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重寫)
次日一早。
“我留在家裏讀書?我不,我也要去侯府!”薛蟠嚷嚷道。
薛螭睨他一眼,淡淡道,“還記得當年我給你定下的時限嗎?”不待薛蟠回答,“十年之內考中秀才,以你現在的水平,有信心考過童生試了?”
“……”薛蟠。
薛螭面上掛着淡淡的笑容,薛蟠卻覺得眼前的哥哥是個魔鬼。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呢?”薛螭收了笑,道。
薛蟠嘴角一抽,“大哥……”
“十年之期已經快過半,你現在的水平別說過童生試,縣試能不能穩過都是問題,叫大哥是沒用的,大哥不會替你去考,”薛螭起身,“青鶴,盯着他,我回府前,不許他離開書房半步。”
“是。”青鶴心裏同情二爺,但依然聽從大爺的吩咐,看好二爺。
薛蟠沒有再吵鬧,想到十年之期,他就眼前發黑,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離開正院,薛螭去了西院見母親。
薛王氏正在同寶釵說話,見他進來,不禁道,“蟠兒呢?”
“蟠兒留在家裏讀書。”薛螭道。
聞言,薛王氏看他一眼,“把蟠兒一個人留在家裏……不妥吧?”
以薛蟠的脾性,沒有薛螭壓着,只怕要鬧翻天。
“無妨,我叫青鶴盯着他呢。”
薛王氏:“……”好的,這就沒問題了。
做娘的,還能不了解自己的兒子?
薛蟠那性子,若沒個人盯着,絕對是待不住的。青鶴是薛螭的心腹小廝之一,薛螭經常叫青鶴盯着薛蟠,薛蟠就算不服管,也奈何不了青鶴。
“時辰不早了,那邊怕還等着呢。”薛螭提醒道。
薛王氏聞言頓了頓,心裏一嘆,早晚也是要見的,還是早些去留個好印象吧。
“那就走吧。”
馬車早已備好,薛王氏帶着寶釵坐馬車,薛螭騎馬跟在一側。
靖安侯府坐落在正大街,離皇宮很近,薛螭現在住的是薛家曾經的舊宅,雖說曾經的薛家也是天子近臣,但府邸離皇宮還是挺遠的,因此花費了些時間才到侯府。
侯府的管家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遠遠見到薛家的馬車,立刻差人進去回稟。
薛王氏和寶釵被僕婦領着去了內院,薛螭則跟着管家進了正廳。
靖安侯年將不惑,看着卻像個未過而立的年輕人,雖然蓄着鬍鬚,但也不影響他的俊美。
“晚輩見過侯爺。”薛螭行了個晚輩禮。
靖安侯和和氣氣的道,“薛公子不必多禮,請坐。”然後又命人奉茶。
薛螭接了茶,又和靖安侯寒暄了兩句,靖安侯問及薛螭的字。
“晚輩表字文龍。”
“文龍,”靖安侯念了一遍,若有所思,“這個字是誰給你取的?”
“是晚輩的老師所取。”薛螭道。
他十三歲那年考中秀才,老師便賜了這個字給他,他老爺知道后,也沒有反對,他的表字便定了下來。
靖安侯沉思道,“你的老師可是天水先生?”
謝瑾,號天水先生。
薛螭不意外靖安侯會知道他的老師,他老師雖是金陵名儒,但在各地名望也不低,每年都有不下百人慕名前來拜師,但自從老師收他為徒之後,便再未收過徒,甄琰轉投袁勁門下后,他老師更是對外宣稱不再收徒,是以薛螭便成了謝瑾的關門弟子。
甄琰昔日雖然拜入他老師門下,但只是來求學,他老師並未收他為徒。
收徒和收學生,是兩個概念。
收徒是要舉行拜師禮的,以謝瑾的名望,拜師禮辦得還不小。金陵名宦之族都邀請前來觀禮,因此都知道薛螭是謝瑾的弟子。
“正是。”
靖安侯笑道,“看來天水先生對你寄予厚望。”
文龍這兩個字,即便將其拆開,單一的字寓意也極好,天水先生還將其合在一起,可見天水先生對薛螭的喜愛。
提起老師,薛螭心中一暖,“老師對我極好。”
謝瑾對薛螭,可以說是傾囊相授,沒有半點藏私。
“當年我有意讓深兒拜入天水先生門下,可天水先生收徒極其嚴苛,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深兒。”
薛螭聞言一怔,垂下眼瞼,倒是不好接茬。
如果他和天水先生謝瑾沒有關係,倒是能勸解兩句,可他是謝瑾的關門弟子,這話就不好接了。
“扯遠了,”靖安侯似乎感覺到薛螭的尷尬,轉而道,“薛公子,你我兩家素無交情,突然邀你上門,着實有些冒昧,還望勿怪。”
薛螭笑着道,“哪裏哪裏,侯爺客氣了。”
“敢問薛公子昨日可是收下了小女所贈的玉墜?”
