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提前過年

第七章 提前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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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兄弟!死啦?死啦唉!”王福全拿着把弩弓,氣喘吁吁地跑近。

翻上一個石砬子,戰戰兢兢地趴在上邊,抖着手發出一箭。

弩箭帶着尖嘯,重重地撞上山豬背。

然而,卻只啄出個白點,垂頭喪氣地無奈跌落。

可見過山豬穿盔甲的傳說,不是唬人的!

“福全啊,亂說啥呢!呵呵,是過山豬死嘍。俺活得好好的啊!你可別瞎掰!”吳毅綁好布條,提上槍,調侃地回應。

“快,快快……”杜大剛呼哧呼哧地跑來,也不知想說快點啥。

“快把過山豬的卵子、豬鞭割啦!再過會兒,肉都臊咧!”還是王福旺沉得住氣,隔着老遠,把杜大剛的話給補充說清了。

“哦,是咧,是咧。哈哈,俺咋忘了呢……”王福全不住地點頭。

立即拿了把尖刀熟練地划拉開豬皮,把那碩大的卵子、豬鞭扒拉出來,笑嘻嘻地湊近鼻子嗅嗅,皺着眉頭做個臭不可聞狀。

“吳兄弟,剛才啊,眼瞅着你快跟過山豬撞一塊,二剛都昏倒摔下砬子咧!嘿,待會你背他,俺跟大剛抬大豬,福全挑小豬……”

王福旺走得慢,原來是背着嚇暈過去后摔傷了的杜二剛!

他覺得,讓這麼個大英雄背人,比抬豬、挑豬要有敬意些。

“俺可不敢要吳大哥背,俺能走,能走,嘿……”杜二剛說著,便掙扎着想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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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麼忙,還凈添亂,想要展示自己能走。

“坐着別動!腳脖子都歪一邊了,還逞啥能?”吳毅捏了杜二剛那腫的饅頭似的腳踝看看,也是一愣:腳掌都快轉了個快九十度了!

不過,幸好只是脫臼,並非骨折。

“啊哦~~~~~”

隨着吳毅手上猛地一用勁,杜二剛發出比過山豬吼叫更響亮的痛呼。

“嘿,只是脫臼,現在沒事啦!大剛挑小豬,福全扶着二剛走,俺跟福福旺抬大豬!”跟這麼幫兄弟狩獵,哪能掂輕怕重的?

吭哧吭哧將獵物抬回,狼窩溝王、杜兩家十餘口,全都忙上了。

卻說什麼不讓吳毅幫忙,說是這樣的事,不該由最好的獵手來做。

吳毅只好拿上空彈殼,坐到一旁復裝。

兩家哥四個忙着揮斧砍肉,嘴裏還沒個停歇,繪聲繪色地描述獵殺過山豬的驚險情景。

王伯母和杜嬸,則帶着女兒、兒媳,細緻地處理山豬內臟,都是嘻嘻哈哈樂個不休。

那些個小娃兒則流着口水,幫着拽豬腳,好讓大人們儘快把豬剔好下鍋。

“娃唉!你今後可不許再這麼干咧!險啊……瞧,這皮子多少槍眼呢!有多少好獵手打它主意,傷了多少人呀……”

王金鎖咬着煙鍋子,拿了柄刮刀,麻利地處理厚達半寸的野豬皮,不住地勸導。

瞿瘦的老臉上,驚愕與后怕交替變幻,一副自責的神情。

“是咧,俺們知道你們隊伍上的,跟鬼子拼慣咧,不怕死。可,可這是過山豬呢!瞧見沒?快半斗咧!都是從它身上起出的……唉,叔想着都怕啊!”

杜四成也是心有餘悸,晃蕩着手裏的木斗,裏邊彈頭、鉛子、鐵砂子呱呱響。

就差沒把因夜裏“守夜”,導致白天起得晚,沒能親自參與轟豬的小秘密給倒出來,以表達懊悔之意。

看他們樣子,要是知道野豬溝有如此巨大的過山豬,恐怕這老哥倆說啥,也不會讓幾個後生去的。

成天盼着撿個女婿,好不容易撿着一個,救活了還好胳膊好腿的。

要是還沒等招贅的事兒說出口,就喪生過山豬口下,豈不是痛不欲生的事兒?

“呵呵,王伯、杜叔,俺瞅准了它肚腩開槍,一打一個準的!它再狠,狠不過小鬼子的坦克吧?要俺連頭過山豬都不敢打,見了鐵烏龜還不尿褲子嘍?”

吳毅自顧着將空彈殼復裝好,毫不在意二位老人的好意。

“嘿……”王、杜二人相視苦笑。

他們在過山豬抬回來那一刻,就所見略同地嘀咕:找個不要命的兵娃當女婿,極度危險!

不過,他們這嘀咕可沒有打退堂鼓的意思,而是更加堅定要將吳毅留在狼窩溝。

富貴險中求,當年要不是老輩拖家帶口闖關東,也許就成了關內餓殍了。

現在因為小鬼子橫行,退回關內,兩家子沒有一個能耐的主心骨,很難在失去土地的情形下把日子過好。

他們堅信,既然上天賜給這個娃兒,那就是兩家人的福分。

在關外年景好的時候,家家臨近年關總會殺豬宰羊,準備過大年。

如今,過了好幾個年頭了,就連宰一隻雞,都是奢望!

山裏頭嘛,小凶獸防不勝防。

試着放養點家禽,基本都不等長成,就被禍害光了。

於是拿密實的木籠子,跟照看孩子似地,各養了十幾隻雞。

可還是沒能逃過黃鼠狼,還是旁的小獸尖牙利爪。

兩家合一道,也就剩一隻公雞,三四隻母雞。

窮苦人家,想要擁有鐘錶,那是不切實際的奢望。

這隻能報曉的公雞,就成了兩家合用的“鬧鐘”。

昨天,狠狠心把這唯一的報曉公雞給宰了,說是給吳毅補補身子骨,其實還不夠虎子和那些小娃兒塞牙縫!

