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攢陰德
師傅忽然興奮起來,讓我也感覺到了些希望,師傅站起來,說道:“我先給你講講裏面的道理,我覺得這個辦法行得通。”
我馬上湊了過去,師傅接著說道:“所謂的因果,是你和黃家的事,但不僅僅是黃家的事,天地之間,因果循環,屢試不爽。我之前讓你抄經書,是給他們攢陰德,早日超拔,離苦得樂,他們現在是狗做轎子,不識抬舉。索性,我把轎子砸了。”
我心想,這不得加快我去世速度啊?
於是我小聲的咕噥道:“這能行嗎?”
師傅在旁邊給了我個大白眼,說道:“你怕啥,已經到這份了,不需要留餘地了,更何況,他們目前不敢動你。”
這句話倒是給我整興奮了,連忙問道:“不敢動我?真的嗎?”
師傅篤定的點點頭,說道:“真的,如果想下殺手,早就動手了,雖然我不知道為啥不動手,但肯定是有顧忌。”
行吧,我也只能相信了,我又問道:“師傅,那你剛才想的辦法是啥啊?”
師傅一拍腦袋,說道:“哎呀,就賴你打岔,我接著說啊,你不給他們攢陰德了,給自己攢,陰德到一定程度,天地六道,都會護着你,說白了,好人一生平安。”
聽我的心裏有點無奈,合著你興奮一場,就是給我整個好人一生平安?
“師傅,我明天去馬路扶老奶奶嗎?”
“你有病吧?”
師傅一臉無奈的說道:“陰德,陰德,你扶老奶奶幹啥啊?世間上,最大的功德莫過於送人走好最後一程。”
我好像明白要讓我幹啥了,我說道:“師傅,你不會是讓我……”
師傅嘿嘿一笑,說道:“別懷疑,就是你想的那樣,以後跟我干白事去。”
這跟要我命沒啥區別,當初在廖婆那看了一夜的店,嚇得七魂六魄集體離家出走,一想着干白事,心態直接崩了。
我連忙搖頭,說道:“師傅,這個我真幹不了,你饒了我吧。”
師傅倒也痛快:“沒事,不願去就不去,反正命是你的。”
妥,這是在這等我呢,直接打我命門。
即便我心裏一萬個不願意,也沒辦法。想活着是真的,心裏有陰影也是真的,抱着最後掙扎的態度,問道:“師傅,真沒別的招了?”
師傅淡定的說道:“無量天尊,廢話真多。”
我也算是知道答案了,現在就很明確了嘛,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這已經不用我去權衡,不管未來如此,當下我也只能硬頭皮上了。
終究是無可奈何了些,望着師傅,猶豫了片刻后我問道:“那咱們什麼時候開始啊?”
師傅依舊淡定:“我死了,你明天就能開始了。”
也不知道師傅這麼多年修的是什麼道,說話能給人噎死。
“妄自揣測師門是要下地獄的。”師傅在旁邊淡淡的說道。
直到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師傅今天晚上的插科打諢,完全是在幫我緩解緊張,生怕我被這些事嚇的喪失面對的勇氣。
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深夜裏的最後一聲梆子也已經消失,又是新的一天,我還活着,活着就是擁有一切。
與昨日無差的早課和早膳剛剛結束,道觀里來了一行年輕人,這群人身披麻布,胳膊上纏着大大的“孝”字,臉上掛着愁苦的倒八眉,嚷着要見師傅。任知客師如何阻攔,也沒起作用,年輕人一把撲到了師傅面前。
師傅把人從地下攙起,看了那人一眼,說道:“福生無量天尊,老人走的很好,施主切莫過於悲傷。”
那人似乎沒有聽見一樣,大聲的哭喊着:“師傅啊,您得送送我家老太太啊,最後一面都沒看着,你得幫老太太登仙班啊。”
師傅掐了個決,淡淡的說道:“生前一碗水,勝過死後萬丈灰,施主找貧道做法事,是為了老人安詳,還是為了心中的不安?”
