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蒲家
海城市位於北緯19°32ˊ-20°05ˊ,東經110°10ˊ-110°41′,它四面環海,是中國南端的一座最古老的城市。海城市起源於漢代,開埠於宋末元初,於1926年建市。雖然這座古城已有近千年的歷史,期間又多經戰亂,但卻保存完好,至今仍保留着龐大的古建築群,頗具漢代遺風,宋朝特色。
黑貓洞街位於海城市的老城區里,是該市古建築最集中,保存也最完整的街區。裏面古民居、古牌坊、古廟宇、古戲台等一應俱全。
在這條街靠近山麓的地方,有一幢叫“蒲墅”的私人別墅。其高牆深院,宅門緊閉。從外往裏看,三層高的主樓也只能瞥見點坡屋頂上的紅瓦。
這棟別墅粗看平常,細看卻很是特別。首先,它坐落的位置就很有講究,稍左或稍右一點就都達不到面向鬧市、背朝大海、側依秀山的效果。其次,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房主掛在院門上的那個木匾都很怪異,它不僅掛的太仰,讓人無論站在哪個角度想看清上面的字都很費勁。而且刻的“蒲墅”二字也太過猩紅炫目,讓人瞟一眼都會雙眼不適。
在當地人看來,“蒲墅”頗為神秘。大多數人除了知道它的主人叫蒲提,是個身材矮小、目光犀利的老太太之外,其它方面均知之者甚少。就算和“蒲墅”的人有過交道的街坊鄰居,也無非僅知道點蒲老太太那33歲的女兒蒲鈴,以及11歲的外孫蒲鑫的一些皮毛小事罷了。
根據社區登記的資料看,蒲老太太的歲數剛過60,但她看着卻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皺紋幾乎佔據了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由於上學等原因,蒲鈴和蒲鑫外出的時間比蒲老太太多,所以街坊鄰居對蒲家的議論也主要集中在他倆身上。比如兩人長相有點古怪,蒲玲的丈夫是誰,蒲鑫大概率是個野孩子等等。偶爾人們的議論也會傳到蒲家人耳中,但他們卻毫不介意,就像和這幫人生活在不同的維度似的。
當然,說到蒲鈴和蒲鑫,他倆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晃眼一看,蒲鈴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她中等個子,給人以面黃肌瘦的感覺,但仔細再看,又會被她完美的臉型、高挺的鼻樑,以及幽深水凝的雙眼所吸引。從整體上看蒲玲不算豐滿,但她的身材卻凹凸有致很有女人味。
蒲玲可不是花瓶似的女子,她有着極高的智商。雖然她從小學到中學都沒去學校上過學,但這卻並不妨礙她輕輕鬆鬆就考上重點大學。
至於蒲鑫,他可是個特立獨行的美少年。從外表看,蒲玲和蒲鑫完全沒有母子相。蒲鑫身材瘦削,皮膚呈麥麩色。人們只能從他那清澈明亮的雙眸里找到點蒲玲的影子。可以說在高智商方面蒲鑫比蒲玲更勝一籌,而且他還有一副天籟好嗓。蒲老太太總愛拿蒲鑫和蒲玲作比較,她說蒲玲是蒲家最沒特色的人,讓蒲玲內心很是受傷。
