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試探

第四章:試探

“父皇才安葬不久,正直國喪便讓朕選妃,這群臣子簡直是胡鬧!”話音剛落,座上之人便講手中奏摺狠狠的摔在大殿中,嚇得一眾奴才跪下直呼息怒。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沈胤承剛下早朝用過午膳,便忙着批閱公文。

近來邊關事務繁雜,再加之先帝駕崩不久,國喪期間賦稅與刑罰都要為之調整,沈胤承剛登基不到十日,就已經有許多事情忙不過來了,可眼前堆積如山的奏摺中,竟有半數以上是催促自己封后選妃的。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養心殿內伺候的內侍奴才三十餘人,見龍顏大怒皆跪在地上不敢作聲,此時身為內務總管的於漳也只能躊躇上前勸說,怎麼說也不能讓皇帝就這麼氣着。

於漳小心翼翼的將奏摺撿起,放置在桌案的角落裏,輕聲對皇上說道:“其實依奴才所見,幾位大人所言也並不是毫無道理的。”

他先是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見其無恙之後方才說道:“皇上您倉促登基,從東宮移駕而來,並無嬪妃侍妾,膝下更無世子郡王,儲君乃國之根本,況且國不能一日無君,也不可一日無後啊!幾位大人們也是在為皇室、為國家着想……呃,再者,老奴侍奉先帝爺那會兒,先帝爺就時常遺憾膝下皇子公主福薄,早先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先帝就準備為您擇選太子妃,人選及畫像都選好了,只是……”

剩下的話無需於漳說完,他是原先侍奉在先帝身邊的大內總管,而今沈胤承倉促登基,原本要留在自己身邊侍讀太監也沒到那個資歷,於漳也是先帝身邊的老人,左右也無法安置,也就在沈胤承身邊繼續伺候了。

沈胤承此時無心於選妃,面前堆積如山的政務,實在令他煩惱,着實無暇顧及後宮之事。

可是於漳說到父皇膝下無子無女,確實也說到了沈胤承的痛點上,當初自己母后便就是因為難產而死,而後其餘皇弟皇妹們也相繼夭折,父皇也因此受挫垮了身子骨,這才導致年近五十便早早離世。

想來父皇也是希望自己能綿延子嗣的。

沈胤承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面前讓自己煩憂的奏摺,隨後對於漳道:“那既然如此,畫像何在?”

想着既然父皇早已經有了些人選,也無需再勞民傷財的去折騰什麼了。

於漳見皇帝聽勸,便趕忙進言道:“皇上,原先養心殿的書畫物件都歸置藏經閣了,那些畫像許也是放在藏經閣了。皇上,您現在要看嗎?”

沈胤承身子往後一靠,仰着頭閉目休息,懶懶的說道:“父皇親選的人,想來差不到哪兒去,着欽天監挑個合適的日子責其入宮吧。”

“皇上,先帝爺挑的女子畫像共三百餘幅,都責其入宮嗎?”於漳小心翼翼的問道。

沈胤承睜開眼睛,不自覺又心生煩悶。

見到皇上這般神情,於漳便又說道:“不過先帝爺在挑選畫像之時,曾對幾位貴女讚不絕口,眼下國喪期間,也確實不可如此鋪張。依老奴所見,不如酌情選十幾位貴女入宮供皇上挑選,皇上若選中了,便留入宮中,一來免去皇上煩憂,而來也可堵悠悠之口。”

於漳這話正是得沈胤承心意,當下便得到了應允:“此事就由你全權去辦吧,若是再有什麼事兒,去萬壽宮請教幾位太妃即可。”

於漳聽此言便彎身告禮,着手去辦這件事了。

——

“於漳這倒是挑了個肥差事兒,選妃的事情一出,哪家想平步青雲的不去賄賂他?”越洲翻看着宮裏傳出來的密折,一邊笑着打趣道。

臨水榭中,沈雲廷坐在琴邊飲茶,時不時撩撥琴弦,水榭中侍奉的奴才們不敢像越洲這般在王爺面前打趣,氣氛有些尷尬。

越洲尬笑一聲,將密折呈於沈雲廷面前:“七王爺請過目。”

“放那兒吧。”沈雲廷眼皮都沒抬一下,他不用看就知道裏面寫了什麼。

在他們的裏應外合之下,沈胤承也終於答應選妃了,只是……

“悅喬那邊怎麼樣了?”自那日林悅喬和羽嫣然公然比武之後,沈雲廷就沒再見過她。

眼下選妃一事落定,就看林悅喬了。

越洲低頭說道:“悅喬已經遵循王爺吩咐去清關郡了,想來是能在選妃之前做好準備的。”