苦主哭喊着說道:“師傅啊,您慈悲,這麼多年一直在外地,老人就在敬老院,最後一面也沒見到,我心裏愧啊,父母子女一場,生前沒能盡孝,人走了,怎麼也給我個盡孝的機會。”
師傅長嘆一口,說道:“也算是孝子賢孫了,貧道與你一去。”
師傅看着苦主的面相,說道:“家中老人生前為何血腥氣如此之重?”
苦主一愣,疑惑的說道:“不能啊,我家老太太活着的時候雞都不敢殺,不可能有血腥氣。”
師傅搖搖頭,說道:“不對,走吧,看到你家亡人再說吧。”
說完,看着我,說道:“禪寂,通知經師,片刻后與為師同去。”
我一時半會兒也沒適應我的法號,也沒聽出來是叫我,師傅在旁邊踢了我一腳,說道:“禪寂!”
師傅這一嗓子,嚇得我一哆嗦,我嘴上連忙應着:“啊啊,師傅,我聽見了,我這就去。”
經師們身着法衣,手持各類法器,與師傅一同出門,而我則緊隨其後。剛一出門,師傅瞪了我一眼,用瞟了一下我的鞋,看的我一愣,馬上反應過來了,手忙腳亂的把鞋反着穿過來了,在後面踉踉蹌蹌的跟着。
苦主回頭看了我一眼,問道:“這小師傅腿腳?”
師傅頭也沒回的答到:“他瘸。”
我聽到這倆字,我真想給他豎起個大拇指,真是好師傅。轉念一想,也對,總不能讓師傅跟個正常人解釋我身上的事吧?
這時候師傅在前面仙風道骨的走着,和苦主說著:“施主可否贈與貧道一件東西?”
苦主不解的說道:“您說就是了。”
“要一塊您家孝布。”師傅回答道。
這下苦主更懵了,問道:“難不成師傅家也有……”
師傅擺擺手,說道:“不是我要,是他。”
說著,師傅用手指着我。
苦主問道:“難道小師傅家中也出事了?”
師傅看看我,又看看苦主,清清嗓子,說道:“啊,不是,他樂意帶。”
苦主已經被師傅說的一腦子問號,師傅連忙說道:“修道中人,可能有些常人難以理解的愛好,施主就別問了。”
師傅不說還好,這一說苦主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半天。但我又解釋不出什麼,只能尷尬的笑了笑,接着目光看向遠方,假裝看風景。
到了家中,老人躺在壽材里,家中四處都是家屬悲拗的哭聲,靈棚內,看見亡人的相貌,挺慈祥的一個老太太。看到這,我心裏其實是鬆了口氣,本來就有陰影,第一次幫人做法會,要是碰上個面目猙獰的主兒,不給我直接嚇軟了。
經師與師兄們開始搭建法壇,華蓋傘怎麼也搭不起來。師傅若有似無的瞟了一眼,並未說話,但能看出來的是,師傅的臉色不太好,又看了一眼壽材中的老人,面色變得越來越凝重。於是師傅找來家屬,問着老人的生辰八字,去世的時辰等等信息。
這時候,剛才的苦主給我送來一塊孝布,我猶豫了一下,直接戴到胳膊上了。這下,苦主的表情更加奇怪了。仟韆仦哾
這時候旁邊來了個年紀不算大的婦人,她問道:“這是?”
苦主答道:“道觀里的師傅。”
我尷尬的衝著人家笑了一下,畢竟這種主動披麻戴孝的,這輩子也沒幾個。
這時候,師傅一聲低喝:“胡鬧!純屬胡鬧!”
這下,一家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兒,師傅清清嗓子抬起頭,說道:“家中長子在哪?”
只見一個中年男人舉起手,說道:“我是,道長。”
師傅把他拽到身邊,說道:“趕緊給你媽買只紅手套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