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認為自己還有讓他迷戀的本錢。
「你要分手？」他冷冷勾唇一笑。「好吧，如你所願！拜拜！」完全不覺得可惜，他直接把電話掛了，隨即起身拿起擺在桌上的資料，快步走出辦公室。
溫紫秋的身影在他掛電話那一秒開始，便從他心裏移除，而黎語雰那蒼白的面容和纖瘦的模樣，卻一直佔據着他的腦海。
放下資料，坐進會議桌的主位，他的心思卻跑到黎語雰身上去。
他該拿黎語雰怎麼辦？
她那臉疏離的堅定，讓他感到心驚又恐慌。
他到底在恐慌什麼？無意識的翻着眼前的資料，他一雙濃眉打成死結，面容透着一絲冷峻和嚴厲。
「協理，請問會議可以開始了嗎？」坐在他身邊的范秘書，出聲提醒正在神遊的上司。
他驚然回神，抬頭望向所有與會人員，他們正以困惑和驚怕的目光看着他，大家顯然都不懂為何協理看資料的神情那樣可怕，眉頭皺那麼緊，是不滿意他們提出的企劃嗎？
「會議開始。」暫時把黎語雰的身影拋出腦海之外，他宣佈開會。
但那皺起的眉頭卻一直沒鬆開來，他陰鬱煩悶的心情，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他的表情一直很嚴厲嚇人，讓與會的人都膽戰心驚，嚇出一身的冷汗。
轉換跑道投入基金會的工作已經三個月了，黎語雰從一開始的陌生緊張，到現在完全進入狀況的投入工作，改變了很多，見識也變多了。
「媽咪，我晚點才會回去，等一下還要跟乾媽討論一些事情，今晚不能回家吃晚餐喔。」為了籌備一場慈善募款晚宴，黎語雰已經忙了好一陣子。「嗯，我知道，乾媽正等着我一起去吃飯，我們得把握用餐時間討論宴會的最後一些細節。好，那我不多說了，媽咪，再見。」
收了線，黎語雰把手機放進公事包里，她匆匆走出慈善晚宴的會場，跟開車等在門口的乾媽會合。
「乾媽，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麼久，我媽咪剛剛打電話給我，要我一定得準時吃晚餐。」上了車，她迅速扣好安全帶。
「不用你媽咪叮嚀，我正準備要帶你去吃晚飯。」於懷晴疼她比自己的兒子更甚。
「我就知道。」這三個月跟在乾媽身邊工作，吃飯時間一到，乾媽一定把她抓去吃飯，絕對不讓她找理由逃過。「乾媽，我最近變胖了，胖了三公斤……」腰粗了一圈呢，明晚要出席晚宴的禮服穿起來都有點綳綳的了。
「離目標五公斤還有點距離，繼續加油。」
「乾媽，我上次發燒生病也不過才瘦三公斤，現在都補回來了，這樣的體重剛剛好，不能再胖了啦。」抗議抗議。
「你跟胖完全搭不上邊，別自尋煩惱了。」於懷晴完全不聽她的抗議，把她載到一間知名的日式料理店用餐。
「只是吃個晚餐，不用吃這麼貴的吧？」乾媽常常帶她吃大餐，吃得她都怕了。
「我去停車，你先進去點餐，想吃什麼就點，別替乾媽省錢。」於懷晴一點都不擔心荷包變薄，反正她老公跟兒子都很會賺錢。
「好吧，那我先進去了。」她拿着皮包先走進餐廳。
「歡迎光臨。」服務生立刻過來招呼，帶領她入席。「請問要先點餐嗎？」
「好，麻煩你把菜單給我。」她拉開餐椅，脫下外套放在椅背上，正要入座時，卻發現有道高大身影來到她的身邊。
納悶的轉頭一看，竟然是路維朗。
他一身白色休閑運動服搭上球鞋的打扮，看起來像剛運動完過來用餐，非常的俊朗迷人。
「小語，你自己一個人來用餐？」剛跟朋友用完餐，正結完帳要離開的路維朗，碰巧看見她獨自走進店裏，一見到三個月沒見的她，他立即跟朋友道別，不由自主的移動腳步走過來，站在她的身畔。
「不，我不是一個人。」發現自己的目光被他整個人給吸引去，下一秒她迅速將目光移開，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跟誰來用餐？男朋友？」他為自己的猜測感到嫉妒。他聽媽咪說，她在基金會很活躍，因為常常必須出席一些公開場合，有很多條件很好的男士都有意追求她，而她也打算從中挑選一個交往。
乍聞此事，他感到相當不悅，他很想當面問問她，是不是真的有追求者？是不是有意跟某人交往？他甚至想要阻撓她和那些追求者約會！
但想見她一面，卻比登天還難，因為黎爸黎媽那邊不肯讓他見她，就連他的媽咪也強力阻攔。
