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是……什麼？”露西利亞沒反應過來。

球球那張小小的臉扭曲了一瞬，顯然它沒想過露西利亞會連這個都忘記。

也許在學習各種現代名詞和網絡之前，那些人類應該先給她一組單詞卡片，帶動物圖片的那種，以豐富露西利亞的基礎常識。

現在，球球只能自己上陣：“那是羊的叫聲，羊，就是一種食草生物。”

“就是那隻原版的蝙蝠俠要我們找的那種‘羊’？”

“也許。”球球無奈的表示關於這點它並不能給出絕對的答覆。

“我不知道蝙蝠俠在想什麼，人類的情緒跳脫複雜，沒那麼容易猜想。不過，他們在很抽象的同時也很無聊。”它哼哼着，補上最後一句，十分不爽。

露西利亞已經撕碎了專門防犯人的特殊消防門，沿消防梯往下走，這裏已經一點點光線都沒有了，她卻依然走的很穩當。

“無聊？”露西利亞不太認可這個，“人類，挺有趣的。至少目前看來是如此，我挺喜歡他們那種複雜多變的情緒。”

球球發出好大的“吭哧”。

露西利亞用手指戳戳它，它就把頭扭到旁邊，不給揉，來回兩次，露西利亞放棄了。

“小氣。”

球球依然在氣鼓鼓。

一路聊天，也不知道到底走多少距離，迴旋的樓梯跟沒有盡頭一樣，露西利亞不再說話，繼續往下，走着走着，又聽見了羊叫聲。

“咩~~”

這次彷彿離他們近了一些。

慢走轉為小步跑。

露西利亞飛速往下沖，也不管這樣下去會去往何處。

“蹬蹬蹬——”

“咩咩咩~~”

有趣的是無論露西利亞跑多快，幾乎是扶着欄杆往下翻了，那咩咩亂叫聲依然在不近不遠的位置，追不上，也不離開。

“感覺有點奇怪。”試着放慢步伐，對方也沒繼續跑遠，露西利亞乾脆扶着欄杆慢走，“它這是在耍我玩么？”

球球往外探了探腦袋，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也許？”

露西利亞學着它的模樣，扒住欄杆探頭往下看，只看到圈圈疊加的欄杆，金屬延伸到一片漆黑中，哪怕露西利亞擁有洞穿黑暗的能力，依然無法看見它的盡頭。

不死心的滴水獸比劃着自己的寬度和欄杆之間圈出來的縫隙，頓時有了決定。

“我們跳下去。”

聽起來是個好主意。

以露西利亞的體型來看，只要保持垂直下落，完全可以沿着樓梯之間的中空縫隙直落到底。

“你就不怕永遠觸不到底嗎？”球球幽幽地問。

露西利亞卻不在意那個。

“觸不到底，那就一直掉，掉到地獄去。”這樣說的時候，她還有些興奮，“你說，滴水獸能下地獄嗎？”

“你想去地獄？”球球反問。

“也不是？嗯……都行？”

滴水獸的行動力很強，談話間他們已經開始下落。

球球穩穩扒在露西利亞的肩膀上，小翅膀和尾巴被風卷向後方，一抖一抖的。

往下看能看到深處的黑暗，那些樓梯扶手像是從黑暗中生長出來似的，如反覆疊着葉片的多肉植物，不斷往外延伸自己。

她覺得，地獄之類的，雖然在人類的文獻中被描述的很可怕，但她有些怕不起來。

“去地獄也行啦，只要不是一直往下掉，卻什麼都不發生就好。”那實在是太無聊了，“我怕我會睡着。”

也許是因為露西利亞表現的太過淡定，黑暗中的東西發出一串充滿遺憾的“咩哎哎……”，聽起來更接近一聲長長的嘆息。

白色在黑暗中一閃而過。

“羊，是那麼人性化的生物嗎？”露西利亞問。

球球：“應該不是。”

可是剛才那隻羊明顯往後縮了一下，似乎被掉下來的滴水獸給嚇到了。

露西利亞反應也快，伸手扯住了欄杆，她才不管到底有多少加速力疊在自己身上呢，就像是從平地躍起，她輕鬆翻身躍過，留下變形凹陷的欄杆，飛速往上奔過去。

“咩！”

還在觀望的羊受到驚嚇，開始往上跑。

跑動中的露西利亞還嘗試着從縫隙里探頭向上看，無奈這種樓梯對下層人士極度不友好，她什麼都沒看到，只是隱約覺得那隻羊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不過，她也不記得羊是什麼樣子了，也許並沒有什麼問題？

“咩？！”你為什麼要追我？！

羊在尖叫。

“你停下我就不追你了。”露西利亞邊跑邊喊。

“咩咩！！！”你先停下我就停下！！！

這樣居然還會討價還價，露西利亞不同意，回話：“不，你先停下！”

