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夜半

大廳里剩下的人還在吵鬧着怎麼分組,尤霧忍不住斜了木易一眼。

而鹿顏卻淺淺開口說道:“今晚我守在你們房間門外就行。”

屋外的大雪沒有任何想要停下來的意思,一連好幾個小時,愣是熬盡了所有人的耐心。

2樓餐廳的圓桌上已經變得狼藉一片,好幾個女生眼神空洞側着臉貼在桌上。

髮絲上不小心沾上的麵包屑也懶得動手弄掉。

2樓過道盡頭的窗戶不知被誰從裏面推了開來,鵝毛般的雪花順着中間的空隙飄了進去,最後融成了一灘透明的水漬。

尤霧靠在窗前眼睛直直盯着屋外皚皚白雪,幾分鐘后緩緩回過頭看向了同樣靠在另一個窗邊一動不動的鹿顏。

“冷嗎?”尤霧將自己身上沾了泥漬的外套扯了下來,從身後鋪在了鹿顏的雙肩上,無奈胳膊上剛結了痂的傷口突然裂開。

尤霧一吃痛,整個人順着剛剛的慣性直接撲向了前面。

直到,他的胸膛抵上了鹿顏的背……兩條胳膊撐在了窗框上。

鹿顏微微側着臉,餘光落在了尤霧略顯尷尬的臉上。

我去……

我就這麼……把我哥給壁咚了???

尤霧猛地往後退了兩步,胡亂地抓了兩把自己的劉海。

鹿顏不跟任何人有肢體接觸這件事情他四年前就從他父親嘴裏聽說了,所以一直以來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會選擇跟鹿顏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平時嘴上撩撥幾句他哥並不當回事。

這回倒好,連着兩天無意間的惡劣行為,簡直就屬於在鹿顏的雷區上蹦迪。

尤霧閉了閉眼,甚至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但令人意外地是,鹿顏並未有任何的不悅,他只是偏着臉看了看尤霧胳膊上開始往外滲血的傷口,轉身試探着推了推離他最近的那間客房的木門。

吱——

木門被推開,尤霧下意識眯了眯眼睛:“到時間了?”

*

一股霉味撲面而來,尤霧縮了下脖子,忍不住用手捂上了鼻子。

“噫,這都什麼味兒啊,怪噁心人的。”尤霧歪了歪頭往那間黑漆漆的房間看了一眼。

有沒有燈先不說,連根蠟燭都沒有。

鹿顏從過道邊的燭台里拿了根白蠟燭,毫不猶豫走進了那間看着極其陰冷恐怖的屋子。

“這間屋子居然這麼空?”尤霧跟着走了進去,藉著鹿顏手裏那隻蠟燭散出的弱光看清了周圍,“就只有一張床?還是上下鋪的那種……”

“嗯,不出意外的話,2樓其他幾個房間的構造應該跟這間差不了多少。”鹿顏隨口回應道。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接着白蠟燭的微光,鹿顏看清了立在角落裏的紅木矮櫃。

他想都沒想直接打開翻找了起來。

半分鐘后,他手上多了一卷暗灰色的繃帶。鹿顏將前端沾上灰的那面直接撕了下來,隨手丟在了窗台上。

“過來,我先替你重新包紮一下傷口。”

“我去……這地方這麼人性化?遊戲系統給玩家備用了繃帶?”尤霧滿臉詫異。

尤霧這回終於相信,他哥不止是個預言帝,簡直就是這遊戲機制里存在的bug啊!

