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男人啊男人
顧清風心神動搖的時候,玄蘭忽然嬌笑着問了一句:“顧太守,王爺最近可過得風流?”
她的聲音極美,彷彿是你最親的人在你耳邊輕輕的訴說一般,叫你覺得什麼都願意告訴她。
顧清風也不例外。他條件反射一般的說道:“王爺在千龍城,為人清正,兩袖清風,勤政為民,獲得了整個千龍城上下的稱讚。哪裏有什麼風流韻事?”
李香君聽了,十分的欣慰。家裏女人已經很多了,再帶進來不合適。男人么,能耕幾畝田?還不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我家男人長大了呀,知道節制了!
和李香君相反,玄蘭不屑一笑。
世上有不偷腥的貓么?有不好色的男人么?
男人活在世上,貪權,貪財,好色。這就是本性!這個顧清風這麼說,肯定和徐寧是一起的!
她不知道,顧清風是孟子傳人,謹言慎行,對自己要求挺高。
“顧大人,人活着,可不就是貪權貪財好色三個么?你這麼說,是不是因為王爺和你是一路人呀?其實,你不必為他掩飾,我們都明白的。”
顧清風一愣,他活了幾十年,第一次有人當面說自己貪權貪財好色,而且認為自己說謊了。
他不善於辯解,當即面紅耳赤道:“王妃不可這麼說,在下出身儒家,向來講究禮儀,怎麼會說謊呢?更別說貪權好色了。”
“不必說了,世人說話都是如此,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事實就是確有其事!”玄蘭懶洋洋的說道。甚至還輕蔑的彈了彈手指,指甲發出清脆的波的一聲。
這是沒法講道理了呀!顧清風仰天長嘆。
他也是一個有心氣的,當即抱拳,深深的鞠躬道:“先生說,天下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誠不欺我!既然王妃懷疑微臣,微臣無可辯解,只好以死證清白了。”
說完,他抽出長劍竟然對着自己的脖子就來了一下。這一下夠狠,半個脖子都被切開了。這種傷勢,就是華佗在世也治不好啊!
鮮血嘩啦一下就噴出來,滿地都是。
將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杜殺見機得快,卻也只來得及叫了一聲:“不要……”
至於其他人更是沒有反應過來。
玄蘭,李香君也沒有想到,這個人心氣這麼大,一句話竟然逼死了他。當即目瞪口呆。
隨行的可不是只有小兵,還有數個官吏的。
官吏中,就有不少是顧清風的同門。
他們沒有以死證清白,但是他們憤然道:“王妃何以憑空污衊清白?我等雖然是小小官吏,卻也不能憑空受辱。我等當告知師長和王爺,若是不能主持公道,涼王所屬,我等不敢停留!告辭!”
一時間,群情洶湧,不但儒家的人,就連原本就留在新千龍城的官吏將士也有好多就此離去。
頓時,原本熱鬧的現場只剩下李香君等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好一會,杜殺才鐵青着臉道:“王妃,聖女,咱們還是先去找王爺吧。這件事恐怕要鬧大了。”
不用他說,玄蘭也知道自己闖禍了。只不過,她不認為區區一個太守會給自己帶來多大麻煩。依然咬着嘴唇不肯吭聲。
李香君撇了她一眼,柔聲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咱們先去找到王爺再說。只不過,那人殺了二十八精兵,若是在路上攔截……”
杜殺微微皺眉,緩緩道:“王爺對這些武林人士早有防備,不是進入青龍衛就是被驅趕了出去。此人殺了二十八精兵,卻連收拾屍體的時間都沒有,可見他也是惶惶然的。更何況,這裏和王爺所在很是接近,防守森嚴,應當不至於出事才對。”
他分析得很有道理,李香君連連點頭。
“好!杜殺大俠說得很有道理,就這麼辦。咱們立刻啟程,去見王爺。”
於是眾人再次離開新千龍城,依然還是二十幾個人一輛馬車而已。
馬兒帶着馬車,朝着慶城方向緩慢而平穩的前進,離徐寧和慶城越來越近。
正如杜殺所說,一路上也還算太平。
直到,他們還有一天的路程就到了徐寧所在縣城的時候,終於出事了。
一道人影,拄着長劍,就這麼跪坐在道路上,他的兩邊是幾個大大小小的石頭,恰好擋住了整個道路。
此人身後,是二十多具屍體,每一個屍體都是屍首分離,沒有一個是全屍。
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每一個都是死不瞑目。
杜殺遠遠的就聞到了血腥味,只是他藝高人膽大,對這些並不在意,只是暗自小心罷了。
等到他終於到了這個人影五十步距離的時候,他微微抬手,將馬車停了下來。
“杜殺,又怎麼了?”玄蘭帶着一種奇怪的焦急和心虛問道。
自從顧清風死後,玄蘭總覺得惶恐不安,也不知道在惶恐什麼,不安什麼。
杜殺盯着眼前的人,身上汗毛時而豎起,時而落下,莫名其妙。
“王妃,聖女,又有人攔路。”
“難道又是死人?”
