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暗流涌動
香油坊的爆炸影響深遠。
不啻於引發了一場京都官場大地震。
永興帝大為震驚。
朝會的時候,他罕見地從龍椅上走到大殿上,逮着大理寺卿一陣拳打腳踢。
永興帝暴怒,打完大理寺卿不夠,像殺紅眼的流氓一樣,當朝耍橫,見人就出手。
大順朝建國以來。
還沒有那任帝王如此不顧形象,把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員挨個揍個遍,就連年邁的魏相也挨了一腳板。
聞到雞血就興奮的御史們卻是噤若寒蟬,面對永興帝的荒唐失態視若無睹。
永興帝如此憤怒,他們是理解的……京都是何地,賊人竟在眼皮子底下鬧這麼一出,要是我,我也氣到吐血……不過聖上越來越難以捉摸了,跟換了個人一樣,喜怒溢於言表,也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氣煞朕也。”
回到寢宮的永興帝,尤不解恨,大發雷霆,逮到什麼砸什麼,屋裏的瓶瓶罐罐被他砸了個稀巴爛。
太監總管李昌仁侯在門外,面無表情,微微躬身,眼觀鼻鼻觀心,心中什麼也不想,一片死寂。
他體型富態,雄性激素的缺失導致縱向橫向的發展都比較均勻。
這是個圓潤的白凈胖子,打永興帝還是皇子的時候,就跟在他身邊伺候。
是宮裏頭為數不多的老人。
也是永興帝極為器重的老夥計。
他就跟個木頭人一樣,眼睛盯着腳尖,對寢宮內的動靜置若罔聞。
李昌仁站成了一尊雕塑,站成了一具……活死人。
他間或輪動的眼珠,隨着地上螞蟻的流動,來回反覆……還能看出這還是個活人。
永興帝的秉性李昌仁是清楚的,哪怕近段時間來越發難以捉摸了,李昌仁還是知道這個時間點,千萬不要有過多的舉動,哪怕一絲都不可以,等聖上出了這口氣,發泄累了,自然就雨過天晴了。
不過今天聖上這口氣怎麼這麼長……李昌仁如是想到,趕緊閉上心門,強迫自己進入無欲無念的木頭人角色。
“送兩個身潔的宮女進來。”
聽到永興帝平緩中略帶低沉的嗓音,李昌仁明白雨過天晴了,聖上這口惡氣終於發泄完了。
“喏。”
李昌仁尖細嗓音,清脆應了一聲,躬身後退,轉身一路碎步小跑。
身潔的宮女,就是處子之身,李昌仁對宮裏的宮女門清,誰跟誰處對食夫妻了,誰跟誰玩磨鏡功夫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些個放外面還算年輕,但在宮裏算年長的宮女,只要不跟帶把的私通,李昌仁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伺候聖上的身潔宮女,必須是剛入宮沒多久的黃花小閨女。
李昌仁指着一群還有些稚嫩的鵝黃少女道:“翠兒,花兒,隨雜家去伺候皇上。”
叫翠兒的宮女當即就面色潮紅,臉上的欣喜之色溢於言表。
叫花兒的宮女聞言卻是臉色一窒,眼露驚恐,神情顯得異常害怕。
她身抖如篩糠,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顫抖着聲音搖頭道:“我不去,我不去,喜兒就是去了寢宮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我聽說,我聽說,皇上養了猛獸,拿我們這些宮女飼養,我……”
“掌嘴。”李昌仁低喝一聲,不等身後的太監動手,自己啪啪啪……捏着花兒的下顎,左右開弓直把她的臉扇得看不出人樣。
花兒一嘴血水,滿口的牙齒幾乎落盡。
她嘴角流着血涎,臃腫着眼睛還在哀求,“求公公放過我,我不想死……”
“妄議聖上,放過你?”李昌仁陰沉着眼,咔嚓一聲捏碎花兒的下巴,迎着她的頭頂狠狠拍了一掌。
花兒應聲倒地,死得透透的。
李昌仁拿着雪白的絲綢擦着手上的血漬,慢條斯理道:“也不想想皇宮是什麼地方,若讓雜家再聽到有人亂嚼舌根,這就是下場。”
花兒死了,還有藍兒、菲兒、敏兒……
年輕貌美的宮女多得是。
