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極樂仙宮 第一四三章 血色盛會(三)
雖然不堪回首,袁崇謀還是忍不住想起了烏有之鄉的那番經歷。那黑衣人像是一根尖刺,深深地刺在他的心口上。如果這黑衣人就是袁師道,接下來該怎麼應對?
袁崇謀想到這裏,心中越發急不可耐,想要立刻便見到袁師道,千方百計地確認,他是否就是黑衣人,齊雲山的覆滅,是否是他所為。
袁崇謀離開齊雲山,向西而行。一路上,他十分留意各方的消息,路上但凡遇到修行之人,或是奇人異士,都會上前致意,旁敲側擊,打探齊雲山血案的消息。
可是,有些即便是五山的弟子,對此也是一無所知,提到齊雲山,都是色迷迷地說起百花大會,至於其他的事,提起來都是一臉茫然。
這一天,傍晚時分,袁崇謀來到了離逍遙山不遠的一處集鎮。他見天色已晚,便決定找間客棧休息,明早再上山拜會。
袁崇謀在客棧安頓好之後,來到大堂,找了個僻靜角落,坐了下來。這時店裏面一個人都沒有,很是清靜。
等到店小二安排好了酒菜,袁崇謀便自斟自酌。他正在若有所思,這時,門外一個人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那人還沒進門,便大聲叫喚店小二,進店之後,一眼看到袁崇謀,頓時將店小二置之一旁,大大咧咧地在袁崇謀跟前坐下,雙手一擺,道:“袁先生最近發達了,還認得我麻三么?”
袁崇謀看向來人,認出是茅山三宗的弟子,在茅山有過幾面之緣的,當即回禮道:“麻師兄說笑了,五山上下,誰不知道你的大名!”
袁崇謀一面寒暄,一面在腦中回想,想起此人好像名叫麻素衣,至於是茅山三宗裏面哪一宗的弟子,卻是記不起來了。而且,一時也想不起來,此人為什麼自稱麻三,難道是在同門中排行第三?
袁崇謀心裏想着,嘴上說道:“麻師兄是來逍遙山公幹么?茅山三宗裏面,像麻師兄這樣能夠獨當一面的大才,屈指可數,難怪各位宗主對你這麼器重!”
麻素衣哈哈一笑,道:“我麻三是茅山首席大弟子,我不替各位宗主分憂,誰能替他們分憂?”說罷,大手一揮,將店小二招到身前,說道:“店裏有什麼風味特色,通通上來。今日的賬,記在爺的名下!”
又對袁崇謀說道:“荒郊小店,沒什麼像樣的酒菜,咱們哥倆湊合湊合吧!”
等到店小二離開,麻素衣湊近袁崇謀,壓低聲音說道:“袁先生來到逍遙山,可是袁仙師親自出面邀請的?”
見袁崇謀搖頭,麻素衣四處張望一番,又道:“這逍遙山,可不是隨便能上的。早些年,逍遙山的所在,那是天大的秘密。外人要是膽敢窺視逍遙山,多半小命不保,更別提上山了。近些年來,因為袁仙師除舊布新,逍遙山這才氣象一變,不像從前那樣神秘了。但是冒然上山,仍舊犯了逍遙山的大忌。”
袁崇謀見他說話時一臉鄭重,笑笑道:“我在茅山,就聽說過麻師兄是萬事通,五山的事,沒有你不知道的。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麻素衣似乎察覺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只當這是純粹恭維的話,表情十分得意,笑道:“不是我麻三胡吹大氣,五山的事,各山仙師知道的,我知道,各山仙師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不然的話,袁仙師怎麼會親自邀請我上山?”
袁崇謀微微含笑,問道:“袁仙師邀請麻師兄上山,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大事?”
麻素衣將手指豎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過了片刻,方才說道:“此事事關重大,要不是看在咱哥倆感情非同一般,今日也不能告訴你。你知道以後,務必保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袁崇謀點頭不語,看他接下來怎麼說。
只見麻素衣說道:“極樂仙宮的事,袁先生想必知道一些吧。茅山密會之後,這事一直進展緩慢。袁仙師十分憂心,於是想要召集五山的有識之士,共商大事,推動極樂仙宮接下來的事宜。”
袁崇謀問道:“麻師兄受邀上山,就是為了這事么?”
麻素衣道:“承蒙袁仙師看得上,他知道我在五山中交遊甚廣,有些人脈和薄面,因此讓我四處聯絡策應。我連日趕路,從茅山到齊雲山,又從齊雲山來到逍遙山,不想在這裏碰到了袁先生。咱倆是不是格外有緣,哈哈哈哈!”
