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秋天,是黑土地上人們收穫的季節、美麗的季節,社員們稱它為黃金季節,更是當之無愧。翠綠的莊稼被秋風這支大自然的畫筆,渲染得多姿多彩,五顏六色:湛藍的天空下,金黃色的谷穗彎下腰,象徵著飽滿;紫紅色臉龐的高粱挺直了腰桿兒,炫耀着自豪;深綠色的苞米纓子染上深紫色,顯示着充實;翠綠色的香瓜躲藏在瓜秧下,散發著迷人的香氣,令附近孩子們垂涎三尺。泡河水面上波光粼粼,水靈靈的潮氣被陣陣秋風斂起,飄散在青紗帳里,不時鑽入人們的口腔鼻孔,給勞作在田間的農民和知青送來甜美和溫馨。
舞動着的鐮刀與豆秸的拼搏,“彈奏”出“刷刷刷……”的勞動交響曲,回蕩在大地上。農民們把農村一年四季當中割地的農活,比喻成為“刀刀見血”,雖然抱有誇張的成分,但是,此話卻足以說明割地的勞累和危險。收割黃豆,每個勞動力掐兩根兒壠,十幾米的長度下來,身後的勞動成果是幾堆豆秸,而人們從臉到身上,汗水淋漓,肉皮沾着內衣,濕漉漉的難受。然而,打頭的生產組長迅速割地的速度,難得抽時間擦拭臉上的汗水,只能任憑汗水流淌。大約向前進軍十多米之後,張明抬起左手手掌朝臉上擼一把汗水,鐮刀放置豆秸上,索性脫掉外衣,甩在身後的功夫,瞧見生產隊裏的新社員、和自己壠挨壠的春苗的身影。儘管姑娘忙三火四地揮動着鐮刀往前攆,但是,身子骨的柔嫩和初次參加重體力勞動的陌生,依然使她落在大隊人馬的後邊。張明右手握起了鐮刀把兒,左手握成個筒狀,抬起來送在嘴邊上,狠狠的朝里噴口氣,下定了拚命乾的決心。小夥子手中揮舞的鐮刀,加大了速度和力度,刀下豆秸的兩根兒壠,變成了三根兒壠。張明的勞動強度增大了,而春苗的勞動強度卻減小了,姑娘的身影攆上隊伍之後,嫣紅的面頰被濕漉漉的汗液覆蓋,連鬢角的頭髮都被汗水打濕。她側身朝張明說聲“謝謝”,便主動拿起了兩根兒壠,大概春苗生怕落在張明身後,給張明增加勞動強度,手腳鐮刀刃口鐮刀把兒,全部都運上了力氣,試圖超過張明。然而,事與願違忙中出錯,稍沒留神,鐮刀刃碰在了左手二拇指上,霎時,流出了鮮血。春苗“哎呦”一聲叫喚,驚動了張明,見春苗手受傷,趕緊放下鐮刀,好在張明擔任着民兵排里的衛生員,下衣兜里時常揣着白紗布,立刻掏出來為春苗受傷的左手手指包紮傷口。包紮完畢,張明詢問春苗:是否繼續堅持“戰鬥”?春苗堅定的點點頭,表示輕傷不下火線。張明把自己左手佩戴的皮手套小心翼翼為春苗戴上,兩個人繼續揮舞鐮刀追趕大隊人馬。
收工回家吃過晚飯,累得筋疲力盡的春苗,一頭栽在西屋火炕上,手指傷口的疼痛沒能阻止她的睡意,只是細微的鼾聲中,偶爾夾雜着輕聲的呻吟。
“咚咚咚……”輕輕敲打玻璃窗的聲音吵醒了春苗。姑娘起身一隻手拄炕面,腦海中浮現出集體戶知青張明的身影,低音的詢問聲音里夾雜着欣喜:“誰……”對方沒有回話,手指從窗戶的玻璃移到窗戶框上,繼續敲打,聲音壓得極輕。
“一定是張明有事兒找我……”想到這兒,春苗立刻胡亂套上外衣,下地打開外屋地房門。憑藉著月色,見到人影,春苗心中的溫暖霎時變成冰涼,來人不是張明,而是生產隊的民兵排長楊貴。春苗不免有些掃興,用不冷不熱的口氣詢問對方一句:“是你……有事兒啊?”
