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小皇子苦
他不記得度過多少個沒有光芒的黑夜,他只記得自從受傷以後,夜裏的長明燈,再也沒有亮過。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晚,讓他想起十三年前的夜晚,在電閃雷鳴之中,娘親三尺白綾自縊在橫樑上。
他少不知事,卻感覺到親親娘親,身體變得冰涼,他去像往常一樣觸碰娘親的身體,卻得不到那一聲溫柔似水的“乖呀。”
那夜驚雷和暴雨交加,他雙眸驟然失明,太子命人晝夜點燃長明燈,他失明了整整三天,才漸漸轉好。
此後,無明燈無法入睡。
如今眼前的黑暗,讓他渾身緊繃,卻不小心扯到了傷口。
傷口密密麻麻的刺痛提醒他,他活了十六年,依舊不過是個身份低微,所以被奴婢欺負的皇子罷了!
沈宴北的手蒼白,力氣卻很大,帶着一股冰冷的寒氣,死死扣住了床沿。
“……要……光。”
他那聲音低低的,似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找理由說服自己,還帶着一股壓抑的瘋狂勁兒,令人不寒而慄。
他一條腿跨下了床鋪,他渾身冷汗很快打濕了衣衫,另一條腿也挪了下來,眼前卻陣陣發黑,扶着床沿的手一松,又重重的摔回床褥中。
堅硬的床上只鋪着兩層薄薄的被子,摔得結結實實的,幾乎痛暈了過去。
少年俊秀的臉上是惹人憐惜的蒼白。
“……怎麼回事?”
在沈宴北耳鳴中,隱約模糊聽到有人說話,他虛弱的睜開雙眼,看到宋吟提着白琉璃燈走了進來。
光芒也隨着她的步伐,迅速的侵蝕着大殿中的每個黑暗角落。
琉璃燈提到他身邊時,他的視線里,滿是耀眼的光芒,就像當年年幼的太子,提着燈出現在他面前一樣。
“太子……殿下……”他虛弱的呢喃出聲。
“太子?”宋吟左右一看,哪有人啊?
這傢伙莫不是睡糊塗了,怎麼人還睡橫了,這都快掉滾下床了吧!
宋吟將琉璃燈掛在床邊,艱難的把他扶正。
少年又脆弱又故作堅強的氣質,深深刺激到了宋吟。
她感覺心被揉碎成一片片了。
這崽崽也太可憐了。
抬手就把兩條腿放回在床上,腿倒是不重,摸起來手感也很有彈性,雖然躺了十幾天,但依然肥瘦均衡。
“奴婢不過是出去給您換一盞琉璃燈,殿下晚上常熬夜看書,那種油燈會把眼睛熬傷。”
宋吟心虛沒說,這琉璃燈是從自個房裏拿過來的。
耀眼的白燈把宋吟的臉照得白嫩嫩的,看起來活得很滋潤。
沈宴北瀲灧的雙眸彎出厭惡的弧度,怎麼會是她?
他差點把她錯認成太子,心裏一陣煩躁。
“你出去,沒有本殿的命令,不許你踏進來一步。”
沈宴北啞着嗓,他現在沒有辦法趕人出去,他甚至都站不起來。
他垂眸露出輕嘲的表情。
宋吟見此想安慰他,但又要穩住人設,因此粗着嗓子威脅道。
“恕奴婢直言,殿下你這個亞子,沒有人服侍您,不用等到明天,你現在就臭了。”
好好的美男子,都這成啥樣了,都不美了。
“廚房有備熱水,殿下要洗漱一番嗎?聽說明天陛下要過來,殿下還是打理才好。”
沈宴北俊美的臉上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明日皇帝要來探望。
賤婢害怕伺候的不好降罪殺頭,現在才急於表現。
這樣一想,沈宴北反而微微放心,心神一松,嘲笑點頭:“可。”
宋吟喜笑顏開。
“那奴婢伺候殿下更衣。”
哈哈,伺候了這麼久,終於可以上手摸了。
沈宴北敏銳的感受到一股惡意,他目光似一把彎刀,鋒銳而犀利,語速很快。
“讓元寶來伺候!”
宋吟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心裏很不舒服,她已經收斂目光了呀,怎麼還被發現了!
她撇了撇嘴,對於自己覬覦病號的行為,並沒有感到不適應,如果給她機會,她還能做更多。
“是,殿下。”
宋吟不情願的甩了甩袖子,出門把元寶叫了進來,她也不屑於在門口偷看,她不是那樣的人。
晚上接近二更,門口傳來提水的動靜,應該是洗漱完畢。
宋吟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柔軟的被窩裏,跟周公報道去。
沒睡多久,天就微微亮,夏日的天總是亮的早一些,藍盈盈的半月還溫潤的掛在天際之上。
宋吟經過窗邊,見沈宴北周周正正的微微靠在床邊,手裏翻着一本藍皮書,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宋吟站着看了很久。
直到空氣微微燥熱了,她才去了廚房,
鍋里的粥都餿了,嘖。
“姑姑,您今天起這麼早呢?”平常哪天不是到日晒三竿?
“元寶啊,我瞧你也挺早的呀。”宋吟看了一眼他衣服,還沾着露水,分明是一夜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