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月之迷
大宇帝國。元啟六年,冬月。
時值冬日,整個北洲飄雪連落七日不斷,如此奇景,千百年難得一遇。
整個大宇帝國盡數被白雪封禁,連同隱藏在帝國暗處的洪流,讓整個大宇帝國表面上看起來安靜異常。
帝國國都——啟城,雪落三尺而不化,整個都城已然結成了一座冰雪銀城。
已是深夜十分,都城一片漆黑寂靜,唯都城城北一座偌大的深宅里燈火通明,刀兵林立。府兵粗略估算,足有數千之眾。
在這王城之中,眾目睽睽之下,深宅中可藏如此兵甲而不被那些言官政敵們扣上謀反帽子的,整個啟城,甚至於整個宇國,唯有一人。
宇國開國元勛,三軍元帥,宇王親封護國軍候——秦穆。
帥府內院,房間裏正不住傳來女人臨產之時的大聲呻吟之聲,三個產婆在房間裏忙來忙去,侍女們慌忙端着熱水走進屋內。
房間外,一身單衣着裝的中年男子滿臉焦急之色的不住走來走去。如此寒冬飄雪之際,男子依舊是一身單衣打扮,絲毫不懼那嚴寒傷骨。
男子身旁,一身錦帽貂裘,衣着華貴的孩童帶着滿身稚氣,看起來也就不過五,六歲的樣子。那一雙滿是童真的雙眼正不住的隨着男子的不住走動,旋轉着。
“父帥,您是在等什麼人嗎?母親馬上要生了,產婆也進去了,咱們家今晚難道還有人要來嗎?”男孩滿是稚嫩的語氣朝男子開口道。
男人聞聲停在男孩身旁,微笑的撫着男孩的後腦,開口道:“父帥在等咱們秦家解語軍回來。”
“解語軍?他們不是被您派去南邊剿匪了嗎?母親生孩子,為什麼要等他們回來?難不成他們也會接生嗎?”男孩滿是不解的問道。
“哈哈哈,他們當然不會。父帥是要他們回來守護你們的安全。”
“安全?父帥,我們在家裏待着,也會有危險嗎?”
男子沒有再回答男孩的問題,依舊滿是焦急的來回走動着,時而望向屋裏,時而叫人去府外查看城門外動向,全然沒有三軍元帥,征伐戰場之上的穩如泰山之態。
“父帥,我是要有一個弟弟了嗎?”過了一會兒,男孩再度打破沉默道。
男子點點頭,眼神盯着房間裏燈光映射的人影,開口道:“是啊,你馬上就要有一個弟弟了。無憂,作為兄長,以後你要守護弟弟,守護母親,守護我們秦家。”
男孩重重的點點頭:“父帥放心,無憂記下了。”
男子用滿是關懷之意的微笑,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男孩后,悄悄嘆了口氣,便繼續將目光放在產房裏。
門外聊天的父子正是宇國被譽為傳說中的軍神,宇國三軍元帥,護國軍候——秦穆,與其六歲大的世子——秦無憂。
而房間裏待產的女子,正是宇王親封的護國一品夫人,秦穆之妻——夏韻之。
已經折騰了整整一夜的時間,夫人肚子裏的孩子好像並不太情願來到這個世界上,房間裏依舊沒有結果傳出。
“父帥,雪好像停了。”
房間外,站在長廊下的秦無憂,抬頭盯着不再落雪的天空,朝身旁的父親開口道。
秦穆聞聲,將視線自房間的方向轉出,盯着一片烏黑的空中突然出現的一輪皓月,附和道:“是啊,雪停了,終究還是停了。”
“父帥,快看!”
男孩的聲音再度響起,聲音滿是震驚與不可思議,秦穆的目光再度順着男孩的聲音看去。
目光觸及到的那一剎那,就連久經沙場的秦穆,此刻也不免露出震驚之態。
月光灑下,整個帥府的解語花,頂着寒冬雪夜,在月光的潤養下,瞬間綻放了!
“父帥,夏天還未到,咱們家的解語花為什麼突然開了?”男孩將心中不解脫口道。
如此奇景,縱橫沙場,戎馬半生的秦穆,此刻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兒子的問題,一時語塞。
許久,秦穆方才緩聲自語道:“月落紅塵星落子,雪落軒轅風聽雨。先生的批言,終究還是要應驗了。”
“哇!”
一聲清脆的啼哭聲打破了房間外父子的談話,產婆們忙着處理新生兒誕生的後續事宜,近乎力竭的夫人此刻也徹底癱倒在床上,喘着粗氣,恢復氣力。
懷抱孩子的產婆,看了看后,忙將孩子抱向夫人眼前道喜:“夫人,是個小公子!您快看啊!”
夫人睜開雙眼,滿臉幸福的笑意看着自己的孩子,緩聲道:“叫老爺進來吧,他在外面一定急壞了。”
產婆連連點頭,並朝守在一旁打下手的侍女傳達夫人的意思。侍女點頭應下后,快步跑出,不敢耽擱片刻。
侍女去的快,回來的卻很慢,等了盞茶時間,依舊不見有人進來后,產婆將孩子放在夫人身邊后,滿口抱怨着侍女辦事不利,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的同時,推門走了出去。
“啊!”