看見楊貴,春苗心裏頭多少有那麼點兒發煩。前幾天,楊貴家裏頭委託媒人來她家,找春苗的父母給春苗說親,春苗的父母答應與女兒商量商量再說,而春苗本人以年紀小為借口拒絕了這門兒親事,而今天楊貴來家做什麼呢……就在春苗思忖的功夫,楊貴手指春苗左手上白紗布,壓低聲音說一句:“怎麼,做為隊上的民兵排長,來看看傷員有什麼不行嗎。”說話間,沒容主人讓,他便抬腳走入西屋。農戶人家,炕沿是接待客人的主要座位,身着一身灰色中山裝的楊貴坐在東邊,春苗坐在西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大約一米多遠。楊貴先是關切的詢問了春苗的傷勢,囑咐春苗初來生產隊出工,又正趕上秋收割地,應該格外注意自身的安全。接着,他一邊打着手勢,一邊講起了本公社和泡河沿子大隊的大好形勢,其內容理所當然是民兵訓練取得優異成果,大隊民兵打靶成績全公社第一;整個公社學大寨趕小鄉,土地改良初步成功,興修水利工程在即。談到大隊醫療衛生工作的時候,楊貴加重語氣說,可以考慮將來推薦春苗去大隊合作醫療所工作,讓她像電影《春苗》當中的女主人公一樣,努力為貧下中農服務。然後,楊貴把話題引到兩個人的戀愛事宜上:“春苗,想必你也知道了,咱們倆的事兒,中間人和雙方老人都合計了,兩個家庭呢,都是一個屯子知根知底兒,我們家老人都喜歡你,挺樂意的,你爹媽也不反對咱們交往,你看……”
“楊貴哥,我年齡還小,暫時不打算考慮個人問題……”春苗吞吞吐吐。
“你的年齡也不算小了,咱們農村這地方比不了街里,女孩子十**歲結婚是普遍的事情,再者說,咱們就是確定關係,也不可能立馬就結婚啊,怎麼著也得相處個一年半載的,你好好尋思尋思。”
覺得與楊貴處朋友不太合適的春苗,又擺出另外兩個個理由:“楊貴哥,我總覺得咱們兩個人相處不合適,性格好像合不來,另外,我家成分高,你也清楚……”沒容春苗的話說完,楊貴便朝她連連擺手說:“你說的這些,都不是問題,性格合不來,可以慢慢磨合,至於家庭出身,那是上兩輩子的事情,與你基本上沒什麼關係,況且你的父母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咱們兩個家庭都是幾輩子相識了,誰不了解誰啊。”
春苗兩隻手拄着炕沿沉思了片刻,還是堅定的回絕了對方:“不行,楊貴哥,我還是覺得咱們倆不合適,就算我高攀不起你吧。”
“還是算我高攀不起你吧……”楊貴加大了嗓門兒,看得出來,他是在勉強壓着心中的火氣。一邊說著話一邊站起身,出門摔門的動靜驚擾了東屋的老人,春苗的父親問一句:“春苗,是誰來了呀?”
