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懂事
醫生的話讓趙平幾乎都站不穩了，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椅子上。
人就是這樣的，當病沒有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誰都不回關注，但是當病真正出現在自己身上或者出現在自己的親人身上的時候，才會真正關注這個疾病。
“那這病有什麼辦法治嗎？能治好嗎？”吳湘也急了，趕緊問道。
醫生十分抱歉地搖了搖頭，“目前還沒有什麼徹底治癒的辦法，只能緩解！這樣吧，開點葯回家吃，按時吃，記憶力減退的癥狀可以減緩很多。”
醫生說著，就開始在電腦上操作起來。
趙平和吳湘互相看了一眼，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心酸和無奈。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李美琴和趙國強立馬就沖了過來，“咋樣，醫生怎麼說？”
李美琴急得眼淚都出來了，這一次趙平和吳湘都很默契，“沒事兒，醫生說了，年紀大了，沒多大點事！”
趙國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拿手捋了捋自己的心口，“我就說嘛，你們還偏大驚小怪地非要跑一趟醫院！浪費錢！”
他瀟洒地揮了揮手，“走走走，趕緊回去，這都快過年了往醫院跑，真是的，晦氣！”
吳湘朝着趙平使了個眼色，讓他帶着李美琴和趙國強先去開車，自己則幫着趙國強去交錢拿葯。
從醫院出來，趙國強似乎輕鬆了很多，臉上笑容都多了很多。
吳湘從後面跟了上來，手裏提着一大袋葯，趙國強看了使勁皺了皺眉頭，“咋的呀，還吃藥啊？”
“哦，醫生說了是提升記憶力的，吃點這葯對記憶力好！”吳湘牽強地解釋着。
趙國強很是嫌棄地看了一下這吳湘提着的葯，“切，這醫生哪就是做生意呢，這都沒什麼生意，逮到一個可不就使勁宰嗎？”
原本吳湘是最聽不得人家這麼說的，但是這一次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反駁公公的話，只是跟趙平互看了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回到家，一切都好像沒有變，可是一切又好像都變了。
趙國強沒有察覺，但是李美琴是個極細心的人，她很清楚地感覺到這倆孩子似乎有些不對勁。
趁着趙國強睡午覺的功夫，李美琴偷偷地敲開了趙平和吳湘的房間。
吳湘很明顯地感覺到婆婆的眼眶有些發紅，似乎是哭過。
“吳湘，趙平，你們跟媽說實話，你爸是不是病了？”聲音裏帶着顫抖，叫趙平聽的心裏好疼。
原本就因為父親的病，趙平的心裏很不好受，這會兒母親這麼一問，趙平有些綳不住了，轉過身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淚。
一看兒子這樣子，李美琴差不多也就猜到了，不過吳湘也沒有打算瞞着婆婆，因為李美琴才是陪在趙國強身邊時間最長的那個人，接下來趙國強的一切可能都要她來照顧。
她將李美琴拉了過來，坐在了床沿上，第一次跟婆婆如此近距離，並且用如此平和的態度說話。
“媽，爸得的是阿爾茨海默病，就是我們說過的老年痴獃。”
李美琴的反應沒有太過激，但是眼淚卻也是嘩啦啦地往下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拍着自己的大腿，一副懊惱的模樣，“從他上回走丟開始我就懷疑了，我就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李美琴捂着自己的嘴巴，盡量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
吳湘第一次看到婆婆這個樣子，一向強勢的人突然弱了下來會讓人更加心疼。
“媽，以後你得多陪陪爸，他接下來記憶力會越來越差，吃藥什麼的你都得盯着點兒。”
“嗯！”李美琴捂着臉一個勁地點頭，良久，才說了一句話：“也不知道這死老頭子以後會不會把我也忘了。”
一句話，惹得吳湘都落下了淚來，這麼多年的夫妻，到最後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伴可能連自己是誰都要記不住了，怎麼能讓她心裏不難過。
房間裏的氣氛壓抑的可怕，最後還是趙平重新開了口，“行了，還好這不是什麼會死人的病，我們都應該慶幸！”
李美琴終於抬起頭，將眼淚擦了擦，強裝出一副笑臉來，“可不，行了，這事臨到自己頭上了能咋辦呢，微笑面對，微笑面對！”
她一步步地走出了房間，可是緊緊是一會兒的功夫，趙平就感覺自己的母親老了很多。
今天是平安期末考試的日子，放學的時間比較早，吳湘和趙平兩人出去接孩子放學。
從學校出來，平安的心情看上去不錯，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吳湘身邊，很是驕傲地說了一句：“媽媽，這回你兒子我給你掙臉了！”
吳湘壓抑了一天的心情終於好了一些，展開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嗯，真好，有進步就好！”
趙平的臉色依舊平常，這讓平安有些不高興了，“爸爸，你難道不為我高興嗎？”
“哦！”趙平愣愣地回了一句，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挺好，好，真好！”
“你說什麼呢！”平安噘着嘴，拉着一張小臉，“老師說了，家長要多鼓勵孩子，孩子才能有進步，爸爸，你怎麼回事？”
吳湘拉了拉平安的手，“先上車，爸爸媽媽跟你說一件事！”
看着父母如此嚴肅的表情，平安也立馬變得嚴肅起來，“怎麼了？”
車上，吳湘把趙國強得了老年痴呆症的事情告訴了平安，小傢伙一臉的驚訝，繼而又從驚訝變成了失落，最後是哀傷，“那爺爺會把我也忘了嗎？”
吳湘和趙平兩人都沒有說話，因為答案會有些扎心。
可是很快的，小傢伙就又抬起了頭，“沒事兒，以後我天天都過來陪爺爺，讓爺爺天天看着我，這樣他就不會把我忘了！”
他笑了起來，掉了門牙的嘴看着着實有些搞笑，可是吳湘卻看着特別可愛。孩子的世界總是這樣的單純而美好。
她突然覺得有這樣的兒子，如此善良，如此懂事，還幹什麼要求他一定要考第一第二。
“媽媽，”他突然抬起頭，“我冬令營不去了！”
“為什麼？”吳湘和趙平幾乎異口同聲問道。
“萬一我去了一個禮拜，回來爺爺把我忘了怎麼辦？”趙平一把將孩子抱了住，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