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腦子有毛病
謝知意抓住她的手腕,一邊詢問,一邊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
“真的沒有。”
手腕相握,兩人都方便,周采元也不用費力的伸長胳膊,去拽他手腕之間的鐵鐐銬,這會兒便口氣鬱悶的說道:“照鏡子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怎麼就長成這樣了呢。”
“嗤。”
謝知意輕笑一聲。
繼續道:“那你受的情傷不淺,當年你過完十四歲生日的第二天,太師府就派衛凌安來接你回京城。你為了忘記衛凌安,連這四年的記憶都丟了。”
周采元是個不會聽語氣的性子,直到感覺手腕被捏的發疼時,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謝師兄在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情緒不對。
她於心有愧,不敢直接反抗。
便伸出另一隻手,放在了謝知意的手背上,討好笑道:“師兄,如果我這四年做錯了什麼,你會不會原諒我啊?”
謝知意沒有扭頭,似用餘光打量着她,隨後抬頭掃了一眼天空,輕聲道:“風水輪流轉,這話我原來問過你,現在你又來問我。”
“那我是怎麼回答的?”
“你說,在天門山的七年師兄妹之情,只當沒存在過,從此以後,再見就是生死之敵,你不會手下留情,勸我也不要手下留情。”
周采元心頭一跳。
沒想到兩人之間的矛盾這麼嚴重,自己還放過這麼狠的話。
她偷偷看了謝知意一眼,心想師兄應該不會幹出殺了自己父母、二姐的事才對,但還是問清楚為好,於是輕咳一聲。
問道:“那我們倆,為什麼鬧得這麼嚴重?”
“我是太子的幕僚,衛凌安是二皇子的門客,政見不同,利益相衝,你喜歡衛凌安,自然也就與我為敵了。”謝知意的口氣帶着一股刻意的雲淡風輕。
“就這?”
周采元瞪大眼睛。
然後鬆了口氣,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麼殺父殺母之仇呢,原來就這樣,那我不喜歡衛凌安,以後支持你不就行了。”
“哈哈。”
謝知意笑出聲來,自嘲悲涼,聽得人心頭一冷,他目光空然,悠悠道:“等你見了衛凌安之後再說吧,記憶能失去,也能想起來,他現在可正需要用你來對付我呢,你若再做幾次證人,他說不定都願意娶你為妻。”
好陰陽怪氣。
“師兄。”
周采元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你好像變了很多。”
相貌還是其次,主要是氣質更冷,語氣更涼,彷彿哈一口氣,都帶着寒冬臘月的寒,恨不得把人一推就是三千里似的。
“你不也是?”
謝知意轉過頭來,眼神複雜道:“你變得比我更多,只是你現在失憶了想不起來,等哪兒天恢復記憶,又要和以前一樣了。”
“那我回天門山去吧。”
周采元脫口而出。
隨之一想,覺得還挺有道理,她本來就不喜歡京城,說不定哪天爹娘又來罵她,二姐嫁給了傅明童,雖然她不覺得如何,但自己的存在,也是讓二姐心裏不舒服。
天門山雖然也不如何,卻是她生活了七年,最為熟悉的地方,反正哪兒都比京城好。
“反正我現在手裏有錢,哪兒都去得,我們當年不是還說過嗎,以後你成了大俠,就可以帶我到處周遊四方,行俠仗義。現在錢有了,我一個人的武功也夠用,不然我走吧,省得在你面前,還給你添堵。”
“你還記得那些戲言?”
提到過去,謝知意的表情有些動容,復又垂下眼帘,語氣嘲諷:“江湖大俠,不過是黃粱一夢,哪當得真?”
“師兄你現在想做官了?”
周采元有些鬱悶的問道,她爹身為太師,為六卿之首,就是個不小的官,幾個叔叔、舅舅也都在朝中為官。
她最討厭的就是當官的人了!
“是。”
謝知意點頭承認,看了她一眼,感嘆道:“你無論失憶前後,倒是一如既往的喜歡江湖,仰慕大俠。等再見到衛凌安,你說不定還會再愛上他一次。”
“師兄,衛凌安到底是什麼人啊?”
周采元終於忍不住發問,她一點都想像不出這個人的樣子,更想像不出,自己竟然會為了他和師兄作對。
“他是——”
謝知意正要說,忽然停下腳步,放開他的手,抬眼朝前方看去,語氣陡然一變,挑眉道:“你愛的江湖大俠,心懷正義,武功高強。”
這樣的大俠多了,誰又會那麼特別,值得她愛的要死要活?