“啊……沒誰來,爹,你睡吧……”春苗搪塞着老人。
生產隊派給張明一個脫離繁重體力勞動、既清閑又自在的美差——看青。小夥子自然喜上眉梢,只是離開春苗,心裏感覺空蕩蕩的,好像缺少點兒什麼。豈不知,讓他看青的目的,就是使他與春苗分開,因為,這個主意來自楊貴。向春苗求婚受挫,楊貴絞盡腦汁分析其中的原委,其中一條是春苗對張明產生了好感,儘管表現不那麼明顯,這點兒蛛絲馬跡,楊貴也沒有放過。事實還真讓楊貴分析着了,農家姑娘春苗心裏確實對張明有好感,但是,只是朦朦朧朧的分泌出她的心瓣兒。情竇初開的少女對她喜歡的男孩,說不準究竟是喜歡還是愛慕,就是覺得跟張明在一起,甜滋滋的味道由心瓣兒流向血液,既而,推向骨髓遍佈全身。割地歇氣兒的功夫,春苗隻身一人借小便為由鑽入青紗帳,在鄉間小茅道上,撞見手握鐮刀保衛豐收果實的張明。在春苗把煮熟的兩個雞蛋親切遞入張明手心兒的時候,這個情景被躲藏在高粱地里監視春苗的楊貴看到了。楊貴一隻手扒拉着高粱棵,兩隻眼睛虎視眈眈的瞅着兩個人在說悄悄話,心中醋意大發,為了獲得到傾慕的姑娘,楊貴覺得不能等閑視之了,是採取果斷措施出擊的時候了。
第二天下午上工之前,全體社員和集體戶知青在生產隊開會,隊長講了前一段兒時間秋收生產工作小結,及今後秋收工作中的注意事項。而後,楊貴以民兵排長的身份出場,他先是要求青年民兵做好秋收生產中的主力軍,然後,講述幾件發生在青年民兵當中的不良事件,其中有一條是批評集體戶知識青年張明:“這個小夥子應該說參加民兵訓練表現不錯,學習醫療衛生知識非常用心,但是,他在接受貧下中農在教育方面存在一定問題,沒有把心思一門兒撂在接受再教育上,最近,和剛剛下地幹活的新社員春苗,打得一團火熱……”
“唉!我說民兵排長,我和春苗關係咋的了?你可要把話挑明白了,怎麼,難道幫助春苗割地也是問題嗎?你不是號召民兵之間互相幫助嗎。”沒等楊貴講完話,就遭到張明一頓搶白。楊貴正要繼續數落張明,集體戶女知青羅麗萍發話了:“我說民兵排長,況且張明與春苗兩個人之間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就是有點兒什麼事兒,還至於和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扯在一塊兒嗎?你這個政治帽子是不是扣得大了一點兒啊!”張明和羅麗萍兩個人的輪番攻擊,讓楊貴在眾人面前有些下不來台了,他臉脹得跟豬肚子似的,成為紫紅色,鬢角上掛上微微汗液,嘴角抖動幾下,加大嗓門兒批判開羅麗萍:“羅麗萍,你別依仗一個集體戶的同學,就替張明辯護,你在農村的表現也不是一點兒問題沒有……”氣氛中的羅麗萍反問楊貴:“我有啥問題,你可以揭發啊,真是……腳正不怕鞋歪……”
“還問啥問題,在集體戶你扯嗓子唱‘小燕子,穿花衣’,有人聽到了,不假吧,那是小資產階級的東西,看來,你們集體戶越來越不像話了,得整頓了……”
“‘小燕子穿花衣’是電影《護士日記》當中的插曲,它是歌頌社會主義國家美好新生活的抒情歌曲,有什麼不可以唱的?”張明反問楊貴。楊貴強詞奪理:“你說的不是理由,現在國家是在搞特殊時期,你懂嗎?說白了,文藝本身就是文化的組成部分,凡是電匣子裏不播放的歌曲,咱們就不能隨便唱……剛才我說你不虛心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你還不服氣,你和春苗之間僅僅是互相幫助嗎?在青紗帳里,你們兩個人親親熱熱的,我都親眼瞅着了……”
“哈哈哈……”會場上的人大笑聲音中,農家姑娘春苗再也無法忍受了,先前躲藏在眼睛裏的淚水奪眶而出,“嗚嗚……”春苗掩面衝出生產隊大門,兩個姑娘追趕出門,勸慰春苗。