「我是跟乾媽一起吃飯，乾媽去停車，馬上就來。」
這陣子乾媽很保護她，不讓她跟路維朗有任何碰面的機會，她知道乾媽也曾警告過他，所以她相信只要把乾媽抬出來，他就會立即走開。
「原來是跟我媽咪吃飯。」心中的妒意瞬間消失，他鬆了一口氣。
「你不離開嗎？乾媽她馬上就會過來了。」他怎麼還不走？
「我好多天沒跟我媽咪見面了，我想跟她聊一下。」他不打算走，即使留下來會被媽咪責罵，他還是要留下。
「那你先等一下乾媽，我去一趟洗手間。」對於他想留下來的決定，讓她感到不自在，她決定還是先離開一下好了。
「正好，我也要去洗手間。」他卻跟着起身，走在她後面。
她只好硬着頭皮迅速走往餐廳後方的走廊，就在她要轉進女用盥洗室時，他卻伸手捉住她的手臂。
身子旋了半圈，她被迫轉過來面對他。「你——」
「我只想跟你單獨談一下，三分鐘就好。」他深邃的藍色眸子裏透着一絲祈求。「小語，我們三個月沒見面了，你不會這麼無情，連三分鐘都不肯給我吧？」他相信小語不是這樣無情的人。
「這……好吧，就三分鐘。」她無法拒絕他，硬着頭皮答應了。「在這裏談？」
「到後面去談。」這間日式料理店有個漂亮的花園。說著，他拉着她推開後面的拉門，踏出廊道，來到後花園。
有幾位客人在後花園的造景水池邊抽煙，他帶着她來到屋角的僻靜角落。
「可以談了嗎？」以前她很渴望跟他擁有獨處的時間，但現在她卻對兩人的獨處感到不自在。
「我媽咪說你正在挑選交往對象？」只有三分鐘的時間，他不想拐彎抹角問話，直接切入重點。
「我……沒錯，我正在考慮接受一位衛先生的追求。」他突然關心起她的感情，是怕她又回頭纏他嗎？不了，她對他早就死心了，現在她很努力想把感情轉移到新的對象上面。
「原來我媽咪沒騙我。」他苦笑，心裏也泛起一層苦澀。
在他終於確定自己對她不再只是兄妹之情，對她產生愛戀情愫時，她卻想要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
「小語，如果我希望你別跟其他男人交往，你會答應我嗎？」他必須阻止，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她被其他男人追走。
在他領悟到自己愛上她時，她卻選擇拋開對他的迷戀，她這三個月的刻意疏離，還有周遭長輩們不准他接近她的警告與阻攔，讓他備受煎熬。
他想靠近她，但所有人都阻止他，讓他非常為難和痛苦。現在，他終於逮到了機會，非要好好把握不可。
「為什麼不行？」他是不是說錯了？黎語雰訝異的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眸子，他眼底的深情讓她心口猛然一悸。
不！這一定是她的錯覺！一定是她看錯了！
「因為我想追你。」他說的是真心話，但她卻一臉震驚。「小語，我終於看清我的心，我對你並不是只有兄妹般的感情，我對你已經有了愛……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但卻一直被阻擋，他們怕我傷害你，但我絕不會再做出傷害你的事，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愛上你了。」將過度驚愕的她攬進懷裏，他低頭在她耳邊低聲訴說愛意。
「這怎麼可能？請你別玩弄我的感情！在紐約那一晚把自己交給你，我已經夠笨的了——」過度震驚之下，她竟然脫口而出。
「紐約那一晚?!哪一晚？小語，為什麼你說的我一點都聽不懂？」聞言，高大身軀一凜。「你去過紐約？什麼時候去的？」
「不懂就別問，請、請你就當作沒聽過！」推開他轉身就跑，她驚慌的逃走。
「小語。」他追過去。
「你別過來，要不然我會向乾媽告狀，說你騷擾我。」打開拉門，她回頭大聲的斥喝他。
她的威脅果然奏效！他很怕媽咪，所以只好停下步伐，眼睜睜的看着她轉身走回餐廳里。
發現他沒有追上來，黎語雰鬆了一口氣，她心想他一定是在開她玩笑，故意要整她，畢竟他這麼多年來都堅持只把她當妹妹看待，怎麼可能突然愛上她？
對於他這個玩笑，她感到委屈又難過。
她不懂，他為何還要在她心上撒鹽，還要來戲弄她？
