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六

就在風雲突變，人心惶惶的時候，突然又發生了新的變故：一隊值勤的巡邏兵在河邊抓獲了一個姦細，押解到村公所來。

“寨神廟抓到的，”隊長向布摩報告抓獲姦細的經過：“我們巡邏的時候，看見這個人躺在寨神廟後面睡覺，光着身子，旁邊卧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口袋，明顯不是我們的人。我們把他弄醒，問他是誰，是不是村裏的人，誰知他睜開眼看見我們，一句話不說，爬起來就跑，我們抓他，他又踢又打，凶得要命，還說些瘋話，叫我們‘神兵神兵’，還咬人，我們只好把他捆了，交給丞相發落！”

“姦細”雙手反綁，口裏塞着布條，被巡邏兵們推推攘攘的押進辦公室，我和布摩定睛一看，那所謂的姦細不是別人，正是三哥！

“三哥！”

“老三！”

這一下喜從天降，我們高興極了，急忙替他鬆綁，抽出嘴裏的布條，扶他到椅子上坐下，三哥咳嗽不止，鼻涕眼淚淌了一臉，我和布摩一個為他拍背，一個為他揩臉，好半天，他才哼哼啊啊的緩過勁來。

“三哥，你活着呀！你怎麼逃出來的！”

三哥活着，可是也去了半條命。衣服沒了，鞋子沒了，頭巾也沒了，只剩一條爛兮兮的破褲子。他更瘦了，肋骨清晰可數，撐起一個餓癟了的肚皮，身上幾處帶傷，腳後跟沾着血跡，那條瘸腿變形得比先前更加嚴重，害風濕似的抖顫着。整個人又虛弱，又疲憊，眼光茫然而渙散，卻仍然是一副倔強的樣子。

我看着他，說不出話。

三哥認出了我，一把扯住我的膀子，眼眶睜大欲裂，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李老師！天爺爺，你沒遭陰河淹死啊！我不是做夢罷……”

“我沒死，舒薇也活着！”

“真的！她人在哪？”

“在裏屋睡覺！”

三哥掙扎着，就要站起來去看舒薇。

我按住他瘦得象鐵似的肩膀：“你歇歇吧，你歇歇吧！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啊……”

三哥眼睛裏轉動着兩汪濁淚，眼白都泛紅了，他咧開嘴，望着我嘿嘿的笑。

“真象做夢啊……我就知道你們不會死，你們是天眼保佑的人……我也，我也……”

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咳得渾身直抖，真的是筋疲力盡了。他就象是一匹油盡燈枯的老馬，又一次從鬼門關上掙扎還陽。

我為他拍背，他的脊背冰涼冰涼的。

“老三，莫多說話，先喝口水……”布摩端過一杯水來，送到三哥嘴邊，又脫下自己穿的諸葛道袍蓋在他身上：“穿上點吧，夜風冷，唉，真是不容易啊！”

三哥沒認出布摩。

“這是……”

“你不認得他？他是諸葛亮！”

“諸葛亮？你哄我！”三哥瞪圓了眼睛，指着布摩對我說：“他，他不是諸葛亮，他是我們村的村長！”

一句話說得布摩和我都大笑起來，布摩朝傻站在門口的幾個巡邏兵說：“你們抓錯人了！他是我佈下的眼線，埋伏在這邊刺探軍情的，自己人！”

扮巡邏兵的都是外地遊客，不認識三哥，這時知道大水沖了龍王廟，有些不好意思，上前來向三哥拱手抱拳，道聲“得罪”，又繼續巡邏，捉拿“姦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