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承諾
“嫂，嫂子，您，回來了？”秦曉燕剛剛走到門口，正好一頭撞到李青檸，頓時嚇得瑟瑟發抖，顫顫巍巍的將手中的一個破碗遞了過來，不敢去看對方。
“我有那麼可怕嗎？”李青檸嘀咕了一句，卻一下子讓秦曉燕渾身一跳。
“這是什麼啊？窩頭？”她這個樣子倒是讓李青檸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得將目光轉移到那破碗上，裏面黑乎乎的東西她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用手捏了捏，感覺跟石頭一樣，硬邦邦的。
“嫂子，這是餑餑頭，家裏，就只有這個了。”秦曉燕手一頓，差點沒拿住破碗，試探着低聲道：“要不，一會我去張嫂家討一點麵糊糊？”
“算了，不用了。”李青檸目光掃了一眼秦曉燕，只覺得心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剛剛那高興的勁頭也慢慢消失。
這是她穿越過來之後第一次正眼去看對方，已經七歲的秦曉燕，瘦的跟個小皮猴一樣，皮包骨頭用來形容對方都是誇讚了，黑漆漆的臉頰上看不出任何小女孩該有的粉嫩和血色，那小心翼翼的眼神中，除了恐懼，還有一絲讓李青檸無法忍受的謙卑。
“把這兩隻雞殺了？會吧？”李青檸的聲音有些發澀，默默的將兩隻山雞遞給對方之後，心頭莫名的多了一絲惻隱之心。
“會的會的。”秦曉燕急急忙忙把柳條筐抱在懷裏，露出一絲輕鬆的神色，轉而急忙道：“嫂子放心，一會我就去做燒雞，嫂子你先去歇歇，一會就好。”
“老天爺，這個原主以前得是多狠的心，才能把人欺負成這樣？”李青檸嘆了口氣，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到底是遇到了什麼樣的虐待，才有着這樣本能的反應？
“我這是怎麼啦？”李青檸甩了甩頭，看着秦曉燕麻利的拿着刀開始殺雞，就連三歲大的秦壽都跑過來費力的幫着拿住雞翅膀，那種嫻熟的動作，反而讓她一陣陣的心疼。
七歲，若是在前世，別說是殺雞，只怕連雞都未必見過，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世道？原主，到底是怎麼苛待他們的？
這種感覺是前世根本不曾有過的，奉行獨身主義的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去對幾個孩子生出不忍和憐惜。而且還是異時空，素不相識的孩子。
“我要養活他們，我是他們的嫂子。”李青檸喃喃自語，自己都不清楚，此時開口，說的居然是這麼一句話。
“嫂子，殺好了，我馬上燒水，嫂子且等一等，很快就做好了。”她在愣愣出神，但是秦曉燕還以為李青檸是嫌棄自己動作太慢，所以顧不得自己破舊的衣服上沾滿了雞血，走到一邊試探着道：“嫂子您摔了一跤，有些疲憊了，去躺一會吧。我保證，不會偷吃的，兩隻雞，都會做好了送到裏屋。”
“不用了，我來！”李青檸一瞬間抬頭，看了一眼秦曉燕，隨即別過臉去，聲音有些低沉，但是隨即就下定了決心，自顧自走上前道：“以後我吃什麼，你們就吃什麼。”
“嫂子，我不敢！”這最後一句話讓秦曉燕臉上閃過一絲驚恐，一下子跪了下來，連連擺手，帶着哭腔道：“曉燕不敢，求嫂子不要打我。”
“我！”李青檸看着連秦壽都跟着跪了下來，只覺得心口一陣氣悶，到了嘴邊的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個李青檸，估計真是遭報應才死的？怎麼一句話就給這丫頭嚇成這樣？”她忍不住腹誹不已，這說到底，秦曉燕她們是她的小姑子和小叔子啊。
長嫂如母，連她都知道這句話，怎麼到了原主這裏，反倒是一點都體現不出來呢？這得是有多惡毒，平日裏到底是怎麼欺負這幾個孩子的，才能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給他們嚇成這樣？
“嫂子不要打姐姐和小弟，你要出氣就打我！”遠遠的，秦明的聲音傳了過來，讓李青檸從失神當中醒轉，轉而看着老頭裏正正氣喘吁吁的跟着秦明來到跟前。