兩天後,中午十一點多一點兒的時間,張明從地里回到集體戶的時候,割地的同學都已經在東屋上桌吃飯了。張明把手裏的鐮刀放在柴火堆上,在臉盆里洗過手,在外屋地用毛巾擦手的功夫,坐在炕沿上吃飯的付有德告訴他:“張明,剛才春苗來咱集體戶找你了,還給你《醫療衛生知識手冊》不說,還給你扔下一個好像是日記本兒的什麼玩意兒,在西屋炕沿上,吃完飯你看看,我也說不上裏面划拉寫什麼內容。”張明“嗯”一聲,在炕沿上抓起一本兒書、一個日記本兒掂量着。付有德在東屋呼喊他:“我說張明,等吃完飯你再看不行啊,在你心裏春苗比吃飯還重要啊,難道你們倆還真有那麼一腿咋的。”張明沒有理會同學們的鬨笑,身體站立在地上,手指翻弄着春苗的日記,心裏思忖:“春苗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把日記本兒送給我呢……”春苗日記中的第一頁上,工整的寫着:“一年之際在於春,一日之際在於晨,現在既是春天又是早晨,而我又處在青春的歲月,可想而知,這個時間對我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啊,我要珍惜啊……”張明索性把紙張翻弄到最後一頁:“來自對我人身的攻擊、人格的侮辱,我無法忍受……我生在泡河邊上,死在泡河裏……”看到此處,張明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頓時臉色煞白,小夥子大喊一聲:“不好……”西屋張明一聲喊叫,把東屋正在吃飯的同學們都弄愣住了,在他們愣神兒的時刻,張明跑入東屋,一隻手拎起付有德的脖領子,邊拽他邊朝他喊:“不好了!出大事兒啦,春苗要自殺……”
“是真的嗎……”付有德手裏夾着筷子,睜大眼睛詢問張明。
“千真萬確,她日記上寫的……”
人命關天啊!付有德撂下筷子的同時,其他同學也都扔下碗筷。張明跑在最前面,付有德跑在第二位,同學們緊隨其後,目標是泡河河沿兒。在村口,恰巧遇見楊貴,楊貴不解問張明:“大家跑什麼,出了什麼事兒?”張明一把拽住他衣袖,一邊領着他跑,一邊氣喘噓噓告訴他:“出大事兒了……春苗要跳泡河自殺……”
“啊……”楊貴驚駭不已,此時,這位民兵排長不僅僅只是擔心春苗的處境,更害怕萬一春苗出事兒,自己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此,他的兩隻腳倒動得比張明付有德還快。
一伙人跑到距離泡河河沿兒不遠的時候,遠遠望見春苗經常穿的、洗得發白的藍色上衣漂浮在河水裏,由此斷定:那就是春苗。他們加快腳步跑到河沿兒,一個個急得拍手打掌,一幫同學高呼:“春苗,春苗,快回來呀……別辦傻事兒……”楊貴張明付有德不由分說,脫掉外衣甩在河邊,“撲通通……”幾乎同時跳入河水中。
深秋季節的河水,冰冷冰冷,河水很快透過秋衣棉褲,冷意箭簇般迅速刺入皮膚,鑽進骨髓,幾個人不由打了幾個寒戰。他們全然不顧,齊心協力游向春苗,楊貴第一個接近春苗,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拚命往回拽,張明付有德同時伸手,協助楊貴將春苗拽到岸邊,岸上的同學接應住春苗之後,把三人從河水中拉上岸。儘管楊貴張明付有德三個人如同落湯雞,凍得渾身打顫,但是,依舊惦記着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的春苗,她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嘴唇發紫,兩手緊握雙拳稍稍高抬。楊貴俯下身,右手手掌輕輕接觸春苗的鼻孔,感覺尚存微弱的呼吸,他趕緊打發兩名知青去醫療所請大夫來救護,生怕延誤搶救時間,招呼張明為春苗做人工呼吸。面對一位落水后被救起的姑娘,張明覺得自己是一位小夥子,心中不免有些害怕,體現在行動上,猶猶豫豫。見張明在春苗面前的難為情,楊貴大聲叱責:“張明,你還算個男人嗎?現在都是什麼節骨眼兒了,在人命關天的事情面前,難道你還顧及男女嗎,衛生員學習班你白學了!”楊貴連冤帶損的語言裏,也包容着鼓勵與鞭策。張明不能再猶豫了,他俯下身體,雙膝跪在春苗上身側面,在羅麗萍的協助下,解開春苗的外衣內衣扣、褲腰帶,然後嘴對嘴朝春苗做人工呼吸。一分鐘后,春苗的呼吸有所加大,過了一會兒,張明見春苗有從嘴裏往外吐白沫的跡象,伸手輕輕將她的頭部外側,待春苗嘴裏嘔吐出一點兒污水,眼皮稍稍動了一動。楊貴見狀,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手舞足蹈:“有救啦!有救啦……春苗有救啦……”在一旁的羅麗萍心裏明白的:楊貴表面上是慶賀春苗獲救,內心裏是在為他自己洗清責任慶賀。
