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動物兇猛

第二十八章 動物兇猛

如果說高歸彥死有餘辜。

那麼李祖娥母子的死,則着實令人惋惜。

誰也不會想到。

高湛即位之後,最想報復的人竟然是他過世許久,且間隔了兩任皇帝的三哥高洋。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對於高洋的恨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高湛和高洋的交集,說起來也不算什麼。

與高洋和高澄的矛盾不同,高湛和高洋小時候並無什麼過結。

即便是在高洋稱帝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也沒有什麼過結。

而且高洋對高湛似乎還一直很不錯,矛盾的蓄積是在高洋得了精神病之後,那個時候高洋的身體不受大腦的支配。

隨意的鞭撻宮女,妃子和僚臣,以及他能看到和莫到的所有人,高湛自然也未能倖免。

挨鞭子的不止高湛一人,挨的比這多的也大有人在。

比如說他的六哥高演,就因為勸高洋戒酒,從而挨過無數的鞭子。

隨着時間的流逝,高演也好,大多數人也罷,都漸漸的忘卻了彼時的尷尬和疼痛,也都善良的原諒了一個精神病人的所做行為。

然而高湛卻沒有原諒。

彼時。

他礙於高高在上的三哥,北齊帝國皇帝的淫威而不敢發作,卻將仇恨深深的埋藏在心裏。

等到高湛當了皇帝之後,其復仇心裏便漸漸顯露了出來。

高洋死後,謚號為【文宣皇帝】廟號顯祖。

高湛反覆掂量,在屬下面前咬文爵字,在事發帖上說,“洋不愛民豈可稱文?”高洋性情殘暴,嗜殺成癮,怎麼能稱文宣呢?

說完便大搖其頭。

高湛顯然是在避重就輕,因為事發帖中還有一個解釋,“及經天緯地約文。”

高洋是北齊帝國的開創者。

是讓高氏成為皇族的第一人,從這個意義上講,他還是夠得上經天緯地四個字的。

高湛可不管這些,因為他痛恨高洋,他說高洋不配高洋就不配。

這件事他雖然沒有立刻實施,卻也一直沒有忘記。

幾年之後輿論充分了。

自然水到渠成,高湛也退位為太上皇,終於忍不住下詔,愣是將高洋的謚號改為了景戾皇帝,就連廟號也改成了微宗。

這些都是表面文章。

按照高湛的真實想法,恨不得現在就挖出高洋的棺槨,來鞭打一番。

但是刨墓掘墳顯然是讓人不恥的,高湛要受到當世乃則後世的譴責,顯然有點不划算。

況且人死為大。

高家的族人在情感上也不允許他這樣做。

如此。

高湛必須在現實中尋找一個能夠替代高洋的對象,以發泄其心中的憤恨。

而這個對象還要和高洋有着至親至善的關係,毫無懸念的納入視線的高洋的遺孀李祖娥便浮上了高湛的心頭。

他撕掉了這個曾經帝國的皇后,皇太后前面一直戴着的偽善面具,露出了猙獰可怕的嘴臉。

對手無縛雞之力的三嫂,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摧殘。

李祖娥是個漂亮而賢惠的女人,對男人有着極強的吸引力,這也是高湛選擇對她下手的原因之一。

高洋沒有得精神病之前,脾氣其實也不咋地,對女人也並不紳士。

常常動輒“捶打,逼欲”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主,後宮的女人沒挨高洋鞭打,或者處罰的女人幾乎少之又少。

即便如此。

高洋對於李祖娥卻始終相敬如賓,沒動過一個手指頭。

也正是因為漂亮,李祖娥曾經被哥哥高澄看中,並且一直想佔為己有,可見其美麗大方之外,定還有些魅人的氣度。

從高湛對嫂子的行徑來看。

似乎也能證明這一問題,因為最初高湛並未像後來瘋了一般打罵折磨李祖娥,而只是表現出一種原始的情慾衝動。

從這點上來說。

或許高湛對於李祖娥也並非只是發泄他對高洋的怨恨這麼簡單。

李祖娥也是一個悲情的女人。

他的前半生是幸運的,自小就嫁給了太原王高洋,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太子妃。

高洋篡位之後,又被尊為帝國的皇后,一直享受着人君為人主的尊榮。

可謂美不勝收,悠哉悠哉。

後來就不一樣了,高洋精神錯亂,成了嗜血的惡魔,李祖娥也迎來了她地獄般的噩夢。

好不容易熬出了頭,兒子高寅即位,成為了皇太后。

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兒子成長所帶來的快樂,卻又迎來了小叔子高演的篡位,一切都變得那麼糟糕。