在鄰居們看來,蒲家人不僅神秘,而且怪誕,他們除了必須的外出之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呆在家裏。特別是蒲老太太,街坊鄰居幾乎無人了解她的行蹤。就是偶爾會冒冒頭的蒲玲和蒲鑫,用居委會胡婆婆的話說也是“知皮不知心”。
說來也怪,“蒲墅”四周那些天然生長的百年古樹,就像是精心設計的機關,枝葉厚度和密度剛好把別墅遮得嚴嚴實實的。就算有人站到別墅周圍的高樓或山坡上往裏看,也無論怎樣都窺探不到其中的奧秘。
街坊鄰居為了接近蒲家人,曾想過不少辦法,比如舉辦親子運動會啊,舉辦慶新年百家宴啊,可無論如何蒲家人都不參加。當然,他們也絕不邀請鄰居到家裏做客。所以大家對他們是既好奇又排斥。
其實蒲家還有個更詭譎的地方,那就是在整個黑貓洞街,就連老街坊胡婆婆都不知道他們是在什麼時間,又是從什麼地方來到黑貓洞街的。這方面傳言很多,光版本就造出了好幾個。
有的說蒲老太太的祖父曾是江城有名的富家子弟,49年前帶着一家老小去了美國,後來客死他鄉。許多年後,蒲老太太的父母也相繼過世,蒲老太太和美籍華人丈夫離了婚,帶着女兒回到故鄉。但這個版本也僅是道聽途說,至今也無從考證。
另外還有個更傳奇的版本,是經常喝醉了酒就露宿街頭的瘋癲文人老李頭傳出的。他說在一個寧靜的夜晚,他正躺在石凳上望月作詩。忽然,天上狂風大作。一道閃電點亮天際,就在那一瞬,他發現有個巨大的火球翻滾着朝黑貓洞方向墜下。他嚇得趕緊抱頭躲到了石凳下面。火球墜下的情景他倒是沒看見,但當風停雨住時,他隱約發現在蒲家方向有股黑煙慢慢散去。所以他斷言,蒲老太太一家就是被那個火球帶來的。關於這個版本,街坊鄰居大多嗤之以鼻,認為他是小說看多了走火入魔。但老李頭卻非常執着,像祥林嫂似的逢人便說,搞得大家如躲瘟疫般躲着他。
一天清晨,睡在石凳上的老李頭像是突然被什麼蜇了一下似的,猛地從石凳上跳了起來,嘴裏嗚嗚啦啦叫着滿街亂竄。最後人們發現他竟莫名其妙的失了聲。從此以後,他便再也不朝着蒲家方向亂喊亂叫了。
時間來到2030年。為了拉動經濟,海城市將黑貓洞街打造成了一條著名的商業街。街上許多人家都將自家的房子或賣或租給了外來的商家,自己搬去了新區生活。黑貓洞街關注蒲家的人一下減少了許多。但老事瞞不住老人,居委會裏包括胡婆婆在內的三個阿婆,都是黑貓洞街的原住民,她們對蒲家的事一直耿耿於懷,總想一探究竟。這年春天,海城的天氣異常反常,雨水出奇的多,老城區水流成河,鼠患泛濫。三個阿婆終於逮住了機會,決定以發鼠藥為名去蒲家走走。
那日,她們鼓足勇氣按響了蒲家花園的門鈴。過了約莫十分鐘,只聽見吱扭一聲,厚重的木門打開了一條小縫,蒲老太太頭髮蓬亂,面帶倦意的出現在了門口。阿婆們趕緊湊了上去,一邊胡謅着鼠患之事,一邊墊着腳使勁往裏看。可大門通往裏面的碎石小路,被拱形長廊上垂下的植物遮得嚴嚴實實的,隱約只能看見點樓上房間的拱形窗戶。
身穿白色蕾絲長裙的蒲老太太用身體擋住門縫,目光犀利地盯着來人。之前還信誓旦旦的三人,目光一接觸到蒲老太太那幽深冷峻的雙眸,立馬就亂了陣腳,草草發了幾包鼠藥就溜之大吉了。
事後,據三位阿婆回憶,她們一見到蒲老太太就心跳加快,大腦里也忽然一片空白。最後連怎麼離開“蒲墅”的都有點記不清楚了。
但這事兒過後不久,黑貓洞街就有人真真進入了蒲家。這人就是黑貓洞街家喻戶曉泥瓦匠汪金旺。
