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藏在肌肉里的記憶
黎明之時,太陽並未升起,大氣卻把它的光折射過來,地平線被染的血紅,黑色夜空也被暈染開一片血色。雜亂無章地灑在天空中的雲朵們不服氣,用它們小小的身軀擋住那些似乎真的帶着血的光線,給天空投下黑色的陰影。天空被割裂成一塊一塊的,紅藍黑三色明明交融在一起,卻又界限分明。
貨車按着喇叭呼嘯而去一抹金黃色的屬於太陽真正顏色的光束擠了進來,撐開一片新的天地。如此聖潔而有活力的光輝不在是雲朵所能阻擋的了,它們只能悻悻地被照亮露出自己的顏色點綴這片天空。又是一輛車呼嘯而過,又一束耀眼的光亮擠進來,又一束又一束……金光一點一點漫進來,絢爛而璀璨。
躺在公園長椅上的清秀少年被這陽光打擾,睜開朦朧的眼睛,眼前就是這麼一片唯美的景色,他又揉揉眼,難以置信。
“這是哪裏?天堂嗎?”他站起身凝望着遠處的地平線獃獃地說。一個一米八的大個子說得話卻像是小孩,還對那理想鄉心存幻想。
“這裏不是天堂卻也差不了多少了,”有人在少年身後輕聲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就是說這裏堪比天堂。這是令人驚訝,在太陽初升的黎明還能碰到活人,小傢伙你是來看日出的?”
少年轉過頭去,只見一位女子婷婷而立,柔軟的秀髮紮成馬尾現在腦後隨風而動,眉毛彎出柔和的弧度,雙目含水,好似盛着一汪清泉,所謂兩彎似蹙非蹙柳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就是如此,她肌膚白嫩,臉頰微紅帶着優雅的笑容,玲瓏的身材,曲線恰到好處,雖身着運動裝卻有着溫婉端莊的氣質,這是位標準的江南美女,舉手投足間都是詩情畫意,充斥着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風情。
少年有點愣神,看到一隻白皙的小手在眼前晃動才回過神來:“哦不是,我是來,是來……”
是來了半天少年也沒說出到底是什麼情況,他使勁兒撓撓頭皮尷尬地說:“我想不起來我是來幹什麼的了。”
“噗嗤,哈哈,”那女孩捂着嘴偷笑起來說,“小帥哥,那你還是早點回家吧,大清早的回家還能補補覺哈。”
“可是我家在哪,我也想不起來了,我連自己叫什麼都想不起來。”少年撓着頭皮,眉頭皺的緊緊的,顯然是在用力思考。
連自己叫什麼都想不起來?女孩的神色也嚴肅起來:“小帥哥,你當真想不起來了?”
少年繼續撓着頭皮,無助的搖搖頭,他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自己的名字家人,住址為什麼會來這裏,自己曾經是什麼樣子的,有關這一切的記憶就像是一張白紙,一張白紙上尚且還有紋路可循,但他的那片記憶空白地刺眼。
“你,失憶了?”女孩問道,“看看身上有沒有什麼可以代表你身份的東西,如果有我就帶你去警局,讓他們幫你回家,如果沒有,那就送你去醫院看看試試能不能恢復。”
少年攤開手摸遍了身上所有口袋除了幾根線什麼也沒有,他眨巴眨巴眼睛,怯怯的看着女孩。
“好吧,就跟我走吧,先回一趟家,然後我送你去醫院。”女孩的聲音有幾分急促,有擔心的意思。
“姐姐你就這麼直接把陌生男人帶回家好嗎?你老公不會殺了我?”少年本要順從地跟她走了忽然想起這一茬說道。
這下女孩笑出了聲:“男人?小帥哥,只是叫你聲小帥哥就把自己當男人了?看你樣子超不過十八歲吧,被老公殺這種事你當是看電視劇啊,安啦,我男朋友都沒還老公呢,在說,再說我有不是把你帶回家過夜的。”說著說著女孩的臉就紅了起來,這個少年雖然還不大,但是真的帥氣,搞得她都有點犯花痴了。
“好了,快走吧,你就不想早一點回家?”女孩咳嗽一聲掩蓋去自己的尷尬,像前走去
“姐姐你叫什麼?恩人之名我得銘記在心。”少年問道。
女孩回過頭,巧笑倩兮:“我叫言漾,說話的言,水波蕩漾的漾。記牢哦~”
“好的,言姐姐,您的名字我不會忘的,會一直帶到棺材裏。”少年挺直了身子,說得鄭重其事。
“·得了,小傢伙,說那麼滲人幹嘛,快走吧!”言漾說。
“好嘞,”少年答應道,同時右手不自覺地向後方擺動,又不自覺地轉頭,口中也不自覺地喊出,“韻兒,我們走……”
少年怔住了,獃獃地望着自己的右後方,那裏只有無聲的風無重量的空氣在那流動,透過空氣還有在風中飛舞得葉片,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他攥緊了拳頭,收回到自己眼前,摁着胸口,喃喃地說:“韻兒,是誰?為什麼心跳的這麼快?”
他心裏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一連串的動作都出於不自覺,這是在肌肉里的記憶,也就是說他曾經無數次的重複過那個動作,曾經無數次的這樣去拉一個人的手,曾經無數次的呼喚出“韻兒”這兩個音節,曾經無數次的因此怦然心動。
韻兒這麼美的名字本人一定也是個溫柔的女孩吧。少年在腦中幻想,可這麼想都是以言漾為原型的江南美女。這也沒辦法,畢竟在他的記憶力只有這麼一位女性。
“怎麼了小帥哥,是想起什麼了嗎?”言漾走出幾步后見少年愣在原地嘴裏還訥訥的說著什麼韻兒,走回來問道。
少年抬起頭笑笑說:“想起來了一個女孩的小名,靠肌肉記憶,應該是我的女朋友吧,因為我心跳的特快。”
“女朋友?”言漾的嘴角攀上意思揶揄,“是女朋友啊,你還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啊,沒記住自己爸媽,卻記住了自己的女朋友?”
“我,我……”少年只能尷尬地撓頭,健康膚色的臉上升起羞愧的紅雲。
“肌肉記憶,你女朋友都成了你身體的本能反應了,看來你們還真是恩愛呢。”言漾扶着下巴說。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話少年的胸口一痛,好像被人狠狠地揪住了,鼻尖也是一酸,有幾滴淚從眼眶裏跑出來,完全控制不住。
言漾還在一旁沉吟,想着肌肉記憶還有什麼可以更多發揮用處,正要有什麼問出口,便看見這麼一張掛着淚水的臉,把她所有的疑問都壓回了肚子裏,她走上前擁住少年——這還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和陌生的異性擁抱,她覺得這孩子需要擁抱——她拍拍少年的後背,柔聲說:“放心吧,沒事的,等你恢復了記憶好好去解釋清楚,和好就行,沒事的不哭哈。”
少年不住地點頭,用手擦掉不斷湧出來的眼淚:“謝謝,謝謝姐姐,謝謝你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