒就得去死。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這輩子,她活得太窩囊,一心討好國公府這些人,被慕芊柔算計致死,遭人唾棄,死了都沒個好名聲。
她不想死,她想要為自己活一次,不再討好任何人,不再任人欺侮,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帶着極大的怨念,慕輕酒這縷殘魂在一陣鑼鼓喧天中消散……
“李嬤嬤,這昏睡散還真是厲害,才一會兒功夫,人就暈倒了。”
迷迷糊糊的,慕輕酒聽到旁邊有人在交談。
她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體內有股力量不斷往外涌。
怎麼回事。
她不是死了嗎?
為什麼會在馬車上?
還有李嬤嬤、昏睡散……
正值夏日,李嬤嬤體型較胖,尤其怕熱,便探了身子出來。
她一邊用手扇着,一邊看向馬車外嘀嘀咕咕起來。
“都說那不周山山匪鬧得厲害,也不知是真是假,萬一我們把人扔到山腳下,那些山匪不劫人可怎麼辦?”
馬車夫自信滿滿,不以為然地開口。
“消息早就傳到了山匪窩裏,他們得知國公府的小姐不日將途徑不周山腳下,定然會有所行動。到時候我們趁着天黑把人撂下,等天一亮山匪出沒,我們就算大功告成了。”
李嬤嬤饒是贊同地點了點頭,“說的也是,山匪劫人為財,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春秀,把那丫頭看好了,隔一個時辰喂一次昏睡散……”
她喚馬車內的另一個婢女,卻遲遲聽不到回應。
當她甚覺奇怪地回頭時,突然覺得脖子一涼。
低頭一看,脖子上居然抵了把明晃晃的匕首。
順着那匕首看去,是一隻纖細的手。
再順着那瘦弱的胳膊看去,是少女那張冷艷決絕的臉。
“李嬤嬤,好久不見。”慕輕酒沙啞着喉嚨,眼中浸染了幾分戾氣。
李嬤嬤是慕芊柔的人,前世慕芊柔得以進入七王府,李嬤嬤可謂是“勞苦功高”啊。
如今見到這仇人之一,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匕首是她的養父拿給她防身用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得知自己重生,且重生被接回國公府前時,慕輕酒的心情格外複雜。
欣喜、激動、期待……但都不及那份迅速蔓延至全身的仇恨之火。
老天有眼,讓她重生到被山匪劫走之前!
慕輕酒仍記得,前世,去國公府的路上,山匪突然出現,將她擄進了賊窩。
後來,她雖被人所救,卻也因此名聲盡毀。
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和一窩子山匪待了幾個日夜,還指望着能有什麼好話落在她頭上。
原本大擺宴席迎她回府的親生爹娘,也因為這事顏面盡失,草草將她接回府,不容人聲張,好似她的存在就是國公府的恥辱一般。
回想起來,那是她頭一回令國公府蒙羞,且是在她滿心歡喜期待着和親生爹娘相認之時。
可笑她那個時候還以為自己倒霉,才會在被接回國公府的路上遇到山匪劫持,結果竟是有人早有預謀,不止早早地通知了山匪,還給她喂下了昏睡散。
她還以為經歷了那麼可怕的事,爹娘會好好安撫她、護着她,結果,她的親生母親恐怕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後悔將她接回國公府的吧。
原來,對她的算計,從這一天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