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特別篇:北境的淪陷(八):雪封
遠處的天空中,烏雲確實驅散了,黑暗之中一點一點的光透了進來,灑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反而,上方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藍紫色裂縫,逐漸張開,籠罩了整個城池。
沒過多久,猛烈的暴風雪就驟然傾瀉下來,漫天的鵝毛大雪讓崔斯坦都有些睜不開眼睛,甚至臉上都有很多地方被割開了口子。而且,同樣的,這雪他控制不了,很快就將所有的建築都覆蓋住了。
崔斯坦望向周圍,血的顏色,逝者的顏色,泥土的顏色,甚至是冰的顏色,全都不復存在了,有的只是無盡的白色。他有些無助地走着,探着身子,用手擋着面前的雪,小心翼翼地踏在已經埋沒他半個腿的雪地上。
突然,一點點的紅色在他的視野中閃過,但馬上就消失了。他不顧一切地跑了過去,接連在途中摔倒了幾次,狼狽得滿身是雪,但沒有一刻停止自己的腳步。雖然他現在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但他依舊不斷地往前走着,走着,就朝着他剛才看到的那個方向。
“有人嗎?來救救人啊!”
那個清亮的聲音他太熟悉了,雖然帶着點嘶吼的沙啞,但仍然完完全全地貫穿了他的內心。崔斯坦原本略微慢下的腳步變得更快了。每一次落腳,都深陷雪中,每一次抬腿,都要從積雪中拔出來。
“不要着急!我來了!”
崔斯坦大喊道,那邊卻沒有聲音回來,相反,雪下得愈發激烈了。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途中就被大雪埋沒,像周圍的那些人這樣,被永久的遺忘。再者,他的個子本來就沒有女子高,過去,誰救誰還不知道呢!
但他沒有停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三個不大不小的黑影,想要鼓起力量往前跑去,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他只感覺明明很冷,卻又不斷地全身發熱,心跳越來越快,無論額頭上的白色紋路還是眼睛中的灰色都消失了。
他又看到了那個紅色的頭髮,那邊的人似乎也看見了他,但並沒有什麼回應。
“我來了,出什麼事了?”
崔斯坦隨着自己的聲音趕到,只看見那女子正在一旁手足無措地站着,地面上有兩個已經快被雪埋住的青年,仔細看,雪中還有絲絲紅色的血。
“快幫幫他!血止不住了!”
女子拚命地將周圍的血扒開,只見那個矮個子青年的兩條腿和兩個胳膊上都有幾個巨大的傷口冒着血。青年自己正仰躺在另一個滿臉憔悴的人懷中,已經因失血過多昏過去了。
崔斯坦趕忙俯下身子,將手放在青年的傷口上,冰晶從他的指尖滲出,一點一點的鋪蓋在上面,沒過多久,周遭的血液就凝固了。
“我能暫時控制住他的傷口,但是不能太久。”
他有些疲憊地站了起來,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女子身上。女子略微猶豫了一下,但沒有拒絕他的好意,不過也沒有道謝,只是把那外套捂緊了。她的臉色也已經煞白了,紅色的頭髮上矇著厚厚的白雪,冰藍色的眼睛也只能半睜開。
“那……那現在怎麼辦?”
“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走到城外面去了。那裏,應該有絕理的人來接應我們。“
“走……走過去?哪裏有路呢?”
“沒有。而且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崔斯坦說著用剛剛恢復一點的元素之力在腳底下製造出了一條冰路,但並沒有多長,而是隨着他的移動而延長。旁邊的高個子青年用盡全力將傷員抬起,但馬上無力地向後倒去。女子馬上把他抵住,但一個簡單的移動都讓她氣喘吁吁,而且眼皮不住地打架。
“你……好……像太……累了……我……我背你吧。”崔斯坦結結巴巴地小聲問道,哪怕是背對着她,此時臉上不知是凍的還是什麼,也已經有些泛紅了。
“不用!我自己走,你把教授背一下吧,他們快撐不住了。”
崔斯坦略微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走過去將那個人背了起來。別說,他還很有些重,而且跟崔斯坦差不多高,背起來很有些費勁。
女子和高個子青年互相攙扶着,走到了崔斯坦的前面。崔斯坦則在後面一直慢慢走着,連搭個話的機會都沒有。
夾雜在落雪聲中間,他唯一能聽到的,只有前面兩個人的歡聲笑語。兩個人好像認識好久了,而且似乎關係不錯。崔斯坦幾次想要湊上去,但女子似乎也感覺到了,默默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讓他不得不又退了回去。
他好想像在幻境中一樣,和她牽着手;他也好想像旁邊那個高個子青年一樣,和她從小認識,沒有間隙;他更想自己身上背的人,就是她。
但他什麼也不敢說。
等他們到城門口的時候,夜色又一次降臨了。城外幾個帶着笑容的人將他們接下,用手拉起了一個個火圈,環繞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此時的他們,已經凍得有些完全不能動彈了。崔斯坦更是連腰都有些直不起來,只能側躺在地上,目光偷偷地掃過女子,又趕緊移向別處。
女子則坐在地上,看着被大雪埋沒的城池,眼眶不禁濕潤了。但她也偷偷瞟了瞟旁邊的崔斯坦,在一次不小心的四目相對后,她輕輕將眼淚擦去,擺出了平靜的神情。
“各位能逃出來,已經不容易了,好好休息吧。至於交接和善後,我們下次再議。”
一個人從旁邊也走了過來,輕輕摘下自己臉上的面具,露出灰黑夾雜的眼睛,朝每個人望了一下,他們就昏了過去,旁邊的已經拿出幾個熟悉的黑色小球,準備將他們收進去。
但崔斯坦有絕理的加持,並沒有馬上昏過去,只是覺得頭中震了一下,眼睛仍然死死地盯住那個人,身體則將女子護在了後面。兩雙獨屬於絕對理智的眼睛正對着,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響。
突然,只聽見那個人呵呵的笑聲,他冷不丁地拍了拍崔斯坦的頭,還發出了嘖嘖的聲音。
“連我都不記得了,真是護人心切啊!”
崔斯坦擰住了眉頭,往前湊了湊,一下子嘆了口氣,笑着搖了搖頭。
“怎麼是你啊,冬。”
不遠處,上方的裂縫已經消失,隨着最後一片雪落下,原本的北境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