袁崇謀聽這話中之意,似乎袁師道讓麻素衣聯絡策應,直接頂替了自己。
他對此自然心中不快,但是聽到麻素衣說起到過齊雲山,顧不得想其他的事,問道:“麻師兄可是在百花會的期間到訪齊雲山?”
麻素衣嘿嘿一笑,道:“我到齊雲山,是為了公務,並沒有在百花會上逗留。百花會么,我往年常去的,早就膩味了。”
袁崇謀見他說話有些吞吞吐吐,只好問道:“麻師兄在百花會上,可曾發覺有什麼異常?”
麻素衣搖搖頭道:“這倒沒有。百花會不就那麼回事,還能有什麼異常?不過,我在百花會上見到了一個異人,行事很有些奇怪……”
袁崇謀見他欲言又止,便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過了半晌,麻素衣接著說道:“這人真是古怪,穿了一身黑袍不說,臉上還戴着黑色面罩,偏偏又露出了半張臉,真是不知所謂。”
袁崇謀聽他說到這個黑衣人,心裏猛地一緊,問道:“這個黑衣人,你知道他的來歷么?”
麻素衣搖搖頭,道:“我麻三志在修仙,哪裏會認識這樣的鬼魅人物!袁先生怎會對他這麼好奇?”
袁崇謀避而不答,反問道:“這個黑衣人的行事,到底怎麼奇怪了?”
麻素衣笑道:“袁先生不是五山中人,想必還沒有親身領略過千紅萬窟的風光吧?
“千紅萬窟的那些小娘們,都有所謂的本命之花。她們跟男人結交,據說要講一個花味相投。只有這樣,才對她們的修行有所幫助。因此,她們許多都有固定的相好。”
袁崇謀笑道:“我對百花會,聞名已久,照麻師兄所說,百花會也不是那麼亂糟糟的,還是有些可取之處。”
“咱們不說那些小娘們了,”麻素衣擺擺手道:“只說這個黑衣人。他到了千紅萬窟,也不去找自己的相好,像是鬼魅一般,一言不發,就一個石窟一個石窟的亂闖。被人叫罵著趕出來,他也是面無表情,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麼。如果不是在齊雲山的百花大會,多半會認為他是失心瘋,你說這人怪不怪?”
袁崇謀道:“這確實有些奇怪,莫非他在找人?”
麻素衣笑道:“在這銷魂窟中找人,是想找穿着衣服的,還是找光着屁股的?”
袁崇謀哈哈一笑,問道:“麻師兄離開齊雲山的時候,可曾發生什麼變故?”
麻素衣想了想,回道:“千紅萬窟燈紅酒綠,哪有什麼變故。袁先生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袁崇謀道:“我日前在路上聽人說起,百花大會期間,齊雲山被人血洗,全山上下,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麻素衣啊了一聲,驚聲道:“有這樣的事?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五山的頭上動土?”
袁崇謀面色嚴峻,搖頭不語。
麻素衣沉吟片刻,問道:“袁先生莫非懷疑是那個古怪的黑衣人?”
見袁崇謀緩緩點頭,又說道:“這人雖然奇怪,但要說他單憑一人之力,能當著五山這麼多高人的面,將齊雲山弟子殺個精光,他有這麼大的能耐?我不信!”
袁崇謀正要說話,只見店小二端着一個圓盤,走了過來。
那圓盤上似乎放着一個瓦罐,只是上面竟然蓋了一大片紅綢,不知道紅綢下面到底是什麼。
店小二將圓盤放在桌子中央,說道:“客官瞧好了,本店的招牌菜,百花饈。”伸手一把揭開紅綢。
只見紅綢下面,哪裏是什麼瓦罐,分明是一顆白花花的骷髏。
這骷髏黑洞洞的雙眼中,伸出兩朵花來。花色艷麗,新鮮如生,好像就是從骷髏中長出來似的。
嬌艷的花朵,襯托着慘白色的骷髏,畫面顯得極其詭異。
袁崇謀看到這一幕,頓時想起在百花幽會上的所見所聞。他一把抓住店小二,想要問個究竟。只見店小二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袁崇謀知道,這店小二是被人施法蠱惑了。
他看向麻素衣,只見麻素衣的表情十分驚詫,顯然也是猝不及防,極其意外。
一時間,袁崇謀不知道說些什麼。
這時,只聽那顆骷髏咔咔輕響,骷髏的嘴巴動了起來,出聲道:“原本一花索一命,你偏要說了出來,白白又搭上一條性命。今晚午夜時分,我來索命。兩位安心等死,早登極樂!”
骷髏說完,嘴巴合住不動了,與此同時,兩個眼洞中的鮮花,迅速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