來了。
薛螭也不爭辯這玉墜是張蘭硬塞給他的,不是他收下的。
“是。”
“薛公子可知這玉墜的來歷?”
薛螭一怔,他還以為侯爺要提婚事,沒想到居然說起這個玉墜。
玉墜的來歷?
莫非這玉墜還有什麼特殊之處?
可他回家之後仔細的看過,這玉墜雖是玉質上佳的羊脂白玉,但也沒什麼特殊印記。
薛螭心裏琢磨着,卻一點也不遲疑的搖頭,表示不知。
既然靖安侯特意提及,想必會直接告訴他這玉墜的特殊之處。
“前年太后壽誕,明蘭為太后準備了一份賀禮,博得了太后歡心,太后問明蘭想要什麼賞賜,明蘭便求了太后,許她自主擇婿。太后答應了明蘭的請求,並賜了這玉墜給明蘭。說,若是來日明蘭尋到心儀之人,便將這玉墜贈與對方,只要對方接受,便是願意娶明蘭,太後會為他們賜婚,”靖安侯說著一頓,“當然,我也知道這玉墜的來歷,小女沒有告訴過你,這玉墜也是小女硬塞給你的,薛公子若是不願意娶小女,只需將這枚玉墜歸還。”
薛螭愣住。
這是什麼展開?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見薛螭愣住,靖安侯又補充道,“小女過往做的出格之事太多,薛公子不願意娶小女,本侯也不會心有怨懟,只這玉墜是太后親賜,意義非凡,還請薛公子歸還此物。”
“……”他什麼時候說過不願意娶張蘭了?
薛螭有些迷惑,“在下……未曾說過不願娶明蘭縣主,侯爺何以如此……”
聞言,靖安侯愣了愣,旋即解釋道,“薛公子出身名門,薛家也是以詩書傳家,小女過去所做之事,薛公子至少打聽打聽便能知道,當初京中不少名門公子求娶小女,可自從小女……做了出格的事之後,這些名門公子要麼跟其他大家閨秀定親,要麼很快就成親……”說到這裏,侯爺一嘆。
這種事太多,也不怪侯爺覺得薛螭不願意娶張蘭。
他素來寵愛這個女兒,雖說鬧出這樣的事,很丟侯府的臉面,但侯爺從來沒有責備過張蘭,只是憂心女兒的婚事。
薛螭這樣優秀的女婿,打着燈籠都難找,侯爺當然是滿意的,可他深知,感情是強求不來的,他見多了強行湊在一起的怨偶,他不願女兒也過那種日子。
侯爺的話雖然沒說完,但薛螭也明白了靖安侯想表達的意思。
原來是覺得他會嫌棄張蘭。
倘若明蘭縣主只是明蘭縣主,薛螭別說被明蘭縣主強吻,明蘭縣主接近他都沒有機會。
因為明蘭縣主是張蘭,薛螭才會中了她這麼淺顯的套路,被當眾強吻。
但他並不生氣。
這世上大概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張蘭的性子,他若是嫌棄,還能等到今日?