“她辦事本王向來放心。”沈雲廷撥弄兩下琴弦,越洲似乎能從琴聲中聽出來,王爺此時心煩意亂。

“已經走了?”沈雲廷又問道。

“前日就出發了。”越洲回道,“日夜兼程,約莫今夜就到了。”

越洲似乎能從七王爺的琴音之中聽出心事,他竟下意識的以為是因為林悅喬。

沈雲廷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後說道:“也是時候回京了。”

他停下撫琴的手,臨水榭前能看見遠處有着雲霧的山,坐在這裏撫琴飲茶,該是心曠神怡的,但是這時聰明如沈雲廷,都不知自己究竟是在煩憂一些什麼。

“那嫣然山莊這邊?”越洲事事都要為王爺考慮周到。

“羽嫣然不是在這兒嗎?”沈雲廷面色波瀾不驚,似乎從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王爺。”越洲自小是沈雲廷的伴讀,旁人不敢進言的話都需得他來說,“羽嫣然畢竟也才十六歲,況且她才剛出營不久,您就放心把嫣然山莊交給她嗎?”

自從林悅喬挑釁般的將崔雲晟在崔氏之中殺害丟進靈堂,武林之中對嫣然山莊就多有怨言,可偏偏忌憚朝廷、忌憚沈雲廷的手段,只能是敢怒敢言卻不敢當。

沈雲廷建嫣然山莊的事兒,朝廷也是知道的些許的,但都知道七王爺是閑散王爺,在京城外山野處建立山莊,想來也是因為好玩,諫官們便不去多言。

“悅喬十四歲時出營,就替本王奪得醒夢花,嫣然山莊如今只需一人坐鎮罷了,她自詡比悅喬強,如今也是她報答本王之時。”沈雲廷說話向來雲淡風輕,說罷就起身離開臨水謝。

越洲沒多想,趕忙跟了上去。

——

到了要進京的這日,林悅喬已經拋卻從前的身份,化身清關郡主謝韻,身邊侍奉的人也都是沈雲廷擇人挑選的。

等京城來人的這幾日,是林悅喬記憶以來此生最清閑的時日了。

“郡主,奴才們都準備好了,即刻可以啟程。”身邊侍奉的人叫魏玉,原是濟寧人,她與一眾侍奉的奴才來清關郡,都只道自己伺候的是清關郡的郡主謝韻。

沈雲廷沒想在林悅喬身邊安插人監視,也是出於對她的信任,這一點林悅喬心中深知。

林悅喬點點頭,隨即跟着魏玉出門,坐上轎輦啟程進京。

——

“皇叔。”

沈雲廷剛回京便就入宮見新帝,一進養心殿就忙不迭地的行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沈胤承登基的時候他稱病不出席,沒有任何人懷疑他,只知道七王爺本身就是一個病秧子,沒有人會因為這件事而責怪他。

沈雲廷剛進來的時候,沈胤承就看見了他,便親自走下殿去迎接。

這如今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至親,先帝在世時就經常對自己提起這位七皇叔,無數次提起過當時七皇叔喝下那杯毒酒的事兒,因此在沈胤承心中,七皇叔也是自己為數不多能夠信任的人。

“皇叔快快請起。”沈胤承快步走到沈雲廷跟前,雙手扶起他,轉而讓身後於漳搬來椅子,對沈雲廷說道:“七皇叔不必拘禮,身體可好些了?”

沈胤承對於自己的七皇叔,心思還算是單純,他沒有過多苛責七皇叔在自己登基大典時沒有出席,反倒是第一時間關心起七皇叔的身子。

沈雲廷作勢咳嗽了一下,坐下說道:“勞煩皇上挂念,微臣無礙,半月前未曾出席登基大典,還望皇上恕罪。”

沈胤承也坐回自己的龍椅上,神情擔憂的說道:“先帝出殯之時皇叔過度悲傷,朕都看在眼裏,皇叔身體羸弱,休養生息,何來怪罪一說。”

“縱使如此,”沈雲廷捂着胸口又咳嗽了兩下,不知是真是假,臉色也瞬間慘白了,“錯過了皇帝的登基大典,無論是作為臣子還是皇叔,心中都過意不去,如此剛回京便趕忙前來告罪了。”