“秦觀媳婦，你不能這麼對待這幾個娃！”里正急急忙忙就要把秦曉燕拉起來，但是沒有李青檸的點頭，她連動都不敢動，這也讓老頭帶着一絲怒氣。
“既然你沒死，那好歹也要盡些嫂子和長輩的責任，秦觀不在了，你以後的日子確實艱難。”里正盯着李青檸，覺得對方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並不像往日裏那種一點就着的暴虐脾氣，所以語氣稍稍緩和道：“我也不強求你對他們有多好，如果你不願意，那老頭我，再去給他們找一戶人家。”
“里正爺爺，不要啊！”這句話一出口，嚇得秦曉燕臉都白了，急急忙忙磕頭道：“曉燕不想被賣去青樓。我可以種地養活弟弟，我還可以幫張嫂他們家打幫工，可以——”
“姐姐，我來養活你！”秦明噘着嘴，一臉倔強道：“我是男人，哥哥死了，以後我就是秦家之主，我說了算，我絕對不會讓別人賣了你！”
“一邊去！小屁孩一個，當什麼家，做什麼主！”里正嘆了口氣，似乎也被秦明的決心給驚到了，但是話還沒出口，就被李青檸給打斷了。
“秦觀媳婦，你這是——”里正也被嚇了一跳，他現在已經本能的感覺到李青檸自從死過一次之後，似乎有了些變化。
“嫂子，秦明他胡說的，你別，別聽他的。”秦曉燕急忙抱住了李青檸的大腿，唯恐對方因為這一句話就要暴打弟弟，所以連連磕頭道：“嫂子你要出氣就打我吧，弟弟年紀小，不懂事。我們家，都是您做主，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起來！”這一次，李青檸沒有去管倔強的秦明，而是附身將秦曉燕拉了起來，臉上沒有憤怒和暴虐，反而環顧一周后，帶着她走到了里正跟前。
“秦觀死了，我又沒死，曉燕他們還用不着送到別人家。”李青檸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依舊不好，但是意思卻讓里正的眼睛都直了。
“往後，我來養活他們。”李青檸一指秦曉燕他們，隨即道：“我吃什麼，他們就吃什麼。我會把他們養大成人。”
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也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秦曉燕更是看着李青檸，有些不知所措，此時的她才明白，剛剛那句話，並不是找理由去打她，而是真的。
“秦，秦觀媳婦，你當真？”里正結結巴巴的開口，一句話沒說完，直愣愣的盯着李青檸，同樣的震驚。李青檸自從嫁給秦觀三個多月，什麼德行整個積煙村誰不知道？就算是秦觀在家，都是動輒要對秦曉燕他們棍棒相加，怎麼可能在對方死了之後說出這種話？
“沒聽清楚嗎？”李青檸掏了掏耳朵，看着里正有些不耐煩道：“我想過了，我是長嫂，長嫂如母這句話我還是懂的。以後他們不做錯事，我不會打他們。而且，我會儘力讓他們吃飽穿暖，撫養他們長大成人，至少，比他哥哥強。”
“好好好，秦觀媳婦，沒想到，你這一次死而復生，能有這麼深的感悟，能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秦觀娶了個好媳婦！”里正連連道好，但是這句話卻說的李青檸額頭黑線直冒。
“老頭，你胡說八道什麼？”那一瞬間，潑辣的性格上來，直接回懟道：“你越老越糊塗了？什麼叫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姑奶奶什麼時候不是個好人了？”
她差點直接指着里正的鼻子直接開罵，自己又沒殺人放火，十惡不赦，被關進去吃了牢飯？這不是在咒她嗎？前世，自己可是十足十救死扶傷的好人。
好人，好人，好人，懂不？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李青檸手指向天，惡狠狠的盯着里正，張牙舞爪的模樣，卻讓秦曉燕沒來由的笑出了聲，但是在對方目光轉向自己的時候，嚇得趕緊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