隨着“吱嘎”一聲的推門摩擦聲音響起后,產婆整個人癱倒在地,聲嘶力竭的哭喊着,那聲音如同見到了她這輩子從未見過的最恐怖場面一般。
意識到事情不妙后,夫人強撐着虛弱的身子,自床上爬了起來,在屋子裏其他侍女和產婆的攙扶下,來到了那已經驚嚇過度,昏死過去的產婆身後。
“啊。。。!”
又是接連兩三聲驚呼傳出,屋子裏的產婆和侍女紛紛被嚇得癱倒在地。
本以虛弱無力的夫人借力靠在門框上,看着面前的場景,強忍着傷悲,不發一語。嬌弱的身子不住顫抖着,凝視着面前的屍山血海。
鮮血染紅了整個帥府,滾燙的鮮血將三尺白雪熔化,整個秦帥府變成了一片血海。
產房前的長廊上,以秦穆父子為中心,屍體堆成了一座小山。
從屍體躺下的姿勢不難看出,他們是在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秦帥面前,替他們的元帥,他們的主人去死。
而這份送死,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恐懼與被脅迫的表情。他們所有人,都是心甘情願的。
“哐!”
帥府大門被人自外面撞開,緊跟着一身紅色甲胄包裹森嚴,只剩一雙滿是殺伐之氣的眼神露在外面的甲兵,飛速沖了進來,第一時間將夫人與孩童所在的房間護在當中。
整整三千之數,站滿了整個帥府後院,卻沒有一絲聲音傳出,甚至連呼吸與心跳聲都感應不到。這血夜,靜的越發的可怕。
“解語軍萬死!”
紅色甲胄中走出一人,跪在夫人面前,將手中解語長劍獻給夫人後,引頸送到夫人劍下。
“刷!”
三千將士同時跪在夫人面前,手提佩劍放在頸部,等着夫人賜死。
他們的命是秦家的,是秦帥在戰場上從死人堆里背出來的,是秦帥用自己的命擋在敵人槍下,一次次換回來的。他們的命早已不屬於自己,就算是自盡,也要有秦家人許可才行。
秦家解語軍,整個大宇帝國,甚至整個玄界大陸,唯一一支以某個人的姓氏命名的軍隊。
古往今來,整個玄界大陸上,就算是一朝國君,坐擁整個帝國,也從未真正擁有過這樣一支軍隊。
秦家解語軍是整個玄界大陸的傳奇,一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讓人聞聲喪膽的軍隊。
夫人並沒有接過佩劍,只是盯着倒在一眾屍體最裏面,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顫抖的說道:“元帥他,他怎麼樣了?”
沒有人開口,這份無聲的回答就是最壞的結果。夫人徹底癱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收劍。”許久,夫人低聲下令道。
“刷!”
一個聲音,動作整齊到驚人。佩劍入鞘,但解語軍依舊是跪地不起,只是轉了個方向,送軍帥亡魂。
“扶我起來!”夫人語氣好像重新有了力量,朝解語軍命令道。
遞劍之人應聲上前,將夫人扶了起來,並攙扶其坐在早有人搬來的椅子上后,重新跪回原處。
夫人再度下令道:“傳解語飛花令!令,秦家軍十二字營,六先鋒,即刻帶所部進城,封鎖帝都四門,不得有誤!
解語軍搜查全城可疑之人,不論王侯將相,還是山野平民,凡可疑之人立即擒下,無需計較後果。反抗者,殺無赦!”
“解語領命!”
一瞬之間出現的解語軍,領過軍令后,又在一瞬之間消散,只留百人護在夫人身旁。
院子裏除了來往搬運屍體的軍人,便只剩下了那還在盛開的解語花。
夫人拭去淚痕,凝望天空許久后,將目光放在滿院盛開的紫色解語花上,緩聲道:“你看見了嗎,你為我種下的解語花終於開出紫色花瓣了!可是你,不在了。”
“夫人,世子沒死,他還活着!”
秦家怒了!秦家軍怒了!四邊守軍離防,盡赴帝都!整個大宇帝國,盡數被籠罩在恐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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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宇帝國,元啟六年,冬月,朔日。
天降大雪,且連落七日不斷。雪夜遮蔽天機,吉凶難測,氣運不詳。
七日後,雪驟停,天顯異兆,皓月當空,日月同現,且四季顛覆。天官府,掌星使連卜三卦,皆屬大凶之兆。
同日,軍候秦帥府二子降生。降生之時,天運混亂,四季不分,解語花突放紫色花蕊。故,其二子被宇王賜名為——秦解語。
然,星官所測凶兆亦隨之應驗。秦帥一府上下,連同兩千八百一十七名家兵均遭歹人暗害,無一倖免。秦帥身死,長子重傷不醒。
事後,三軍無調進城,帝都——啟城封城三月。秦家解語軍全城追捕兇手,造殺戮無數。
后宇王調全國之力,授命秦帥府追查真兇。然,無果。秦家慘案成無頭迷案。
至秦帥百日期,啟城方開,恢復如初。一品夫人攜其二子——秦解語送秦帥落葬秦川。秦家解語軍隨同,卸甲守陵,此事方休。
史官落筆,稱之為雪月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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