現在好了,單是過山豬,凈肉就有個三多百斤。

加上那兩隻小豬,狼窩溝三家,一家分個三四十斤好過年,還怕不剩個一大半拿去賣點錢?

王金鎖擠擠眼,沖杜四成呶呶嘴。

意思是,早晚你家姑爺,操辦婚事要花錢的事,也該由你開口說。

杜四成不如王金鎖那般能說會道,竟然有些扭捏地抓耳撓腮老半天,也不好意思開口。

“娃啊,俺跟你杜叔,是這樣想哈。嘿嘿,俺們窮人家也消受不起成天大吃大喝,勤儉持家萬事興,留點夠俺們三家沾點葷腥就是。剩下的,俺跟你杜叔,挑到城裏換點錢……”

還是王金鎖看不過,試探着問吳毅的意見。

“呵呵,王伯、杜叔,也就這麼點兒肉,腌一點、熏一點,再多燉些大傢伙嚼嚼,也就所剩無幾啦!賣啥錢啊?過些天,俺約上孟家姐夫跑趟通州,找些相熟的弄點錢做做小買賣,還怕過年沒錢花?”

吳毅自有想法,別說這麼點肉,再多來些,也是少少的一點儲備,哪能賣出去?

“嗯,娃說得對,說的對……”杜四成喜形於色,卻說不出對在哪裏。

王金鎖倒是眉毛一挑,樂呵呵地說:“咳,娃啊,還是你心眼活泛。要真能跟孟家那姑爺一道划拉划拉買賣,俺們狼窩溝可真發達咧!”

“對對……就這意思,就這意思。嘿嘿。”杜四成那個樂啊,就差學着戲文裏頭那些文化人,捏起蘭花指,喊聲“賢婿”嘍!

“王伯、杜叔,你們要是沒旁的事,吃過午飯,剩下的就你們打理,俺跟四位兄弟再到野豬溝去守着。呵呵,守上幾夜,那些跑散的小山豬不敢再回來,就可以安心種地了。”

吳毅收拾好老槍,頗為客氣地分派任務。

“去吧,去吧。嘿嘿,俺跟你王伯,還沒老到整不動山豬肉的地步。”杜四成徹底拿吳毅當家人了,連連點頭贊成。

殊不知,吳毅的話真假參半!

轟成群山豬,確實是得連續轟。

只有那些習慣在一處生活的大小豬崽被轟怕了,不敢再回頭試圖聚攏老地方了,才算真正可以安心種莊稼。

但是,除了轟山豬這件事,吳毅還打算帶着哥四個,實地踏勘狼窩溝附近地形。

用得上的山頭、山洞、山溝,早早做好一些準備,總比臨時抱佛腳要強。

國民政府幾百萬大軍之所以“主場”作戰,卻被小鬼子這樣的彈丸小國打得左支右絀、狼狽不堪,敗多勝少。

不是咱們將士不英勇,更不是小鬼子“有神功”,而是敗在咱們某些人不見棺材不落淚、今天吃盡苦頭明天就忘光光的劣根上。

東三省淪陷了,搞凌源、熱河一線“國防線”,整整兩年時間,卻只在圖紙上才能看到。

熱河失陷了,長城抗戰要不是吃祖宗老本,“戰線”都不成形!

現在,平津危急、華北危急,國防工事依舊當兒戲,今兒個修建了,明兒個拆個乾淨。

接着啊,南京、上海、江陰、武漢……

哪兒都是據說有永固工事,投入巨大、固若金湯、臻至完善。

等小鬼子真箇壓境了,卻是官兵拿血肉之軀,在倉促草就的野戰工事內,充當血肉磨盤裏的無助豆粒兒,填多少都白瞎了。

“呵,勞什子國防工程俺們搞不起,整點村防工程還做不到?

“甭管小鬼子漢奸,還是土匪來了,有地躲、有地抵抗、有地藏東西,總比坐着等死強。

“俺們今兒個選中的地方,哥四個可一定要記牢、整好。可別爹媽、姐妹、老婆孩子到時沒地躲了,只懂得跟俺們那些狗屁文化人一樣哭哭啼啼,像怨婦……”

跟王家、杜家兄弟說話,吳毅可沒客氣,各種可能出現的慘狀,都丟出來轟炸一番。

“中!俺們都記着咧!”這哥四個,也都不是無腦嘴炮人士那類型。

人家好歹親眼目睹過小鬼子的殘暴,不至於死抱幻想,覺得能夠獨善其身。

都說小鬼子屬狗性,你不揍它們,它們越來勁。

吳毅卻發現,這山豬也像小鬼子!

野豬溝的山豬,被連續轟了幾天幾夜,陸續有七頭六七十斤的半大豬崽死在槍下,才算遁逃絕跡。

為了慶賀大豐收,也為了宣洩一下“豬口奪地”的勝利喜悅,王金鎖、杜四成堅持要辦一場全狼窩溝的盛宴。

流離失所逃回關內以來,就是過年也沒這份熱鬧勁啊!

虎子當起孩子王,圍着草房又嚷又喊。

孩子嘛,最喜歡過年的啦!

大人們則忙着在空坪擺上幾張粗糙木桌,只等人齊了就開席。

可是,大家都樂得眉飛色舞之際,杜家小妮子卻是陰沉着稚嫩的臉,悄悄躲在一旁,似乎想鼓足勇氣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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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鋒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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