可能是因為當年春天的雨水太盛,剛入夏,海城就遭遇了百年未遇的酷暑。學校提前放假,工廠暫時停工。而就在這時,蒲老太太卻偏偏通過網絡找到了汪金旺,讓他去幫蒲家修一個大壁爐。
汪金旺覺得很奇怪,海城本無冬天,當年又出奇的熱,還修什麼烤火的壁爐啊。但蒲老太太給出了誘人的價錢,據說是他平時干一個月都掙不到的錢,於是他就冒着高溫樂顛顛的去了蒲墅。
汪金旺是個本分老實之人,他沒什麼文化,說話又結結巴巴的,所以異常寡言。但他那肥胖的老婆大鈴就不同了,用街坊鄰居的話說,“這個女人話比臉上那層厚粉還多。”她還特愛抖機靈,所以汪金旺要進蒲墅的新聞第一時間就被她抖了出去。
“快說、快說,那蒲墅到底長啥樣?”就在汪金旺從蒲墅出來的第二天,胡阿婆一大早就領着幾個阿婆等在了他家門口。汪金旺騎着三輪車剛一出門,她們就迫不及待的溜進去找大鈴。
“長啥樣?施工灰大,老太太早就把房裏的家什兒蓋得嚴嚴實實的,老汪什麼也沒看見。”大鈴早猜到她們會來,早早的就在院子裏放好桌椅板凳,她自己當然坐到了最中間的位置。
“嗨,那不就啥也沒看見咯?”眾阿婆一聽就有些失望。
“也不是啥也沒看見,畢竟人都進去了。”大鈴賣着關子。
“我去,那快趕緊說啊,真是急死人了。”眾人一聽趕緊又圍攏過去。
“老汪真真兒的看見了蒲墅的花園。”大鈴得意的看了看大家,眾人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老汪說蒲墅有前後兩個花園,前花園可能是因為花草太多,看着很小很擁擠。但後花園就不同了,顯得特別大。雖然它左右兩邊也被高大密實的樹木遮掩着,但花園中間很敞亮,有一大片綠瑩瑩的草坪。草坪中央有張長長的實木餐桌,上面擺滿了漂亮的杯盞和各色水果。餐桌四周圍放着六把笨重的木椅,樣式古怪得緊。”大鈴故意乾咳了幾聲,把眾人逗得心裏痒痒的。
“嗯嗯,快說快說”大家的聲調明顯溫和了許多。
“知道吧,在那花園裏能看見大海,風景可美了。”大鈴說完后便不再吱聲。
“就沒了?”胡阿婆着急的問。
“沒了。”汪金旺老婆翻了翻白眼。
“好不容易進去了,就只偵查到這些?”胡阿婆有些不甘心。
“老汪能抖出這些就不錯了,畢竟他是海城進到蒲墅的第一人啊。”大鈴顯然有些得意,把聲音拖得老長,惹得眾人頻頻點頭。
說來也奇了,就在當年深秋,江城的氣溫忽然大變,直接從酷熱變成嚴寒。大家脫下短袖就穿上了羽絨服,市面上的冬衣冬鞋一度脫銷,把常年穿人字拖鞋的海城漢子給凍壞了。
冬至節當天,海城的氣溫更是斷崖式下降,直接降到了零度,居然還下起了小雪。這在江城的歷史上可真是聞所未聞啊,把氣象專家們給搞得一頭霧水。
身處熱帶地區的海城人哪受過海風裹着雪花的酷寒,紛紛躲在家裏不敢出門。而家家戶戶的空調又幾乎都是單製冷的,所以取暖就只能靠天然氣或電爐了。一時間海城市的用電、用氣量大增,很快就造成了城市水電氣系統的崩潰。當海城開始分片區輪流停電、停氣、停水時,黑貓洞人才忽然想起了蒲家在酷夏時修的那個壁爐。這時關於蒲家的種種傳言又在黑貓洞街盛行起來。
一轉眼,時間進入到2031年,讓我們的故事就從蒲家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