“不,這次是一個活人,和二十幾個死人。”
馬車中一陣沉默,良久,玄蘭看看已經睡着的李香君和徐駿道:“小心些。”
她當然明白,這一定是遇到高手了,而且是一個心狠手辣的高手。
誰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一連殺了二十幾個人呢?也只有這種狠人,才會來攔截自己等人吧?
杜殺點點頭,腳底輕輕一點,騰空而起,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落在此人的面前幾步。
“閣下,萍水相逢,不知有何難處?”
那人披頭散髮,顯得有些落魄,聞言依然沒有抬頭,可他身上的氣機時時刻刻的鎖定了所有人中最強大的那個,杜殺!
“哦,本座是有點事情,閣下確定會幫忙?”
杜殺臉色嚴肅,渾身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都是江湖朋友,能幫的,我們都願意幫一幫。”
“那好得很,正好,我這個忙,只有閣下能幫。”
“好得很,能幫閣下的忙,我等也是很開心的。不知道是什麼忙?請閣下說個明白。”
“好說好說,小忙,小忙而已。聽聞涼王世子就在車中,還請世子隨我走一趟就是。”
那人說的輕描淡寫,杜殺渾身一震,腰間的寶劍發出一陣陣龍吟。他的瞳孔瞬間縮小,幾乎成了針尖一般大小。
“閣下從哪裏聽來的謠言?我等不過是去尋親而已,哪裏有什麼涼王世子?涼王坐擁天下,就算要出動世子,也該有千軍萬馬隨行才是,哪裏會是我等幾個人護送?”
杜殺哈哈一笑,謹慎而緩慢的說道。
他彷彿面對一座菩薩,任何違心的話都不能說。這些話,幾乎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馬車中,聽到杜殺等人談話的玄蘭瞬間捏緊了拳頭,額頭全是冷汗。
“該怎麼辦?他竟然真的是衝著我們來的!”玄蘭瞬間將自己的本事都想了一遍,思來想去,好像只有祭司的手段能幫上忙了。
至於杜殺會不會被牽連,那是小事。只要制住這個人,解毒不過是小事而已。
想到這裏,玄蘭連忙從袖子裏掏出一些尋常的事物來,有花花草草,也有尋常的樹葉,甚至還有乾巴的泥土。
玄蘭兩隻秀氣的小手快速的上下翻飛,這些尋常的東西在她手中變幻各種形狀,漸漸的,形成了一個尖尖的物件,像是熏香,又像是藥丸。
在快要完成的時候,玄蘭用牙齒咬開無名指,無名指流出紫黑色的血液,血液滴落在泥丸上,一滴,兩滴,三滴,很快,就將泥丸塗滿。
說也奇怪,這些血液離開了她的手指,卻好像還是活着一般,慢慢的扭動着,像是開水,又像是蟲子。有些毛骨悚然。
馬車內,玄蘭香汗淋漓。
馬車外,杜殺大汗淋漓。
那披頭散髮的劍客氣勢越來越充足了。
“尋親?二十幾個護衛?還有你這個江湖一流高手隨行?不知道,是哪家的弟子這麼大的面子?不如,撩開布簾,讓本座瞧瞧?”
“那可不成!都是女眷,不方便!閣下,就算你和家主人有仇,禍不及妻兒的江湖規矩總是要講的。”杜殺依然在抗拒,依然在拒絕。
這是一個硬漢子,哪怕他已經渾身都是汗水,幾乎捏不住手中的寶劍。他依然挺直了背脊,像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真是一個好漢子啊……”披頭散髮的劍客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也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人生之若初見……”杜殺驚叫一聲,頓時明白自己這次算是交代在這裏了。
人間無敵,除了王爺,誰能抗衡?
杜殺眼中的火焰熄滅了下去,但是他依然在抗拒,在拒絕:“前輩,當真不能放過我家主人的家眷么?”
齊三秋緩緩的說道:“你知道的,我和你們王爺之間已經是不死不休了。什麼江湖規矩,對於我們來說,已經什麼都不是了。你叫什麼?我會記住你的。你是一條真正的好漢!”