但鹿顏卻不這麼認為,他心想,這些留在房間裏的備用物品,很有可能是之前來過這裏的玩家留下的。

畢竟這系統沒那麼好心。

尤霧突然蹲了下來,沖鹿顏眨了幾下眼睛,一臉天真地問道:“誒對了,哥,咱們現在廚房有了,醫用繃帶也有了,能不能想個辦法再給我們變個雙人床出來?這樣你就不用守在門外面了。”

鹿顏替尤霧纏繃帶的手瞬間頓了下,偏過頭整張臉都隱藏進了另一半黑暗裏。

*

屋外的天終於暗了下來,更深的夜色伴隨着呼嘯而過的寒風悄然降臨,所有人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心又開始逐漸變得恐慌起來。

木易身後幾個男生狠狠地用指甲摳着自己的脖子,沒過多久刺眼的血痕遍佈整個後頸。

“你們幾個這是幹嘛?”木易往後看了一眼,抬腿踢了旁邊的男生一腳,“能不能有點出息,看看人家這兩個新人,再看看你們,讓你們來這不是為了看你們抱着腦袋混分的。”

“木哥……我,我剛看到樓梯口有個,有個黑影啊……”

木易一臉恐慌地偏着頭往樓梯方向看了一眼,最後惡狠狠的推了男生一把。

“有個屁的黑影啊,你再敢多說一句話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男生瞪大了雙眼,雙手捂着嘴靠着牆邊順勢滑了下去。

尤霧皺着眉,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他轉頭看着鹿顏,最後將整個身子靠了過去。

“哥……我好像有點累。”

按照上一場的遊戲系統時間來判斷,此時此刻已經過了晚上9點30分。

強烈的疲憊感終於席捲而來,加上胳膊上那條尚未痊癒的傷口,尤霧一臉蒼白,終於開始顯露出了一種病態。

鹿顏緊緊地按着尤霧的肩膀,在尤霧徹底閉上雙眼之前將懷裏的男生放置在了旁邊的床上。

*

蘇依依抿着唇緩緩開口道:“已經很晚了,大家在這裏這麼耗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還是先聽鹿顏的,兩個人一組隨便找間屋子好好休息一晚吧。”

身後幾人點了點頭隨便附和了幾句,最後從過道兩側拿了燭台進了各自選好的房間。

木易屁顛屁顛地走了過來爬上了尤霧所在的上鋪,隨後用潮冷的被子裹住了全身,只漏出一雙眼睛在外面。

“那個……那我就先睡了。”木易顫顫巍巍地小聲念道,“鹿顏,你……你可別忘了,你說過要守在我跟尤霧房間外面的……”

“我知道。”鹿顏打斷了木易,滿臉不耐煩地往上瞅了一眼。

“行行行,我閉嘴我閉嘴。”木易咽了口唾沫,探頭往自己的下方看了一眼,舔了舔乾裂的下唇,“誒,你弟他會不會是發燒了……我看他耳朵很紅……”

“我知道。”鹿顏的神色終於變得溫柔了許多,他伸手輕輕探向了尤霧的額頭。

果然,燙得要命。

鹿顏起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指尖剛放上門把手,上鋪的木易突然坐了起來,眼裏的恐懼也跟着加深了些。

“鹿顏你……你……你又要去哪!尤霧還在這裏!”

“……”鹿顏緩緩回頭,一臉複雜地看了過去,“他燒的很厲害,我去其他地方找找看有沒有能降溫的東西,馬上回來,等我。”

木易輕聲“哦”了一句,開始思考鹿顏剛剛的那句話到底是說給他聽的,還是說給下鋪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不清的尤霧聽的。

思來想去,衝著鹿顏之前對他的冷淡態度,木易首先排除了自己。

“自己的命都快沒了,還有心思擔心別人,真是搞不懂了。”

*

不止木易搞不懂,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卻全然沒有睡意的蘇依依同樣搞不懂。

她輾轉反側,雙層木床也跟着吱呀作響。

“依依,你是不是也睡不着?”下鋪的女生是和蘇依依一起的,她整個人縮在床角一動不動,“你害怕嗎?”

蘇依依深吸了一口氣,從上鋪跳了下來鑽進了女生的被子裏。

“怕有什麼用,怕就不用死了嗎?對了小婷,我問你個問題。”

“什麼?”

“你覺得鹿顏,哦就是我們這麼多人裏面膽子挺大的那個帥哥,你有沒有覺得他這個人多少有點問題……”蘇依依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怎麼說我長得也不比其他女生差啊……跟我一個房間怎麼了?是委屈他了嗎?”