醫生趕來之後,繼續搶救春苗。春苗從嘴裏嘔吐出許多水,眼睛徐徐半睜,呼吸趨於平穩。醫生朝楊貴說:“幸虧衛生員及時為落實者做人工呼吸,贏得了寶貴的時間,不然,春苗很可能失去生命。”就在醫生講這番話的一瞬間,身體站立在春苗身邊的張明感覺到,醫務人員的職業是那麼神聖,那麼的偉大,腦海中驀然閃現出夢境中的所見,那位亭亭玉立、身穿白大褂的女孩是誰呢……
“張明付有德楊貴,你們還不趕快回家換衣服。”
“楊貴,你回家偷着樂吧,春苗今天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吃不了兜着走。”
眾人的喊叫聲,打斷了張明的思緒。
春苗重新獲得到第二次生命,同時,她的行為也擊潰了民兵排長楊貴的趾高氣揚。待他再次去春苗家見到春苗的時候,行為變得卑下,聲調降下度數,至於婚姻上的事情,隻字不敢提,嘴裏頭吐出來的全是賠禮道歉的拜年嗑。即便如此,春苗對待他的態度依舊是冷冰冰的,給他難堪。倒是集體戶知青張明的到來,令這位姑娘臉上綻放出徐徐光彩,眼睛裏蕩漾出明凈的光澤。張明沒有對春苗的過激行為做過多的譴責,安慰之餘,着重講述了楊貴在危機時刻,慷慨出手解救春苗的行動。張明接著說:“春苗,我看得出來,楊貴對他自己的過失,非常內疚,在你生命危急的時刻,表現得也十分勇敢,至於對你的感情,也是真摯的,再說,人家楊貴大小也是生產隊裏的民兵排長,家庭出身又好,該原諒他的地方,你就應該原諒人家……”身坐炕頭兒背靠東牆,下半身覆蓋棉被的春苗,聽着張明的話,心裏頭對楊貴的怨恨減輕了不少。張明坐在炕沿上,小夥子初次單獨在一位姑娘面前談論男婚女嫁的事宜,免不了有些難為情:“春苗,依我看如果楊貴對你的感情是真心的話,你應該考慮考慮……下鄉以來,我看得出,農村的青年結婚都早,不像市裡晚婚……”面對張明的一番遊說,春苗沒有產生反感,在危急時刻,楊貴的表現,集體戶羅麗萍也與姑娘說過,春苗相信它的真實性,只是……想到這裏,春苗臉色霎時通紅,鼓起渾身的勇氣與張明說:“張明哥,我可以跟你說實話嗎……”
“當然可以。”張明點點頭兒。
“我心裏……放不下你……”
春苗的話,讓張明猝不及防怦然心動,臉色染上紅色,渾身被汗液打濕。冷靜下來之後,他朝春苗道出心裏話:“春苗,謝謝你對我的一番好意,在我心裏頭,你確實是我的好妹妹,但是,我們之間不可能……你知道,現在,知青下鄉不像以前了,採取廠社掛鈎的形式,這就意味着,集體戶的知識青年早早晚晚都得返城工作,城鄉的距離……”
春苗的臉上掛滿無奈。張明起身告辭的時候,拿起放在炕沿上的《醫療衛生知識手冊》,與春苗說:“春苗,你送給我的日記本兒,我就不客氣的接納了,我要永遠珍藏着它,做為紀念,這本兒書,我送給你,如果你和楊貴的事情成了,算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如果不成,就是我送給你的一個紀念品,象徵著咱們兄妹之間的友誼。”春苗從張明手裏接過《醫療衛生知識手冊》,朝張明點點頭兒,張明見春苗眼睛裏含滿淚花。
第二年春天,春苗與楊貴結婚了,結婚後的春苗果真去大隊的合作醫療所,穿上白大褂,當上一名護士。後來張明從農村返城,依然沒有忘記春苗和楊貴,十幾年後,張明重返第二故鄉,還看望了春苗楊貴和他們的孩子,偶爾,在市裡遇見秀水河畔泡河沿子大隊的鄉親,張明也打聽春苗楊貴以及他們孩子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