周采元一邊想着,一邊順着師兄的目光看去。
不知何時,原本站滿了路兩邊的百姓,已經散去,只剩他們師兄妹兩個,還有身後押送的官兵,而現在對面站了一群人。
為首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頭戴斗笠,腰間佩劍,往那一站,便是個英姿勃發、凜然不可侵犯的江湖少俠。
眉眼堅定清澈,彷彿任由這世間再污濁嘈雜,也動搖不了他劍心分毫。
“他是衛凌安?”
周采元望着幾乎移不開目光,喃喃問道。
“你想起來了?”謝知意瞥了她一眼。
“沒有。”周采元搖搖頭,她確定在自己現有的記憶里,自己絕對是第一次見到衛凌安,心裏除了驚艷之外,也並沒有什麼其他感情,只是——
她帶着幾分確定道:“如果我真的會愛上一個人,並且愛的要死要活,應該就是這個類型的。”
“你現在盡可以過去,我相信那群人會夾道歡迎的。”謝知意似乎在咬着牙說道。
“為什麼?”
周采元傻乎乎的詢問。
她記得萍萍說過,自己喜歡的男人,因為喜歡二姐,所以拒絕娶她,想來那個男人就是衛凌安了。
別說丟了記憶,就算有,她又怎麼會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去和師兄作對呢?沒了四年的記憶、情感,她甚至理解不了自己。
“謝知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不知對面是誰說了這句話,彷彿吹響了號角,衛凌安帶人沖了過來,而身後的官兵也迎上上去,在路中間打成一團。
周采元不知所措。
謝知意似有若無的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解釋道:“我雖然丟了官職,卻沒有失去聖心,等來日東山再起,他們我一個也不會放過。所以衛凌安自然不惜當街殺人,務求將我斬草除根,叫什麼,清君側。”
“啊,那怎麼辦呀?”
周采元有點慌。
主要是看到官兵抵擋的很是費力,而為首的衛凌安,一看就知還沒有出全力。
“等死吧,那群官兵攔得住其他人,但攔不住衛凌安,我現在手腕、腳腕都被鐐銬鎖住,除了等死還能怎麼辦呢?”
“師兄你也太想的開了吧?”
兩人說話間。
衛凌安已經衝破阻礙,手持長劍,身如飛燕似的沖了過來,劍尖直指謝知意的咽喉。
“師兄,這柄劍給你,我來擋一會兒,你跑吧。”周采元把剛才買的長劍塞到他手裏,然後強作鎮定的走上前去,拔劍而起。
“叮噹!”一聲。
兩柄長劍相撞,聲音清脆。
衛凌安抬起頭,擰着眉頭不耐煩的說道:“周采元,你又鬧什麼?快滾!”
剛才被他相貌衝擊而產生的好感,現在煙消雲散,周采元反倒起了好勝心,橫劍於身前,同樣皺眉說道:“要滾,也是你滾。”
話音未落。
她便持劍衝去。
出乎意料的是,衛凌安雖然對她口出不遜,一副十分不耐煩的樣子,但在招式卻處處相讓,幾個回合下來,居然退後了十幾步。
見此。
正和官兵纏鬥的人群里,有人提醒道:“別管她了,快殺謝知意,不然他的幫手馬上就到。”
兇器在前,衛凌安還敢分神,周采元暗喜自己抓住機會,猛地將長劍一送,插進衛凌安的肩窩,長劍深入皮肉,傳來令人牙酸的聲音。
“你!”
衛凌安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她,隨後反應過來,飛身後退,捂住傷口,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這場打鬥中,周采元察覺到自己武功的確比原來高了不少,但應該還不是衛凌安的對手,剛才之所以能傷他,全憑這人打也打得不認真,多次走神。
“你傷了他?”
謝知意走上前,與她並肩而立,語氣比衛凌安還要驚訝的問道。
“不然呢,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殺了你吧。”周采元說話時,仍然警惕的盯着對面,說道:“況且刀劍無眼,我的武功又不比他弱很多,他逗小孩嗎,這時候也敢走神,活該挨我一劍。”
在天門山時,打鬥已是家常便飯,就連小孩也知道做事要專心,衛凌安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簡直辜負了一身武功。
自對方的語氣之後,周采元對衛凌安的印象又下降一層。
“周采元?”
衛凌安也終於發現不對,上下打量她一番,皺眉問道:“你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要打就打,不打就快滾。”周采元語氣不善的回道,但因為知道衛凌安如果真出全力,她肯定打不過,又有些底氣不足的補充道:“我師兄的援兵,很快就會到的。”
“你叫他師兄?”
衛凌安眼睛瞪的滾圓,目光狐疑的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問道:“周采元,你腦子出什麼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