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搶食
到吃中午飯時,江團也要吃薯餅。
柳氏擔心薯餅太硬,會磨壞她的腸胃,還是給她吃用羊乳泡白麵餅。
以前昏睡中,江團不知道羊乳的氣味,現在她醒了,再喝這種無糖純奶,才感覺奶腥味濃得差點咽不下。
而家裏其他人今天總算見了葷腥。
兔肉還燉在鍋里,每個人就用大土碗盛上沒有什麼油水的肉湯,再泡上黑面薯餅,吃得那叫一個風捲殘雲。
就連只要女兒出現在自己面前,眼睛就沒挪開過的江青山,此時都捧着碗只顧吃。
看他們吃得香,空氣中又瀰漫著肉類特有的腥味。
這味道如同一把勾子,將江團五臟六腑都攪動了。
饞得她直吧唧嘴,唾沫像清泉一樣從舌根下湧出來。
咽了幾次唾沫,江團再也忍不住了,將自己面前的羊奶碗往坐在左邊的小哥哥面前一推。
回頭雙手掰着大哥的碗就狠狠喝了一口,熟悉的咸香一下充斥滿口腔,蔓延到全身。
每一個細胞,每個塊肌肉,每根頭髮絲都像久渴的小草遇到雨露,炸開了,伸展了,活過來了。
江團激動得渾身發抖,腦中就只有一個念想: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
一口,一口,再一口。
江景陽吃得正香,突然手中的碗被人掰住,等他反應過來,就只看見自己懷裏一個黑呼呼的腦瓜頂。
他被妹妹突然搶自己飯碗的兇殘模樣給嚇到了。
看着江團的臉埋進半碗肉湯糊糊里,這才叫起來:“嬌嬌,你不能吃這些東西。”
手一收,使勁想把碗從江團嘴下奪回來。
原本端碗力氣都沒有的江團,此時如同護食的小狗崽,喉嚨里嗚嗚叫着,拚命抱着碗不撒手。
這場面簡直把江家其他三人看呆了。
還是江青山反應得快,伸長胳膊托住碗底往上一舉,江團就發現碗沿超過鼻尖,再也吃不到了。
急得她想站起來抓碗,又被旁邊江景文抱住腰,只能眼睜睜看着大碗離她而去。
“爹,給我,還要吃,還要吃!”一種原始渴望讓江團急得快哭起來。
“嬌嬌,你不能吃這些東西,會磨壞你的腸胃。”
柳氏將使勁掙扎的女兒攬住,輕聲安撫着。
以前嬌嬌清醒后,會無緣無故尖叫打鬧,扔東西,他們都已經早有準備,可這次是搶吃食。
江景陽端着自己的碗傻眼,不過才幾息時間,裏面的肉湯糊糊就已經被嬌嬌吃了大半,難道平時沒有吃飽肚子過?
江團體內畢竟是成年人,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突然吃這種粗糧。
激動片刻之後,就控制住心中躁動情緒,安靜的坐迴圈椅上。
只能眼巴巴看着眾人的碗,意猶未盡的舔着自己嘴唇。
小哥江景文絞了帕子來給她擦臉擦手,剛剛那一通狼吞虎咽,不僅抹花半張臉,就連鼻尖上都是黑糊糊。
一陣慌亂過後,江家人又全笑起來,就連被搶去半碗糊糊的冷臉大哥此時都樂開了花。
剛才嬌嬌那樣子真是太好笑了。
江團此時也感覺害羞,扯過帕子不撒手,捂臉暗忖,自己這是怎麼啦?
身體雖然是十二歲的小姑娘,可自己是成年人了,怎麼會控制不住搶東西吃。
突然,她想到自己從清醒到現在,吃的東西里好像都沒有放鹽。
會不會自己身體這樣無力,除去缺少鍛煉之外,也跟缺鹽有關?
剛剛那種搶食的衝動,其實就是對鹽的渴望?
還沒有想到答案,暴飲暴食的下場就來了。
她這副腸胃,不僅沒有吃過粗糧,基本上也沒有接觸到什麼鹽油。
下午江團躺在床上蜷縮成蝦米。
肚子一陣陣的絞痛着,嘩嘩啦啦鬧翻天!
她已經將兩個哥哥跟江爹都趕出草棚,捂着肚子直叫喚:“娘,我又要上茅廁!”
柳氏擔憂得臉都白了:“嬌嬌,你都跑兩趟了,就躺床上拉吧,娘給你洗!”
以前嬌嬌昏睡,排泄都是在床上。
江團現在哪裏能答應,見柳氏不過來,肚子又一陣緊過一陣的痛,將心一橫,掀開被子就要自己下床。
柳氏拗不過她,只能將她半扶半抱着,往旁邊洗得乾乾淨淨的馬桶去。
一下午來來回回折騰幾次,本該腿軟乏力才是,可江團卻感覺渾身舒坦,從來沒有過的輕鬆。
肚子裏所有污濁穢氣排泄一空,等到最後一趟時,她已經能扶着柳氏的手走去茅廁。
柳氏照她的吩咐,備好一碗放着糖鹽的開水。
洗手后,江團端起糖鹽水一飲而盡,只感覺神清氣爽,容光煥發。
此時,幾塊木板拼成的木門被輕輕扣響,門外,大哥江景陽在低聲喊着:“娘,爹問要去找郎中過來嗎?”
他們雖然被趕出門,還是一直留意着屋裏的動靜。
今天嬌嬌突然吃那樣的粗食,肯定會肚子痛的。
江團已經聽到江景陽的聲音,蹙蹙鼻子大聲道:“哥,你跟爹說,我沒事。”
找郎中來怎麼說?
說江家嬌嬌兒搶哥哥的飯,吃撐壞肚子了,自己肯定又要惹無數人來看稀罕。
一夜之後,等到第二日太陽出來,江團已經能坐到門口看風景。
連綿陰雨停歇,天邊有紅霞映照出萬道光芒,喻示着今後天氣會是晴好。
江家草棚不遠處是一片山林,幾隻羊就放在裏面。
此時山中霧嵐飄蕩,將整座山襯得有如仙景一般,林里鳥鳴悠長,此起彼伏。
這兒到處是山,柳氏指着前面的山嶺告訴江團。
那處叫黃峰嶺,旁邊是金雞山,兩山的山脈最終彙集在遠處那高聳入雲,名字叫竇山的山峰里。
而自己所處的村叫秦家村,就坐落在倆山環抱之間。
江家草棚是靠近黃峰嶺一側的村外。
趁着地里太濕還不能翻土,江青山帶着兩個兒子抓緊時間編籬笆。
手中活計不停,眼睛也不停,時不時就抬頭往草棚這邊看一眼,臉上是沒有消散過的笑容。
明亮的陽光下,嬌嬌白裏透紅的臉蛋越發嬌嫩,彷彿是那些有錢人家戴着的燦爛寶石。
江青山不知道別人口中那些寶石是什麼,但此時,在他看見女兒時,心裏第一個就想到它。
江景文則不停的跑來跑去,將自己尋到的一些怪異樹杈子要給江團玩。
江團只是抿嘴笑着,看着樹枝堆滿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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