張婷眨了兩下眼睛,噗嗤笑了出來。

“依依,我覺得好像不是人家有什麼問題,是你自己的問題吧……誒,老實說,你是不是對那個鹿顏,多多少少有點意思?”

蘇依依眼角下方瞬間透着紅,下巴自覺抵在了膝蓋上,支支吾吾半天終於開口。

“……怎麼可能,沒,我沒……哎呀,睡覺睡覺!”

話畢,蘇依依掀開了張婷的被子,果斷爬回了自己的上鋪。

*

鹿顏重新返回的時候手裏多了兩條看上去不怎麼乾淨的毛巾,他將其中一條輕輕的覆蓋在了尤霧的額頭,另一條擱置在了旁邊的木柜上。

隨後從兜里摸出了一粒白色膠囊塞進了尤霧的嘴裏。

“這閣樓里居然有葯?”木易吸了吸鼻子,有些好奇。

“嗯。”鹿顏並不想搭理他,只是輕“嗯”了一聲。

“……”

木易還想問些什麼,最終也還是閉上了嘴。

冰涼的觸感似乎驚動了床上的男生,尤霧下意識地挪動着胳膊四處探,最後左手捏上了鹿顏有些發白的手腕。

“哥……你別走……陪我一會兒行嗎……就一會兒……”

鹿顏垂眸,在一片黑暗中伸手撫上了尤霧微微發燙的側臉。

“好。”他稍稍壓低了身子,雙手緊緊地抓着尤霧探過來的那隻手。

尤霧無意間冒出來的一句話,鹿顏卻當了真,一直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哪怕是後半夜整個閣樓走廊里到處開始飄蕩着幾句女人沙啞的低語聲。

尤霧的燒退了些,胳膊上的傷口也沒有再往外滲着血,他緩緩睜開眼,在一片漆黑中看出了鹿顏後仰着靠着床沿的大致輪廓。

除此之外,比寒冬里沒有任何火光更滲人的就是那一陣陣往耳朵里鑽的嬰兒啼哭聲。

驚醒的不止下鋪的尤霧和鹿顏,木易同樣睜着眼睛往下探出了頭。

“誒,你們兩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啊!”

尤霧緩緩坐了起來,將冰涼的毛巾丟在了枕邊。

“聽着像是個女人在說話……哥,是我們白天碰到的那個女主人嗎?”

“不是。”鹿顏起身走向了窗檯邊,伸手推開了玻璃窗,那奇怪的聲音再一次順着窗縫壓了進來,“是別的東西。”

聽上去比之前還要更壓抑一些。

既然不是她,

那還有誰?

難道在這個3層的閣樓,還有他們從未見過的npc?

膽小如鼠的木易立刻從上鋪連滾帶爬到了地上,整個身子不由自主貼近了尤霧,兩條胳膊也跟着攀上了尤霧的肩膀。

窗邊的鹿顏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放回去。”

木易聽的一臉懵,眨了兩下眼睛看向了鹿顏。

“啊?我?我沒帶什麼東西下來啊……”

說完,他還抬起腳往地上多瞅了兩眼。

“胳膊。”鹿顏淺淺道,“放回去。”

木易很快收回了雙手,乾笑了兩聲重新插回自己的褲兜中。

惡抑的聲音離他們越來越近,從樓上漸轉到了他們這層。尤霧突然長嘆了一口氣,穿好了鞋子下了床,沖靠在牆上的鹿顏笑了笑。

“哥,看不出來你還挺有遊戲經驗的,這種情況下還知道選最靠裏面的房間。”尤霧微微動了動纏了繃帶的胳膊,齜牙咧嘴了一番之後癱到了鹿顏的肩上。“嘶……”

鹿顏轉過臉:“胳膊很疼?”

“疼……不過哥,你要是幫我揉揉,估計應該就沒那麼疼了。”尤霧微微揚起了嘴角。

下一秒,尤霧整個人就被鹿顏輕輕推出去三米遠。

“先別鬧。”鹿顏面無表情地關好了窗,“那東西過來了。”

尤霧抬着嘴角,收了剛剛那副欠扁的表情,雙手環在胸前死死地盯着他們房間的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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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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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度高校[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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