但在外人眼中,他和縣主跨馬遊街初遇,就被看上他的縣主強吻,然後‘迫於’侯府的權勢不得不低頭娶了縣主。
薛螭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他若是一點都不介意的表示願意娶縣主,只怕要招來質疑。
質疑他為了攀附侯府的權勢,不惜妥協娶了縣主。
薛螭思緒急轉,將早已打好的腹稿重新整理。
“侯爺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只是……侯爺既然知道玉墜是縣主強塞給我的,那也該知道縣主當街做了什麼,如今縣主清譽盡毀,若她不嫁給我,又有誰願意娶她呢?
靖安侯嘆氣,“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女兒嫁不出去,靖安侯不難受嗎?他當然難受,但他更不願意女兒受委屈。
侯府家大業大,女兒嫁不出去怎麼了?憑他和公主的權勢和財力,難道還養不起?
薛螭心中對這位侯爺很有好感,畢竟像這樣明事理的人,可不多了。
尤其是這樣,有權有勢還有錢的人。
“不瞞侯爺說,昨日世子的兩位好友私底下找過我,縣主所做的出格之事,我也盡知,”薛螭頓了頓,注意到靖安侯的臉緊繃,繼續道,“在下並不覺得縣主所做之事敗德辱行,縣主真性情,所求不過是一心人。”
靖安侯似乎有些詫異,沒想到薛螭會為他女兒說話,一時無言以對。
“徐公子說在下是縣主所求的一心人,縣主不惜自毀清譽,當眾示愛,承蒙縣主錯愛,此情在下實不忍辜負,”薛螭頓了頓,“在下願意試着接受縣主。”
今日登門,薛螭原以為會被逼婚,哪知靖安侯如此明理,倒是他一早準備好的說辭全部腹死胎中不說,還得絞盡腦汁的想辦法把自己所有不合理的言行舉止圓下來。
靖安侯無語片刻,嘆道,“薛公子不必擔憂本侯會因你拒婚而針對你,小女有錯在先,本侯並非仗勢欺人之輩,也不會仗着權勢逼你娶我的女兒。”
薛螭有些無奈,“在下並非畏懼侯爺的權勢,才願意娶縣主,我與縣主也有一面之緣,縣主性子爽朗,心直口快,於他人而言,或許縣主的言行舉止都很出格,但在下卻覺得,縣主很好。”
靖安侯與薛螭相對而視。
過了半響,靖安侯實在沒從薛螭的態度上感覺到對他的畏懼,薛螭看着也很真誠。
年剛弱冠的少年郎,靖安侯也不覺得薛螭的城府能深到將他瞞過去。
難道薛螭說的話都是真心的?
“父親,宮中傳來口諭,皇上召見。”門外傳來張深的聲音,聽着還有幾分急切。
靖安侯一聽,顧不得同薛螭交代,匆忙起身出門,交代張深招待薛螭,便入宮去了。
張深進了正廳,同薛螭見禮,“薛兄,好久不見。”
薛螭回了一禮,“見過世子。”
張深聞言,搖頭嘆道,“薛兄何必如此客氣,喚我的表字便可。”
薛螭笑了笑,“世子也可喚我的字。”
“那我就不客氣了,”張深在薛螭身邊坐下,“文龍,昨日之事,我已經如實告知父母,這婚約一事,薛兄不必介懷,我侯府不是仗勢欺人之輩。”
薛螭:“……”
原來根子出在你這兒?
他就說侯爺怎麼堅定的認為他不願意娶張蘭,搞了半天是有你在背後幫倒忙。
“世子,”話音未落,注意到張深盯着他的神情不對,薛螭從善如流的改了稱呼,“司卿,你可能誤會了什麼,我對縣主並無成見。”
張深聞言一怔,“什麼?”
“我願意娶縣主。”既然問題出在張深這裏,只要說服了張深,有張深幫忙,侯爺應該會相信他是真心愿意娶張蘭。
張深不解,“你當真願意娶我妹妹?”
他換位思考過,若他是薛螭,他不會願意娶張蘭這樣劣跡斑斑,舉止輕浮的姑娘。
“當真。”
張深神情古怪的道,“你對舍妹也是一見鍾情?”
“也是?”薛螭疑惑,難道還有誰對張蘭一見鍾情嗎?