“咩哎——！”羊也不同意，並且跑的更快了。

露西利亞還想說什麼，羊蹄踩踏水泥的聲音卻在逐漸遠去，她只能暫時閉嘴，專心追趕。

奇怪的是明明不算太遠，中間也沒有什麼厚實的壁障，她卻不能感覺到那隻羊的思維，難道是她無法感應智力不足的生物？

偏偏這時候有個人類的聲音從不知道多上面傳了下來。

“露西利亞？”

是傑森。

羊蹄子聲突然一頓。

人類、人類人類！活生生的人類——！！！

尖叫聲。

極度刺耳的尖叫聲。

彷彿飽受飢餓折磨的惡靈冷不丁遇見了人生中第一餐美味。

山羊思維里的尖叫聲幾乎要把露西利亞的腦子給擊穿了。

原來不是無法感知或者對方太蠢，單純的是因為剛才這隻羊幾乎什麼都沒有想，只是露西利亞在追，它也就毫無意義的往上跑。

而現在它找到了目標。

“傑！”露西利亞立刻加快了步伐，“離開那。”

“……？”

傑森沒聽懂，人類感受不到羊的狂念，也看不清下面發生了什麼，只有一種說不清的危機感抓住他的神經。

半秒的遲疑后傑森選擇暫時先相信滴水獸的判斷，往上撤離。

羊羊發出急切的叫聲。

“咩咩——！！！”

食物啊你不要跑——！！！

傑森聽不懂，步伐沒變，倒是露西利亞感覺到了對方的飢餓和焦慮，默默加速，滴水獸以幾乎與全速奔跑的獵豹平齊的速度，沒一會就逼近了這隻羊的後方。

某次轉角，露西利亞終於看清楚這傢伙是個什麼模樣。

“……羊？”不對吧？

真的很難說這是一隻羊，它還是個小孩，不，年齡不算是重點，可就算是露西利亞這種記憶全無的狀態，也會去懷疑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羊應該是人類的身體套着蹄子以及毛毛的羊頭的嗎？”而且羊腦袋上還有巨大的卷卷角，好像左右各有一枚甜甜圈。

露西利亞有點兒恍惚，很自然的，她選擇去問球球。

球球抖了抖毛：“惡魔羊的話，不管是羊身人頭，還是羊頭人身，都沒什麼不可以的。”

“所以它是一隻惡魔？”露西利亞Get到了重點。

惡魔又怎麼樣？

惡魔就不是軟軟的綿羊了嗎？？？

這隻人形的羊幾乎是直接在抓着露西利亞的腦子尖叫了。

露西利亞愣了愣：“你還挺無辜的？”

無辜？羊確實覺得自己挺無辜的，它可凶可凶，扭着腦袋試圖要咬露西利亞的手。

“咩——！！！”

這隻羊大概只有小男孩的常規身高，比那隻跟着夜翼的羅賓鳥還矮上一小節，露西利亞一拎它后衣領，這羊的雙腳就被迫高高踮起，羊蹄子不能完全接觸地面，頓時着急起來咩叫着打轉。

一圈，一圈，看上去就是個蠢爆了的陀螺。

智商不怎麼夠的亞子。

連續轉了幾圈都沒能成功，羊終於決定改變策略。

依靠着蹄子尖接觸地面的那一小部分，它開始往前蹬，就硬犟。

羊的下身為直立的羊蹄，上身卻是人類的模樣，也不知道盆骨處是如何連接的，此時發力起來，居然拖得露西利亞往前晃了晃。

那肯定是遠超過人類的力量，加上少許魔法能力輔助，才能撼動露西利亞。

也就是那麼一下下而已。

露西利亞很快穩住了。

“惡魔……”她小聲重複這個單詞，“怎麼感覺有點兒熟悉。”

這時候雙方之間只剩下半臂左右的距離，綿羊身上那明顯異於生物的溫度終於引起露西利亞的注意。

很低，雖然物理上說只是低溫，但若是以魔法的角度來說，那是背離生物的溫度。

“咩、咩咩！！！”

羊亂叫着試圖讓露西利亞鬆開自己。

它顯然也很懵，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專心思考的露西利亞沒有理它，倒是傑森跑了下來，冷不丁看到這一幕，愣住，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去幫忙。

“搞定了？”傑森問。

露西利亞下意識地回話：“搞定了。”

但是又覺得有些微妙的不太對。空氣里有什麼東西讓她有些走神，不是開小差的那種，而是被動的無法集中注意力，思維不知不覺就開始往外飄。

“所以，你手裏的那個是？”人類又問。

人類？

露西利亞一楞。

倒是羊的反應更快一點。

人類。

很香的人類。

“咩……”///▽///

綿羊發出了軟軟的充滿幸福的叫聲。

露西利亞：……？

抬頭看到傑森，看到人類身上多了不少傷口，並且聞到了很香的氣息，就像是火候正好的蜜汁烤肉散發出的陣陣肉香。

咦？

我怎麼流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