“皇叔哪裏的話,往後侄兒還要仰仗您呢。”沈胤承謙恭的說道。

雖說沈雲廷時沈胤承的皇叔,但是二人相差也並無幾歲,但沈雲廷住在宮外,且不聞朝廷之事,整日閑雲野鶴的也不着蹤跡,因此沈胤承與他也並不親近。

只是忽然一日先帝駕崩,沈胤承孤身一人登上權力巔峰,難免孤單無助,而這惶惶人世間,至親者僅餘一人,教他何故不去親近。

“微臣抱病殘軀,豈能擔重任?”沈雲廷連忙站起身,抱拳說道:“恐怕不能為皇上分憂了。”

“皇叔哪裏的話,只要見到你,朕心就安定許多。”沈胤承真情實意的說道。

對於七皇叔,沈胤承實在沒有太多的看法,縱使天下人都說他閑雲野鶴,是個閑散王爺,可他畢竟沒有做過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況且現如今,自己僅僅只剩這麼一位親人。

這對於一個自小無母少年喪父的孩子來說,實在是莫大的安慰。

沈雲廷臉上帶着恭謙的笑意,沈胤承如今貴為皇帝,但在沈雲廷眼中,還實在是孩子作為,面對自己親近的人,倒是絲毫不掩飾自己。

“皇上放心,微臣定當盡職盡責,為皇上,為天朝肝腦塗地。”沈雲廷抱拳客氣的說道。

沈胤承露出笑意,當真就像是孩童面對長輩的樣子,他對沈雲廷,絲毫沒有半點提防。

“皇叔,你回來實在是太好了,近來朝中幾位大臣關心朕後宮之事,為了穩定前朝後宮,朕決定近日擇期舉行選妃大典。”沈胤承說道。

然,沈雲廷此次回來,就是為了選妃之事,朝中那些個催促沈胤承選妃的大臣,都是沈雲廷安排的,可是這僅僅只能保證清關郡主謝韻能夠入宮參加選妃大典,她到底能不能留在宮中,這就得沈雲廷親自來辦了。

沈雲廷方要說起這件事,沈胤承就迫不及待的要和他商量了,在沈胤承心中,這件事還是需要一個商量的人才是。

沈雲廷點頭,說道:“皇上英明,現如今先帝因病去世,實在突然。先帝在世時就曾與臣說起過皇上的婚配之事,只是事發突然為能如願,現如今皇上已然登基為帝,繁衍子嗣是重任。如今要舉行選妃大典,算是了卻先帝一樁心愿,也算的上是為了江山社稷着想。”

沈雲廷一番話說得漂亮,也很得沈胤承的心意,在這之前他還在想在國喪期間公然選妃實在是不合時宜,但是沈雲廷這麼一說,沈胤承也算是沉下自己的心思。

至少現如今自己所做之事並沒有人覺得是大逆不道之舉。

“父皇生前還未曾與朕提起過,朕原以為時候尚早,未想到父皇有為這件事與你們說起。”沈胤承感概的說道。

沈雲廷此時和沈胤承身後的於漳對視一眼,於漳趁着自己在皇帝的視線盲區內,便對沈雲廷微微彎腰示意。

沈雲廷瞭然的笑了笑,想來於漳也是用了這套說辭才勸動了沈胤承。

太子殿下是大孝子,本身就是皇帝的獨子,是繼承大統的唯一人選,自然是要事事聽從皇帝的。

只要是拿着先帝做由頭,那麼將萬事順遂。

既然沈胤承已經做好要選妃的打算,那麼現在要緊的就是讓謝韻在他眼前出彩。

沈雲廷本想入宮再探探口風,但是得知沈胤承已經如此,那麼不再多說什麼,沒聊一會兒就稱病告退了。

要說自己如今殘破的身子還有什麼好處,大概是能在任何時候都全身而退吧。

“既然如此,皇叔還是早些回去休息才好,等會兒朕讓人送一些西域進攻的補品去王府,您務必好生休養。”沈胤承恭敬的說道。

“先帝在世時曾送了許多過來,皇上還是不用麻煩了。微臣陳年舊疾,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沈雲廷笑着說道。

他的笑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如春風和煦,見者如沐春風,看不出有任何殺傷力。

可替他辦過事的人都知道,寧可得罪九五至尊,也不可得罪七王爺。

沈胤承眼中掠過一絲愧疚,皇叔的陳年舊疾是因自己父皇而起,他越是這麼說,沈胤承就越是心中有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權謀天下之獨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權謀天下之獨活
上一章下一章

第四章:試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