李昌仁挑了翠兒和菲兒回寢宮,面對還躺在地上淌血的花兒,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
只有太監宮女老嬤嬤清理現場。
花兒的死,只不過是某個枯井又多了一具屍體,在這偌大的皇宮引不起半點波瀾。
現場的血跡伴隨幾桶水的功夫,清理得乾乾淨淨,哪裏還有死人的痕迹,都是香噴噴的胭脂水味道。
偶有路過的宮女太監還會暗自嘀咕一句“嚯,越發接近皇上寢宮的位置就是不一樣,連空氣都帶着甜香。”
花兒的屍體被處理了,又被人偷摸從枯井吊了出來。
“屍身應語,還魂大法。”來人指着花兒的屍體,施展還魂崖驗屍官手段,死得透透的花兒,活了。
她頭蓋骨粉碎漏風,血白的腦漿漿糊一片,嘴巴少了一半,下顎的位置空空如也,露出牙床的位置血糊拉碴,無神的眼睛輪動出怨毒的恨意。
“你看看,髒兮兮的,別吞咽自己的腦漿了。”來人擦着花兒流在臉上的腦花,用食指輕擦,蘊在嘴裏吸嗦兩口,嘖嘖有聲道:“不想伺候皇上,那就去伺候皇后吧,安了安了,皇后的寢宮沒有食人猛獸。”
赫赫赫……咔咔咔……
花兒的喉嚨里發出血泡堵喉嚨的低沉聲響。
她歪着腦袋,陷入想不通的苦思冥想狀態。
一個傻子,一個瘋子。
……
皇上寢宮內。
永興帝搖晃着血紅的琥珀杯。
正一臉愜意地小口小口抿着尚帶着餘溫的腥紅液體。
他脖間黑筋隱隱,時而轉青,時而轉紅,忽明忽暗,連帶着他的臉色都一會青一會紅。
“癮頭越來越大了,這不是個好現象,造化丹的副作用也越來越明顯了。”永興帝自言自語,放下琥珀杯,拿起了精緻的刀叉。
有對叫翠兒和菲兒的宮女曾經來過,像那個叫花兒的宮女一樣,短暫存在在別人的記憶中。
只不過花兒是幸運的,還留有全屍。
至於翠兒和菲兒。
就只剩下名字。
……
京都某處豪宅。
說豪宅一點都不過分。
世上有的,豪宅裏面有。
世上沒有的,豪宅裏面也有。
只要是你能想像得到和想像不到的,應有盡有。
這座豪宅的主人,很神秘。
沒人知道其真實面貌。
這裏進出的人,也非泛泛。
不是有錢有權就能進入的。
實行的是邀請制。
與其說是豪宅,還不如說是高端私人會所。
這個私人會所有個名字,叫忘鄉台。
忘鄉台里有賭場,比長盛賭坊玩得野,流水進出以斤論。
忘鄉台里有酒樓,比常翠樓精細,手藝堪比皇宮御廚。
忘鄉台里有娛樂,比醉心坊講究,盛況堪比選妃。
世上沒有龍,忘鄉台里就有,吃喝玩樂一條龍。
與外間的奢華、音靡不同。
忘鄉台里某處包間。
佈置普通,擺設普通,用具普通……
普通到這裏好像就是一間普通農人的內宅。
就連角落裏搖着老爺音的織布機,都帶着歲月的破舊。
“你什麼意思?”橘黃色的眼珠,羽鱗般的脖頸紋,蠱雕王細密的牙齒,露出敗火的血齦牙。
他陰晴不定地盯着蹲在椅子上削蘋果皮的女孩,再度問道:“合作?就是這麼合作的?”
范小希做了個噓的手勢,默不作聲一寸一寸削着果皮,輕柔的動作帶着勻速的韻律。
她不緊不慢地削着果皮,直至蠱雕王隱藏不住的殺氣越來越濃。
“終於成了。”范小希拍了拍手,提着果皮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有些顯擺地高高扯起連成一條直線的果皮,朝在織布機前悠閑織布的婦人叫道:“姑姑你看,我又破長度記錄了。”
被范小希喚作姑姑那人,回頭淺淺一笑,“你再撩撥蠱雕王,我這忘鄉台可不禁他拆的。”
她的聲線帶着磁性,慵懶腔轉冷調。
光聽這聲音,就能想像出一御姐范來。
她穿着一襲水袖拖地擺裙。
端坐在板凳上的背影,圓潤的臀兒弧線,完美呈現。
隨着她的轉頭,普通的房子瞬間明亮,似是來人的回頭,引得光芒萬丈,霞暈普照。
這是一個絕美的風韻少婦,帶着天然的哀怨愁容,但又不是那種我見猶憐的楚楚可憐樣。
這是一個讓人看一眼,就能在腦海中浮現某島國avi系列裏的“xxの未亡人”少婦。
極品熟女。
“看在姑姑的面子上,我就勉為其難做個解釋吧。”范小希凌空劈向蘋果,等分的八瓣。
她用小刀插着蘋果瓣,細嚼慢咽道:“香油坊已經暴露,大理寺帶人圍了上去,我不處理的話,難道讓你那些妖人落在大理寺手裏?”
