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紫府神宮 第六十章 逍遙宮主（四）

他停在原地想了想，看到山洞的頂部起伏不平，亂石突出，像是石林一般，便騰身上去，藉著洞頂岩石的掩護，慢慢地向逍遙宮大殿的方向爬了過去。

他爬到距離逍遙宮大殿一箭之地，便停了下來。山洞空曠，大殿前的人聲，這時已經清晰可聞。因為居高臨下，他不僅聲音能聽得分明，大殿前的那些人，也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只見逍遙山大殿前的廣場上，此時寥寥落落，站了十餘人，其中果然沒有黑白無常。張玄歧見應聲前來的弟子居然這麼少，心裏十分詫異。

這些人站定不久，逍遙宮大殿的大門開了半扇，從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來，正是袁師道。

只見袁師道面無表情，走到眾人前方，居高臨下，慢慢掃了一眼，冷冷地說道：“封師名在哪裏？外敵上山，他倒避而不出？”

階下一名弟子，快步走到袁師道的面前，跪倒在地，顫聲說道：“仙師恕罪！我師父一周前便開始閉關，此時尚未出關！”

袁師道看了看他，鼻子裏冷哼了一聲，說道：“今日是你當值么？外敵都潛入到我法外苑了，你當的好差事，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封師名閉關做什麼，莫非還對紫府神宮念念不忘？你去告訴他，袁某的話，別說紫府神宮他不要奢望，他要還是這副德行，便是逍遙山，也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那名弟子聽他這麼說，更是惶恐，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急急起身，往後山的方向奔去。

不多時，只見一前一後兩個人影，往逍遙宮大殿的方向閃現過來。

走在前面的那個人，身材瘦削，滿面皺紋，頭髮白了一大半，看上去比袁師道要老得多。

他走到袁師道跟前，拱拱手，說道：“袁師兄，外敵潛入，咱們商量着怎麼應敵便是了，何必跟小輩置氣，還牽三扯四，豈不有失身份？”

袁師道聽他這麼說，知道那名弟子將話傳到了，看情形還有些添油加醋，頓時眼中冒火，衝著那名弟子喝到：“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外敵是外敵，家事是家事。你當值的時候玩忽職守，袁某還冤枉了你不成？”

那名弟子見他發怒，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伏在地上，不敢出聲。

封師言說道：“袁師兄何必小題大做，借題發揮？現在子時已過，已經是新的一日，不該他當值了。袁師兄一向嚴謹，怎麼就忘了這一點？”

袁師道沒有想到這一點，一時被他問住了，頓了頓，這才說道：“即便已經過了子時，但那外敵並非是現在才潛入的。況且，你說他過了當值的時間，他是否已經做了交接？他怎麼說，都逃脫不了一個失職之罪。哼，你們一個師言，一個師辯，都是盛名在外的言辯之才，我說不過你們。逍遙山聲勢不振，便是因為章法不嚴，對你們太過縱容的緣故。袁某今日便要嚴肅章法，追責問罪。封師言，你敢公然護短不成？”

說到這裏，袁師道衝著那名弟子說道：“袁某此刻要是出手要了你的性命，諒你心中不服，死了也是個屈死鬼。這樣吧，只要你能在袁某的眼皮底下，施法離開逍遙山，袁某便任由你離開，從此對你不聞不問。當然了，你若是自信能出手傷得了袁某，也大可以出手。袁某但凡被你傷了一根汗毛，二話不說，立刻便放你出山！”

那名弟子見袁師道這麼說，嚇得臉色慘白，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眼巴巴地看向袁師道，顯然是在無聲地乞求，見袁師道無動於衷，又轉向封師言，結結巴巴地說道：“師……師父，弟……弟子冤枉！”

封師言見袁師道這麼處置，怒不可遏，大聲說道：“袁師兄，你衝著我來便是了，何必遷怒我這徒兒！自從顏師辯師弟失蹤之後，我就知道，你遲早要對我下手，既然如此，就光明正大的，何必弄這些小人伎倆？”

袁師道冷笑一聲，說道：“你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同你繞彎子了。今日你這徒兒的性命，我替地府的閻君收定了！你要是怕他黃泉路上寂寞，袁某不介意親自出手，送你一程！”

封師言見袁師道說話如此強橫霸道，冷血無情，知道他殺伐決斷，言出必行，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強行壓住怒氣，低聲說道：“袁師兄，我們從小一起修行，我雖然跟你不親近，顏師辯師弟卻是一向對你敬仰有加，拿你當親兄長一樣看待。你們感情又好，長相又有七八分相似，哪個師兄弟見了，不是打心底羨慕？袁師兄，咱們畢竟師出同門，打斷骨頭連着筋，今日為了區區小事，又何必鬧到同門相殘這一步？”

他說完，見袁師道面無表情，無動於衷，便轉向他的弟子，說道：“袁仙師有言在先，只要你能施法離開逍遙山，便饒恕你的罪過。這便是袁仙師法外開恩了，你還愣着做什麼！”

那名弟子見他這麼說，知道求情無望，咬咬牙，站起身來，對着袁師道行了個禮，隨後轉過身去，朝着逍遙山後山的方向，閃現而去。

他閃現的方向，有一座小小的土丘。只見他閃現過去，便俯下身體，向著那土丘，一頭扎了過去，顯然是想施展五行訣，鑽入土中，尋機避開袁師道的視線，再設法離開。

他這一閃現，去的極快。誰知他剛剛在土丘的前方現身，只見迎面竟然憑空出現了一輪圓月。他收身不及，一頭扎進了這圓月之中，消失不見了。

眾人看到那個憑空出現的方便法門，知道是袁師道所為。他一不需要以石子作為媒介，二不近身上前，相隔這麼遠，竟然能憑空打開方便法門，修為之高，令人驚嘆。

眾人正在詫異，袁師道到底怎樣施法打開這一扇方便法門。只見半空中有個人影一閃，正是袁師道。

他人在半空，伸手畫了一個圓圈。只見這個圓圈像是一輪明月似的，照得四周黯然失色，出現在他的身旁，正是一個方便法門。

這個方便法門一打開，地面上的那一個便消失了。眾人正在疑惑，只見那名弟子的身體，從半空中的方便法門中掉落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半空中的袁師道閃回地面，電光火石之間，那扇方便法門瞬間關閉。

這時，那名弟子只有半截身體出了方便法門，上半身還在方便法門的另一邊。方便法門一關，他的身體頓時被攔腰截為兩段。只聽見啪的一聲，下半截身體掉在地上，頓時骨肉四濺，鮮血橫流。

袁師道憑空打開兩個方便法門，已經令在場眾人瞠目結舌。誰知道，他竟然將兩個方便法門連接在了一起，隨意施為，當真是奇思妙想，鬼神莫測。在場的一眾逍遙山弟子，無不看得呆了。

只見袁師道落地之後，站在那裏，神情閑雅，絲毫不以為意。封師言看着地上的半截殘軀，臉色慘白，不發一言，轉身離去。

這觸目驚心的一幕，張玄歧一一看在眼裏。他跟袁師道曾經朝夕相處，自認為對他了解頗深。

當日在娘娘廟，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覺得這位逍遙山仙師、逍遙宮主是當世高人，神仙一般的人物，讓自己無比仰慕。等到相處久了之後，又發現他行事並不看重正邪之分，有些所作所為，讓人難以評說。

此刻，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張玄歧雖然不知道，袁師道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卻心裏明白，眼前的這個袁師道，已經不是自己熟知的那個袁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