就像如今的怪天氣一樣。

冬天的寒冷會滯后,夏天的炎熱會提前,春天在李祖娥哪裏只做了短暫的停留。

還沒有來得及與心靈徹底的交融,便匆匆的消逝的無影無蹤了。

高演篡位之後,李祖娥不再擔任太后之職,被封為文宣皇后,移居安居宮,過着寂寞而清苦的日子。

不久之後,兒子高寅又被高演殺害,李祖娥痛不欲生,精神幾近崩潰。

幸虧還有另外一個兒子,被封為太原王的高紹德,會時不時的前來看望,給母親帶來體貼,帶來許多許多好吃的,和帶來外面許多的新鮮事。

漸漸的。

李祖娥那顆冰凍許久孤冷的心,開始慢慢的融化,臉上也再次浮現出了笑容。

這個笑容是發自內心的,是一個母親看着成氣的兒子時所發出會心的笑容。

看慣了皇宮裏的明爭暗鬥,血雨腥風。

若能這樣安靜而快樂的安享晚年,李祖娥也應該心滿意足了。

可是禍不單行,他沒有想到他的另一個小叔子即位之後,才是他凄慘命運的真正開始。

高湛先是威逼李祖娥與之私通。

李祖娥自然不從,高湛便惡狠狠的說。

“你若不從我,我便將太原王殺掉,讓你從此絕後。”

李祖娥很害怕,只能含着眼淚,委曲求全了。

糟蹋就糟蹋吧。

為了兒子她認了。

一個弱不禁風的弱女子,又能怎麼辦呢,這時老太后婁昭君也到了晚年,管不了三宮六院的事情了。

李祖娥只能默默承受着屈辱。

到後來的一件事,徹底的刺痛了她。

李祖娥懷孕了,是他和高湛的,沒名沒姓,不清不白。

李祖娥因為更加羞愧難當。

就連兒子高紹德也被拒之門外,高紹德也可能聽說什麼了,幾次被拒,終於忍不住和母親翻了臉。

在門外嚷嚷道。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見我,你一個寡婦挺着個大肚子,怕丟人,一句話說到了李祖娥的痛處。”

李祖娥羞愧難當,後來硬是把生下來的女兒給活活掐死了。

高湛得知消息之後。

大發雷霆之怒,指着李祖娥的鼻子咬牙切齒的說。

“你殺我的女兒是吧?那我就弄死你的兒子。”

高湛派人將高紹德綁來,按在當庭,當著李祖娥的面,用刀柄敲擊親侄子的後腦勺。

一下一下,一下比一下更狠,愣是把高紹德給活活敲死了。

之後高湛還不解氣,命人“裸后鞭打之”將李祖娥的衣服扒光,用鞭子狠狠的抽。

李祖娥疼的滿地打滾,在皮鞭伶俐的刷刷聲中,嚎啕不已,發出來的已經不是人類的聲音,其狀慘不忍睹。

過來許久,李祖娥終於不動也不叫了。

高湛命人將這團血肉模糊的東西裝進了麻袋,扔到了宮中的壕溝里。

李祖娥並沒有死。

是好心的宮女救下了她,趁着夜半十分冒險用車子偷偷的送到了宮外,寄居在附近的一座尼姑庵中。

高長恭聽聞此事。

立刻拿起所存不多的錢和糧,執意要去看望嬸嬸,租來一輛糧車推着幾袋子的糧食,一路送到了尼姑庵。

見到了正在療傷的李祖娥,高長恭走上前用手摸着嬸子的臉,說。

“嬸嬸我來看您了,你和叔父對我的好,長恭沒齒難忘,如沒有叔父,長恭不會身處王位,若您不棄,長恭願意娶之,絕不讓嬸嬸再受任何的委屈,血債還需血來償,這筆賬我一定會記在高湛的頭上。”

李祖娥,不卑不亢,慢聲細語的說。

“恭兒,嬸嬸知道高家就屬你最溫良敦厚,怕我生活不易再受苦難,可奴家將步中年,恐恭兒嫌贅之,即便跟了你,高湛也不會甘心。”

高長恭聽到高湛兩個字,便暴跳如雷,大聲的說。

“嬸嬸,就憑長恭手裏的這桿長矛,上能護國,下能叛亂,何懼他高湛所有。”

恢復一下李祖娥的容貌,北齊書記載。{文宣皇后,人容貌美,濃眉鳳眼,常塗胭脂於粉頰,口似櫻桃,貌如少女,大齊婦人見娥皆羞之。}

不管高長恭說什麼。

李祖娥就是執意要留在尼姑庵。

養好傷之後,李祖娥消去青絲,斬斷情絲,每天吃齋念佛,不問世事從思想上徹底脫離了這個瘋狂的王國。

倒霉的不止李祖娥一個。

凡是三哥的其他女人,只要是有點姿色的,高湛也全都沒有放過,一併收入了後宮去。

幾年之後。

高湛撒手歸西。

胡皇后逼令二女自殺殉葬,二女悲哭哀嚎,氣挽傷絕。

後主高緯心生憐憫,偷偷給她們一些衣物銀兩,放她們出了宮。

騾子是驢和馬雜交的產物,他雖然艱巨了驢的耐力和馬的靈活,卻最終屬於一種另類的牲畜。

如果把高湛比作一種動物的話,那麼一定是騾子無疑了。

他也像是忘了自己是誰生的一樣,不僅對嫂子,侄子連連下手,對親媽也毫不客氣。

可憐婁昭君這個為北齊高家立下汗馬功勞的女人,沒能趕上遺憾,不能盡孝高演為她養老,卻碰上了狼心狗肺的小兒子高湛為他送終。

發喪期間,高湛“飛拋孝袍,赤腳狂跑。”

宮女們送來的孝服高湛一把摔在地上,任由棺材內的母親幽魂憂怨,頂的棺材嘎嘎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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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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