「小語，停車位很難找，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麼久。」於懷晴這時才姍姍來遲。「你一定餓了吧？」
「嗯，我餓了，我來看看有什麼好吃的料理？」拿起桌上的菜單，佯裝認真的看着，她不想讓乾媽看出她的異樣。
「你還沒點餐啊？真是的，肚子餓就先點餐，別等我啊。」嘴裏叨念着，她也拿起另一份菜單翻看。
從後院走進餐廳的路維朗，趁這時候走往門口，步出了餐廳。
他離開了，但他不會就此放棄。
既然已經對小語坦白了自己的感情，他就會繼續追求下去，讓她看見他的真心。
但在這之前，他必須弄清楚一件事——
他要知道，小語到底是什麼時候去過紐約？她說的那一晚是哪一晚？
難道……是他跟那名東方女孩發生一夜情的那晚？
已經走到對街的他，腳步陡地一頓。
下一秒，他驚愕的回頭望向餐廳，凝視着黎語雰的纖細身影，她的身影與那個東方女孩重疊起來……
關於那一夜，他會查清楚的！
洗過澡后，黎語雰換上睡衣躺在床上，她今天工作得好累，但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她的腦海被路維朗的身影佔據，她的心湖被他的話給攪亂，到現在還一直無法平復。
他真的對她動了情嗎？還是只是開她玩笑？
他拒絕她太多太多年，怎麼可能會突然懂得她的心，開始想要接近她？
她想不透讓他改變的理由，心思紛亂的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無法成眠。
路維朗究竟怎麼了？為何在她努力想要拋開他時，卻在她靜如止水的心湖投下石子，打亂她的心？他究竟想做什麼？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心情太亂了，她要是不把事情問清楚，今晚一定沒辦法安穩睡覺。
一個衝動讓她掀被下床，拿起床頭上的手機，在她失去勇氣前，撥打電話給路維朗。
電話響了好幾聲，就在她勇氣逐漸消失前，那端終於被接起來。
「嗨，小語。」剛沖完澡走出浴室的路維朗，沒想到會接到黎語雰打給他的電話，他的語氣帶着一分欣喜。「很高興你打電話給我，事實上我正一邊洗澡一邊考慮着要不要打電話給你。」
「你、你在洗澡？」原來他在洗澡，難怪這麼慢才接起電話。「那你……洗好了嗎？我看我還是晚點再打好了。」
「不用掛，我剛洗好，只是還沒來得及穿衣服。」他難得對她說出這麼曖昧的話，因為他突然想逗她，在心裏想像着她此刻羞澀的神情。
「我、我看你還是先穿上衣服好了，免得着涼感冒。」抓着手機的掌心在冒汗，她的腦海瞬間浮現他裸體的模樣。
她曾看過他完美精瘦的身軀，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曾經享受過他熱情溫暖的擁抱，她曾經期待着能擁有他的人還有他的心……
「那好吧，你等一下。」的確是有點冷，他邊說邊走進更衣室套上睡袍。「我好了。」動作迅速，就怕她等得不耐煩，掛掉電話。
「維朗大哥，我……關於今天晚上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我會當作沒聽過，請你以後別再跟我開玩笑了。」
她決定跟他說清楚。
「小語，我是認真的！」嘴角的笑容隱去。「我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玩笑話，如果我說話的態度讓你產生錯覺和困擾，那我在這裏要慎重的更正。」
「不可能！這叫我怎麼能相信？在你拒絕我那麼多年之後，卻突然跑來我面前說你想追求我？就算是笨蛋也不會相信你的話！」在電話中，她還真是勇氣十足，氣惱的對他咆哮。
「你就這麼難以相信我嗎？以前是我被自己的心給蒙蔽了，為了反對長輩的安排而愚蠢的一再拒絕你的感情，看輕你的付出，以致傷害了你。小語，我真的感到很抱歉，請你原諒我的無知，請你讓我重新接近你，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好嗎？」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