一見鍾情,哪兒有這種事,見色起意還差不多。
張深道,“是舍妹,她對阿娘說,對你一見鍾情,非你不嫁。”
薛螭聞言一愣,轉念一想,他們這樣‘初次見面’的情形,好像也只有一見鍾情可以解釋。
正欲說他對縣主也是一見鍾情,可他注意到張深的神情不太對勁,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縣主對在下一見鍾情?”薛螭‘恍然’,而後‘慚愧’的道,“慚愧,在下只是聽徐公子說過縣主所做之事背後的內情,覺得縣主沒有外人想的那麼不堪,兼之縣主清譽盡毀,我不忍辜負縣主的情意。”
張深聞言,略感意外。
他雖然同薛螭交往不多,但也大概能看出幾分薛螭的性情,薛螭應當不是這種……會因為同情或者別的因素而願意犧牲自己婚姻的人。
張深正要說什麼,門外傳來一個丫鬟的聲音,“世子,二爺說有急事找你,請你過去一趟。”
“我忙着呢,讓他等着。”張深皺起眉道。
“二爺說很急,人命關天。”
張深臉色微變,“他出去惹事了?”還人命關天,難不成打死人了?
薛螭體貼的道,“司卿去見見令弟吧,人命關天,拖不得。”
“……”張深皺起眉,起身道,“實在是對不住,失禮了,這樣吧,我讓人帶你去內院。”
他爹不在,他又要去處理二弟鬧出來的事,府里的主子也就他阿娘了,好在薛螭是晚輩,請到內院也不打緊。
“也好。”薛螭起身道。
張深叫來丫鬟領薛螭去二門,自己則帶着人匆匆離去。
給薛螭帶路的丫鬟叫綠鸞,是張深的大丫鬟。
還沒到二門,就見兩個丫鬟迎面走來,一人着紅色一人着青色。
青衣丫鬟笑吟吟道,“綠鸞姐姐這是要去哪兒?這位是……”
“這位是新科狀元薛公子,侯爺被皇上召入宮,二爺惹了事,世子已經過去處理,讓我帶薛公子去見公主。”
紅衣丫鬟道,“綠鸞姐姐,我正好有事要找你,碧蕊正好沒事,讓碧蕊領薛公子進去吧。”
綠鸞有些遲疑,但紅衣丫鬟很會撒嬌,沒一會兒就引走綠鸞。
青衣丫鬟碧蕊笑道,“狀元公請隨奴婢來。”
薛螭已經察覺到不對,張深和綠鸞顯然都是被人有意引走的。
他大概知道是誰幹的了。
不過他也沒有拆穿,只作不知,笑着跟在碧蕊身後。
碧蕊帶着薛螭走了另一條小路,進了侯府的花園子裏。
遠遠地,薛螭就見花園的涼亭里站着個紅裙姑娘。
正是張蘭。
碧蕊偷偷看了薛螭一眼,見他已經發現了縣主,還是一臉平靜,不由一愣。
旋即,她就明白這位薛公子早已看穿一切。
走到近前,張蘭揮退了丫鬟。
“狀元公不進來坐?外頭的太陽可曬人的很。”張蘭淺笑道。
薛螭上了台階,進了涼亭。
“縣主支開世子和丫鬟,不知有何貴幹?”薛螭眼中滿是笑意。
張蘭哼道,“這裏又沒有外人,你還裝什麼?”
薛螭在石桌旁坐下,“好吧,不裝了,坐下說吧。”
張蘭挨着薛螭坐下,痴痴的看着薛螭,“老天爺真是不公平,重活一世,你這張臉居然長得更加好看了。”
“是啊,老天爺真是不公平,重活一世,你的身份更尊貴了。”薛螭道。
張蘭瞪他一眼,“我是在乎這個的人嗎?”
薛螭搖頭,“你不是。”
涼亭里忽然安靜下來,薛螭有些不適應,張蘭可不是這麼安靜的人。
他轉過頭,張蘭就撲到了他懷裏,緊緊抱着他的腰,頭埋在他懷裏。
“你沒事,你沒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薛螭愣了愣,旋即想到他穿越的原因。
他是為了救張蘭,被殺的。
可想而知,他的死會對張蘭有多大的打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