聽到妖人的稱呼,蠱雕王的眉微不可察顫了一下。
他強忍怒火,道:“以你們暗影殺的手段,遞個撤退消息就這麼難?時間上完全來得及。”
范小希攤了攤手,無所謂道:“人走得了,輕油的轉移呢?提煉輕油的痕迹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將所有痕迹徹底清理乾淨,一了百了。”
她捏着手指做了個轟的爆炸口型,道:“一切都煙消雲散,不僅掃除了痕迹,還埋葬了大理寺那麼多人,送一個大理寺少卿和一個鎮魂司丘臣去給你的妖人陪葬,這波他們賺了。”
“我看你是公報私仇,潭州局要不是你們自以為是,也不至於最後被大順朝摘了桃子。”
“是不是因為那個叫陳風的人?”
“因為你想要報私仇,搞出這麼大動靜,引得京都戒嚴,害我們舉步維艱,不得不暫時擱置計劃。”
“為了他,你不惜暴露身份,打亂了所有人的節奏,後果你承擔得起嗎。”
聽到陳風的名字,范小希下意識凝起了眼神。
她盯着越說越來勁的蠱雕王,手中的削蘋果匕首,無意間就替換成了黑色跳躍的隱刃。
“好了。”岳少華帶着磁性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不大的聲音令蠱雕王瞬間閉嘴。
“計劃哪有完美無缺,出點岔子在所難免,好在並不影響大局。”岳少華安撫完胸膛起伏,情緒不穩的蠱雕王,又說道範小希:
“小希的行為的確過了,既然合作,就要拿出誠意,大家同處一條戰線,收起你的小心思,好在結果是好的,斷了大理寺這條線,也省得我們套娃一樣不斷滅口,接下來大家按部就班,計劃照舊。”
岳少華說話的水平,彰顯忘鄉台主人的沉穩。
一番話有打有拉有否定也有肯定,說話滴水不漏,至少聽的人,不會覺得不舒服。
蠱雕王盯着范小希咬牙悶哼一聲,久久無語。
范小希指尖跳舞的隱刃再度化作削蘋果的小刀。
她吃着蘋果,玩着刀花,道:“宋贊雖昏迷不醒,但尚未死透,要不要我去收尾。”
岳少華不緊不慢地織着布,搖頭道:“曾書友和陳風死在爆炸中,宋贊的存在可有可無,大順朝的注意力被爆炸吸引,啟動清洗計劃吧,京都的官場是時候清洗清洗了,是時候將蘇醒環節的官員安插在緊要位置了。”
蠱雕王抱着手臂,將早已理好的名單遞給岳少華,道:“這是安王一系的官員,別到時候把自己人清理了。”
岳少華看也不看蠱雕王給的名單,手指輕彈,織布機上飛出剛織好的一段粗布落在范小希手上。
粗布上織着暗殺名單,多是身居京都城防要職的官員。
范小希看着粗布上的名字,嘴角微微一翹,笑道:“這麼大動靜,京都三巨頭可不會坐視不管。”
“伏魔堂自顧不暇,陰間的戰事越演越烈,韓林若是回調人馬,我就讓陰司換個主人。”
“斬妖殿不足為懼,我自有安排,至於鎮魂司……”
岳少華停頓片刻,嘴角的笑意越發濃郁,“可惜林塚侯不爭氣,不過……”
岳少華的話還沒說完。
她身前的織布機無風自動。
梭子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不斷穿梭,在粗布上織出一段模糊的文字。
那文字漸漸清晰,上面寫着:陳風、曾書友未死,並秘密抓捕了工部員外郎何英全、城門守正黃大彪、安王府管家熊坤。
“你自己看吧。”岳少華臉色陰晴未定,將織布上的信息遞給范小希。
范小希光是看着字,臉上的黑色經絡瞬間瀰漫開來。
“陳風。”
范小希咬牙切齒,將手中粗布搓成灰燼,眼瞳的金芒散發出嗜血的光芒。
“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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